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处寒

作者:Suscept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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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城19



      有那么一刻,景风生起了「朴静是个好人」这等错觉,但多栽轩中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一早众人即被叫至前庭集合。

      「我奉大妃娘娘命令,前来管理多栽轩,自然也会以宫中法规要求众人。等会儿我会在庭中贴上一张表格,表上有每个人的名字,谁只要犯错我便会在名字下方记上一笔,每个月如实呈报宫内。相信宫廷法规各位比我熟悉,会遭遇何等责罚亦心里有数。」

      这些仆役和宫女皆是犯了错才被贬来多栽轩,生性大多散漫,如今听朴静这么一说,个个绷紧神经,若再犯错他们可能真的要被逐出宫廷了。

      朴静眼神冷冷一扫。「医官,多栽轩全部田地面积几何?」

      「这……大致从那端到宫墙这端,可能有二十……不,是三十亩!不过也有可能……」卞医官回答得期期艾艾。

      朴静脸色如冰,打断医官回话。「你带人重新丈量一次,我要正确的数字。其他人负责松土,明日起多栽轩内会遍植各种珍稀药草。」

      一声令下,众人莫不动作,平日里只顾饮酒作乐的一群人,纷纷扛起锄头,就连宫女们也不例外。朴静冷眼旁观,烈日照射下竟如一尊冰雕玉塑,远远望着也能令人感到阵阵凉意。

      汗滴落土,卞医官总算弄清楚多栽轩的田地范围,朴静按照轩中人数划分各人负责领域,医官也摸摸鼻子赶紧到田中帮忙。耕耘至午时,偶有胆大的巴只趁着喝水的空隙偷瞄一眼,见到那散发冷气的脸庞,不自觉又低下头,暗自抚着咕噜叫着的肚子;许久未曾如此忙碌的景风倒是沉浸其中,认真想着多栽轩里是否又能种出嘉惠朝鲜百姓的药草?

      看着脚下的影子由长变短,再由短变长,就连叹气也要心酸的吞回肚子里咀嚼,就在此时忽听闻一声「可以休息了,明日继续。」朴静说完径自回房,众人才敢放下锄头,抱怨纷纷出笼。

      「这才第一日,你们说说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一名巴只捶着自己肩膀,不顾形象瘫坐于地。

      「这该不会是大妃娘娘……」

      「噤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敢说大妃娘娘坏话!」

      「还有力气吵?我饿得手脚发软,肚子扁得叫不出声了。」

      「我马上帮大伙做饭。」景风自觉的揽下任务,随即获得一阵欢呼。自从她来到多栽轩,曾是御膳厨房宫女的身份自是包办三餐,用餐时分也成为众人的期待时刻,不料景风又补上一句:「──也顺便请朴廛主来用膳。」

      这一刻,大伙又沉默了。

      景风方拉开门,便发现那人正盯着什么东西看,她却注意到朴静的下唇有些发白。

      「您等会出来一块儿吃饭?我简单做几样小菜马上就好。」

      朴静点点头。

      景风不放心的又瞧了瞧对方,顺着那目光往下望,鬼使神差般竟有些明白朴静的意思。「妳……喜欢这套茶具?」

      「妳一个人,用这么多杯盏吗?」

      朴静没回答景风的问话,景风却顺着对方的话回答:「这原本是我的尚宫娘娘使用的茶具,她知道我到多栽轩后便差人将它送了过来,平常我只用一个杯子。」

      「妳等我一下。」景风匆匆拿起茶壶和其中一个杯子跑出去,过不久又折返回来。

      「我方才将茶具清洗一遍,顺道装了些水,妳将就一下。我看妳方才站了好几个时辰,大艳阳下滴水未进,一定口渴了。」

      朴静脸色僵硬地接过景风递来的茶水,将杯身在掌心中转了转,转至满意的角度后才一口喝下。

      「这茶杯留给妳用?」

      朴静迟疑一下,还是点头。

      「那好,半个时辰后记得出来吃饭。」

      景风关上门后,朴静又连喝两三杯水,原有的些许心虚随之冲散。这茶杯式样也对得上她的眼,对忘了带杯盏前来的她真是太及时了。

      以往多栽轩众人吃饭,无不喧闹欢腾,甚至有巴只径自蹲坐一旁便扒起饭来。此时用膳,却静得连一根筷子敲击碗身,也成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位居首座的朴静坐得笔直,用膳时连一句话也没开口,众人跟着小心翼翼戳着碗中的饭粒,食物当前却是一口也咽不下去。

      等到朴静放下碗筷起身远离,原本跟著作鸟兽散的众人随即坐回座位,碗里还剩一半的饭三两下全进了嘴里。

      「这实在太折磨太折磨了!」小宫女苦着脸说道。

      「以后还让不让人吃饭?!」邻座巴只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

      只有卞医官大声喊着:「景风还有没有饭?我饿!」

      午膳晚膳合成了一顿饭来吃,处理的时间自然也拖得长。待景风揉着臂膀走回处所,室内早已点起烛火。

      「妳还没歇息?」景风惊讶问道。

      「妳如今才回来?」

      朴静问话时神情仍是一片冰冷,景风却不在意,依旧接道:「还有些琐事,又和其他人说些话,就到这时辰了。」

      景风镇日下来着实疲惫,邻着朴静隔壁铺好被铺,解去外衣后只想早些休息。却见着朴静仍直挺挺坐着,观察对方模样,景风自觉已一回生两回熟。

      「这些书也是严尚宫娘娘留给我的,大概是怕我在多栽轩过得太无聊,把藏书皆放我这里了。朴静妳想看什么书直接拿,娘娘的学识太渊博,这么多书我实在看不完。」

      景风说完,静静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果然又是过了一阵子,朴静才伸手从柜子上取下一本书。

      「妳也早点睡,不要看太晚。」景风说完便躺了下去。

      烛火照映,房内只剩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朴静看得聚精会神。而早该睡着的景风,却因太过劳累而失眠。

      怔忡坐起身子,景风瞥见正埋首苦读的背影,很久以前似乎也是如此。那时她和思莲在一块儿,晚上入睡时思莲会偷偷点起烛火,钻研料理秘方,她便揉着眼睛嗫嚅喊着那名字……

      「怎么了?」朴静放下书本,转身回望她。

      认清楚眼前的人,景风晃首,低下头的瞬间泪水早已盈于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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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离城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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