处处吻

　　田野让舒芙先进教室，然后自己出去买了两瓶饮料。再返回到琴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舒缓琴声，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只用了一秒，就听出了这是哪首曲子。
　　这首《处处吻》，伴随了他好多年。只不过，自从那个女人离开后，再也没听过。
　　钢琴版的《处处吻》轻缓，不似原版歌曲那般节奏感强。田野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向里面，女孩穿着校服，安静地坐在钢琴前，白皙细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巧地跳跃，缕缕琴声传来，悠扬婉转，女孩的气质与这首曲子浑然天成，完美契合。她安静坐在那里，纤细的脖颈随着马尾轻微的晃动忽隐忽现。她坐得笔直，窗户开着，袭来的微风吹起她额角的碎发，像一幅画。
　　田野看得入了神，突然就不想进去打破这么美好的画面，索性倚靠着门在门口坐下，一条腿笔直伸开，另一条腿屈起，把手臂轻轻搭在上面。他头向后靠，轻轻闭上眼睛，记忆像失控的闸门被打开，回忆翻涌而出，像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一般。
　　田野的妈妈是闽南人，长着南方女子最标准的温润如玉、娴静淡雅的脸，活脱脱的美人坯子。说起话来吴侬软语，语调轻轻地像羽毛挠人心，所以才叫他那做军人的父亲一见钟情，无法自拔。一般越是这种男人，越是容易被这种软得像水一样的女人吸引，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妈妈说她最爱听的就是这首《处处吻》，粤语歌本来就层次分明，听起来婉转悠扬。再加上妈妈本身就是闽南人，讲得一口标准粤语，再加上软软的嗓音，田野觉得妈妈唱得好像比那个有名的女歌手更好听一些。
　　这首歌田野从小听到大， 直到那个女人离开，他再也没听过这首歌。不想听，也不敢听。
　　他慢悠悠睁开眼，眼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里面的女孩子又练完了一遍，趁着这个空当，田野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房间里的人像是会意一般，重新弹起了这首曲子。流畅的乐音飘出窗外，每一个音符都被收录进田野的手机，也流淌进他的心里。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重新再听到这个旋律，能是这般平静的姿态。
　　一曲终了，田野起身，把手机里的录音文件保存好，转身推开门。舒芙听到了声音，回过头，“怎么这么久？”田野把手里的饮料递给她，“在门外听来着。你弹得这么好，不好意思进来打扰。”舒芙很少见他这么认真地同她讲话，平时不是惜字如金，就是张口就耍流氓。
　　拿起旁边的书包，舒芙转身想叫他离开，却见田野正望着眼前的钢琴出神，眸色黑得骇人，像是无底洞一般。舒芙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抬手轻触了下他的手臂，“你怎么了？”只这一句话，那人迅速敛眸，掩去了所有的情绪，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状似无意地开口，“舒芙，为什么选这首歌？”
　　舒芙没想到他问这个，“因为我喜欢啊，一直都喜欢。”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那你喜欢吗？”
　　田野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拿过舒芙迟迟没开的饮料，稍一用力帮她拧开然后递回去，“我喜欢你弹的。”其余的我都厌恶。
　　“走吧，送你回家。”
　　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舒芙觉得田野今天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那个，糖糖马上要去幼儿园了。”田野车骑得不快，舒芙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她的情况能正常去幼儿园吗？”舒芙很快接话，“我和院长商量过，还是觉得她应该去幼儿园接受正常的教育。我和我爸提过，他找了市里一家很不错的幼儿园的熟人，可以帮忙安排一下。我就是担心……”
　　“你担心的不是幼儿园肯不肯接受她，你是担心她不适应那的环境。”田野把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后面的女孩轻轻叹了口气，掩饰不住的担忧。田野皱了皱眉，极不愿意听到她叹气的声音，想办法逗她，“你怎么这么操心，你是她妈吗。”舒芙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见他这么说没忍住笑了笑，轻轻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肉，硬邦邦的。身前的男人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别乱掐。”
　　舒芙乖乖收好手，“我不担心谁担心，她还那么小……”田野扯了个坏笑，痞里痞气地接她的话，“她爹操心，你歇着吧。”舒芙没反应过来，往前探探头，“确实是应该她父母操心的，可是……”田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学霸的脑子只针对课本上那些知识长的吗？他提高音量，“我是说，”一字一顿地，“我做她爸，我来操心。你歇着吧。”
　　舒芙被他逗笑了，“那等你到了合法年龄领养糖糖好了。”田野轻嗤一声，“哥早到了。”舒芙问，“早到了？那你怎么和我一个年级？”那人语气轻松，“比你大三岁就不能和你一起读高三了？”舒芙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原因，田野没说，她也很识趣的没有问，“那好，改天我就带你去办领养手续。”田野就等她这句话，“还不行，等我给她找个妈我就去领养。”
　　田野意有所指，舒芙却捕捉到了另一层信号，状似无意问他，“你不是有女朋友吗？”田野也不知道她从哪听来的惊天大八卦，无奈地摇头笑笑，下一秒慢悠悠开口，“你是说你吗？我刚才在杂物间对你做的事确实像对自己对象。”不提还好，一提舒芙脸倏地一下就红了，还好前面的人看不到。她开口地语气半羞半恼，“你还为了人家打架呢，这么快就想不起来了。”
　　田野还真是很努力才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第一次见面那天，他们乱哄哄地，一定是她听到了什么。“宝贝儿，你记忆力不用这么好吧？那女的我连名字都忘了。再说了，老子连她手都没碰过，照你这么说，我刚才对你又摸又亲的，你早成我老婆了。”
　　舒芙脸更红了，恨不得立刻捂住他的嘴，“闭嘴！好好看路。”顿了一下，又极轻地嗔怪，“谁是你宝贝，别乱叫。”声音软得能掐出水。
　　田野笑得更放肆了，给车提速，“知道了，宝贝儿。抱紧我，加速了。”
　　女孩的长发被风吹起，在风中飞舞张扬，纤细的手臂环过他的腰，稍微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抱住，嘴角漾起一个甜甜的笑，酒窝若隐若现。
　　而此时前面骑车的人，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女孩小心翼翼地动作，感受着腰间传来的触感，笑得满足又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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