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

　　孩子的腿勉强跨过皇宫大门的门槛，漂亮的眸子抬起看了，高大庄严的宫门，毫无生气的殿宇，纯白如霜的汉白玉铺就的阶梯，刚刚发白的天色，孩子神情迷茫。

　　半月前，颍州，叶家。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叶家家主七岁独子叶清羽尚在睡梦中。
　　突然，门被无礼打开，几个侍婢们无声地走入，叶清羽坐起身，惊醒。
　　没有人和他解释什么，侍俾们七手八脚地将他从被窝中抱出，寒冬的日子里，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随即，冰冷的衣服未经烘烤便已套在身上，人被带到正厅，那里早已站满族中之人。
　　一切都安静的令人窒息，父亲阴沉的表情，母亲哀怨的叹息，族中各人若有所思，仿若初生的小羊暴露在陌生世界中，叶清羽局促不安。
　　这时，一位神情严肃的男子扯着尖细嗓音当众宣读了什么，叶清羽被父亲带着跪下，寒气不住往膝盖里钻，时间过得好漫长，他记得自己偷偷拉了拉父亲的衣袖，父亲没理他。

　　“叶公子。”面前，内侍的尖锐嗓音让叶清羽忍不住颤了一下，他回过神，抱歉地点了点头，众人继续向前走。

　　“呜呜……不要追我！快来人啊，救命啊。”走过汉白玉雕琢的九龙桥，一个比叶清羽差稍长的孩子哭喊着跑来，众人停下脚步循声看去，领路的内侍神色一变，低低唤了声不好，“叶公子，请随我来。”这便要带着叶清羽走别的宫道。
　　“站住！”几步开外，结实的孩子手持短弓跑来，一声呵斥虎虎生威，他双目圆瞪，颇具威严。
　　“呜呜……”前面的孩子哭喊着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
　　“叫你再跑！”持弓的孩子停下脚步，自身后箭壶中取出一根箭矢也没怎么瞄准便拉弓射了过去。

　　“殿下，不可！”领路内侍见此情景不由大惊，无奈，出弓没有回头箭，“嘣”的一声弦响，四周都安静了。
　　“哈哈……”持弓少年仰天大笑，笑声清越直穿九霄，他大步走上前对那僵硬的孩子踢了两脚，不屑道：“瞧你那熊样，我要真想射你，你能跑得掉？”
　　安静中传来细细的水声，孩子的□□中冒出些许热气，原是吓得尿了裤子，察觉到自己没死，他嚎啕大哭。
　　持弓的孩子不禁皱了鼻子，冷哼道：“没出息！”箭壶里的箭并未射出，他放的是空弦。

　　“哼！”持弓的孩子将目光转向常禄身后那漂亮白净的玉娃娃，只一眼便转不开眸子，立时来了精神。
　　“七殿下，您不可以……”常禄眼瞧这位无法无天的小祖宗就要上前，赶紧拦着生怕出事。
　　“滚开！”因着身量问题，孩子将弓扔在地上一把推开常禄。
　　“你是哪家的姑娘？”说话间仿若市井无赖般摸了叶清羽的脸，随即咧开恶意的笑信手揉捏起来，众人惊愕不已，想要阻止却又不敢。
　　“我不是女孩。”让开身，稚嫩的声音似是在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他打量此人，微微蹙眉。
　　“嗯？”小无赖摸了摸下巴，手上还有股淡淡的香气，“不是？男孩有你这么漂亮的？我不信！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
　　白玉似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抿了双唇，“你……你无赖！”好半天，叶清羽冒出这么一句却是气恼，面上红晕染了更深。
　　“跟个娘们似的。”嘴上不屑和不住打量那红润小脸模样很是不相符，些许，指着一旁内侍，“你，帮我把弓捡了！”随后，背着手颇为神气地从叶清羽面前招摇过市地走过，好似骄傲的公鸡。

　　“他是谁？”叶清羽看着越走越走的身影，不禁问道。
　　“叶公子，他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子，你可万万不能惹他。”常禄小声说着，这玉雕似得孩子很是讨喜，可千万别被那小霸王记下。
　　“嗯。”叶清羽轻轻点头将话记下，这便随着常绿去见当朝最尊贵的男子——皇帝。
　　叶清羽低头万分小心地走入，他规规矩矩地拜完全礼后就听上面传来一个蛮横的声音，“父皇，就是他，儿臣要他做伴读。”
　　诧异地抬起头，一位身穿龙袍的俊美男子印入眼中，许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与自己父亲堪比的男子，一时间，他愣住了。

　　帝王显得很随意，身上龙袍只是日常接待近臣所着的便装，而腿上坐着的威风凛凛的小家伙便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七皇子。
　　皇帝勾着一弯笑意，锐利的目光静静瞥过，叶清羽立即将头低下。
　　揉揉七子风夜临的脑袋，小家伙不满地将头让开，皇帝的眼中也染上笑意，“恐怕不行，朕决定让他做东宫侍读了。”
　　“为什么？太子都有好多侍读了，儿臣一个都还没有呢。”风夜临立即从皇帝腿上跳下，不满，他非常非常的不满！大有“你不给我我绝不罢手”的架势。
　　“夜儿，你今早为何拿箭射你五皇兄？”皇帝慢条斯理地说道。
　　“嗯？”愣了愣，风夜临随即道，“他自己胆小，儿臣不过就拉了下弓，瞧他吓的，又是尿裤子又是伏地大哭的，没出息。”他显得十分理直气壮。
　　“是吗？”皇帝有些漫不经心。
　　风夜临面色警觉，转了转眸子，他抢先一步，“父皇，儿臣这便向五皇兄赔罪去。”说罢，也不等皇帝说些什么便飞快跑了，临了还对叶清羽瞪了一眼。

　　嘴角扬起又落下，皇帝将目光转向目睹这番好戏的叶清羽，抿了口茶，“从颍州到京都，一路劳累，路上可有何不适之处？”
　　“回陛下，常公公一路上将臣子照顾得很好，并无任何不适之处。”叶清羽恭敬道。
　　皇帝点点头，“日后你便在宫里住下，雨燕居是你母亲德沁公主故时居所，你若有何不便就吩咐宫中之人操办。”德沁公主一向闺名甚好，待人接物皆是温和大度，礼数周到，加之宫中老人尚未遣走，如此安排到底还是有了份关怀之意，叶清羽心中明白，跪下谢恩。
　　皇帝看了趴伏在面前的小人儿，复杂的神色闪过眼底，“三日后你便到上书房与太子及诸位皇子一同读书。”
　　“微臣谢主隆恩。”此时，他已是东宫侍读的身份，叶清羽旋即改口。
　　皇帝神色不明，只看着少了一个苹果的果盘。

　　乌黑的眸子随着白衣小人儿慢慢转动，撇撇嘴，顺手折了一根树枝丢下，“谁啊？”叶清羽抬头看去。
　　一声坏笑，树上跳下一个猴子似的身影却是那小无赖风夜临，叶清羽退后一步，微抬了眼看着，俏生生的。
　　“怎么看都像个姑娘。”猝不及防地，脸再次被人用力捏了，风夜临依旧是副不肯相信的模样，叶清羽满不高兴地转过眼去。
　　“喏！给你的。”忽而，风夜临好似变戏法般拿出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递给叶清羽，后者微微一怔，乌黑的眸子清澈明亮，漂亮异常，风夜临似觉这个苹果还挺值。
　　“谢……谢谢。”叶清羽接过苹果，长长的睫毛好似翎羽般微微垂下，红了脸。
　　风夜临更加满意，再次捏了那玉一样的小脸大摇大摆地走了，只留下叶清羽莫名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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