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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我让司机鲁钽把我送到小雨处,然后再让小雨开车把我送到了一个偏僻的茶馆.
伍占诚坐在一间包厢里等我.从桌上烟盅的烟头数目来看,他早到了太多的时间.
我叫服务员给我泡一壶西湖龙井来.
伍占诚显然比我更睡眠不足,胡子拉渣,眼睛充血,脸庞削瘦,色泽暗黑.像是受到长期精神虐待的犯人。
服务员退去之后,他开始说话。
谢谢你能见我。
我问,伍先生,有什么事请尽快说吧。
伍占诚显然情绪不稳,他手脚僵硬地摸索着裤袋,抽出一根烟来在桌子上寻觅着打火机,试着打了十几次,最后终于点着烟,狠命地吸了几口。
我偶尔会吸烟,但我对男人近距离向我吞吐烟雾十分介意。
只是很多时候,我都很沉默。
浓烈烟气四处飘散,包围整个厢房。
我只好又说,伍先生,我的助手还在外面等着我。
雪知有个儿子。他把吸了半根的烟捏熄。告诉我这句话。
我一愣,哦。随即恢复沉默。
他从手上递给我一个纸袋子。我打开看。是十几张相片。有大概七八张照是同一个小男孩的,他大概六七岁。笑容腼腆。另外有几张是我和雪知的合照。我穿着白连衣裙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笑。雪知的头发散开,像一把海藻。风吹来的时候几缕发丝遮住了她美丽的微笑着的容颜。合照的背景都是一个湖面。我印象深刻,我们曾在那拍外景。背后是蓝得致命的湖水。那是我们合拍的唯一一部电影—〈深蓝的故事〉。我们演两姐妹,她演姐姐。剧本里,姐姐向往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去希腊的爱琴海度蜜月,妹妹则希望存够钱去澳大利亚看珊瑚。两人都喜欢蓝色的大海。这是一部带有颓蘼气息结局破碎的电影,不符合人们美好的生活愿望。所以票房不怎么样。经过痛苦悲伤的爱恨纠葛后,姐妹俩发觉心中的梦想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于是决定去附近一个水接近深海的颜色的大湖里游泳,以弥补心中的缺憾。
最后的结局,姐姐永远沉在水底没有再醒来,妹妹被人救起后却疯了,在精神病院渡过无所留一生.
雪知为了演好游泳的那场戏,硬托着我在泳池里长时间游泳,闭气,潜行。如果说我的技能除了演戏以外,最好的大概游泳也算一项。
我看回小男孩的照片问他,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小男孩?
他摇摇头说,这个小男孩已经死了,两年前。确切的说,是雪知自杀的前一个月。
我沉默。有一段时间,电影界新闻界都对雪知的自杀原因有各种各样的版本。最后都在时间的清洗下渐渐模糊,忘却。世界并不因为失去某人而停止。那个时期的我,只记得她在水库里和我说过的台词,我的出路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像是她会做出的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我感觉突兀的,不是她为什么去死,而是,时间,太早了点。
伍占诚抱着脑袋说,是她害死了她。她是凶手。我疑惑,谁?谁害了她?
他咬牙切齿地说,连辛雪。我不好说什么 。
娱乐圈人人知道,连辛雪是伍占诚的前妻,两人离婚后,连辛雪嫁给了靳波的爸爸,靳洋。雪知的前夫,连猎。正是连辛雪的爸爸。据说有□□背景。这关系挺乱的。
关于外面传的雪知的绯闻,她从来不辩解,我也从来不问。多数时候,我和她的话题总是绕开乱七八糟的新闻。做朋友就做朋友。没有必要参入彼此的生活。保持友谊的纯洁是既困难又容易的一件事。
唯一的一次,是在拍戏的小县城里,她鼓励我走进冷昭普的房间。释放自己内心的欲-望,没有错。并对我说,你的爱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她果断地让我忘却一些可能累及他人的可能。
对于她,我所知道的很有限,禁忌的秘密怎么可能人人知道。知道的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伍占诚。
他很失态,如果他还在乎自己的仪态的话。冷静了一会,他说,我和郑雪知有过一段交往。是她刚出道的时候。她那样美丽的出现在我面前,对我是一种诱惑。
他说,就算知道她只是在利用我,但我还是尽可能地推荐更多的戏给她演。她冷淡漠然的样子让我心痛。连辛雪警告我不要再和她接近,我沉默的答应了。
他说,她嫁给连辛雪的父亲,我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自愿的成份。但她在玩火。连辛雪非常愤怒,总是在父亲面前对她明嘲暗讽。我忍受不了连辛雪的狂妄,最终离婚了。
他说,直到她死,我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他说,这些照片是在一个我很久没有打开过的信箱里。两年前我搬家,房子和信箱都没有去打理过。
他说,我拿着小男孩的相片去找人,在一个县城里,他和他的爷爷被一辆来历不明的车撞了之后消失无影,老人和孩子都死去。这个案子至今无法破解。
他说,那时候她一定很绝望,一个朋友也没有.所以才会选择了结束自己。
他说,我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雪知把你们的合照联同小男孩的一起寄了给我,她想告诉我什么?你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呢?
我说,不,我们从来不谈隐私。我们是,淡如水的朋友。
他说,我没有证据。可是,我要让她付代价。
我说,伍先生,请谨言慎行。
他不再说话,表情阴冷。
我说,伍先生,我听完了你所讲的故事,对于小男孩和他爷爷,我很痛心。虽然这和我没有任可关系。我帮不了你什么。
他说,方小姐,我相信她一定有和你说过什么的,这对我很重要.
我说,我要好好想想.但请不要对我抱太大的期望.
我站起走了出来。外面阳光很耀眼,风也吹得爽快,让我被烟雾熏得发晕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小雨问我伍导说了什么?我说,一个新的剧本,他真的希望我出演。小雨说,这么有诚意!我说,是啊,现在这么有诚意的导演真的太少了。
我托着沉重的脑袋回到山顶的别墅.并很快跌到床上,却没有很快睡着.我想起和雪知在一起的样子.她给自己擦血红唇膏的样子.在洗手间里礅着抽烟的样子.吃得辣椒汤吐舌头的样子.在水下潜行时对我莫名其妙微笑的样子.我被魇在现实和梦境中间。既没有力气睁开眼,又不能真真正正的睡一觉。
当我经过翻来覆去的挣扎稍微安宁下来睡了一会的时候,又被一阵靡靡之音给折磨醒来。换在平时我一定不会觉得小提琴的声音有什么可怕,但现在听起来活像魔鬼在锯木头。
世上总是会有火上浇油,屋漏偏逢连夜雨,直至忍无可忍的事。如果可以,我真想狠狠地把那正在锯木头的小提琴摔成两瓣。
头再次打锣般的疼。
起床摸出缓解精神焦虑的药丸没有水送还硬是吞了两颗下去。药丸却卡在喉咙里下不去,小石头似的硌着我的脖子。我恼火的起床拿着杯子下楼去找水喝。
披着长散发穿着皱巴巴的棉布裙,脸色惨败接近阴沉的我拿着透明玻璃水杯,在天色接近昏暗的时间和客厅里一群发出谈笑声音的男女来了个短兵相接。
一个漂亮的姑娘站在客厅中央在拉着我认为是锯木头的声音,五六个男女做在又长又大的沙发上,姿态各异。我只认识两个人,许厚宇和狄蓝。
许某一贯坐在他常坐的位置。狄蓝小姐离她很近,他们中间,距我目测,有8厘米的距离。
锯木头的姑娘也许因为看到我的突然出现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时,我的脑袋得到了轻微的舒缓。
他们都在看我。我只看了许厚宇。因为那两颗药丸还在威胁着我的喉咙,我没有说话。走到水机前接了满满一杯水。仰头把它喝得一滴不剩。感觉喉咙顺畅许多。
我听到锯木头的姑娘问某某,厚宇哥,这就是那个明星雅雅吗?许某没说话,狄蓝倒开口了,对啊,她就是你厚宇哥的现任女朋友。
有其他男人在附和,小亮亮,是不是很伤心啊,觉得你家厚宇哥的眼光怎么样?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
比你有脾气吧,平时只能在银幕上看到,现在看到真人是不是很激动?有没有被吓坏!呵呵。
。。。。。。。。。
我不想搭话,因为一整个下午我的情绪非常糟糕,怕一出口就会吓坏小孩子。所以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后准备原路返回房间。
那位许某发话了,今晚我们在屋外烧烤,一起玩吧。
我深吸了两口气,露出一个还算可以的表情对他说,好啊,只是你昨晚搞得我没怎么睡好.现在时间还早,我先上去补补觉.你们先聊着吧.
不去想一群人会用什么表情去看许某,我先走了.
自然再也睡不着,于是我开始洗头,对着花洒淋了很久.水打湿了身上的衣服,也打湿了我的眼睛,我只好摸索着找干净的毛巾,没有找到.又沿着墙体出了洗浴间试图走到衣柜去.
黑暗中我的眼被水淋得很痛,头上的水还在不断地顺着脸庞流下.两只手在抚摸空气,一步步前行,我没有方向,只是凭感觉.
手像打太极一般触摸物件,窗帘,有质感的印花墙纸,复古的衣架,墙上的装饰画,冰凉的玻璃装饰灯.膝盖挨着的床沿.手被一个物体挡住去路.很硬,薄薄的衣料,手一路探索上去,是皮肤,一个人的皮肤,微热.我像被烫到般缩回两只冰冷的手.
谁?我问,并不慌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睛还是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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