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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光同尘
青葵被牙人带进了陆府。
牙人推了推她的肩,示意她上前给陆家主人行礼。
青葵迟疑了一会,垂着脑袋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四五岁的女孩子,白白净净的很乖巧,刚被牙人从拐子手里买下来,只知道自己叫青葵,两岁多被拐子拐在身边,养到四五岁才带出来,本是要卖到窑子里做个端茶的小丫头,不巧半道上被捕快堵了道,慌乱的也就卖给了牙人,得的银子也就过了明路。
“是个好孩子。”陆家主人很温和,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了她。
牙人笑的牙不见眼,足足赚了八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压契,撇下青葵一个人就走了。
青葵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先是回头看了看牙人的背影,然后又低下头,瑟缩着不吭声。
“孩子,你叫什么?”一个很柔和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青葵的目光落在声音主人的鞋面上,却知道那用的是市面上极好的冰丝绸。
她突然有了些胆气。
“青葵。”她说:“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竟还会背诗。”声音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更温柔的拉起青葵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青葵抬起头,大着胆子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真真是神仙似的妇人。
瞧着已经显怀了,但更显贵气的风韵。
“瞧着标志极了,说的也是官话,怎的就流落到这里来了?”陆家夫人似是颇为惋惜,但自己说完倒是笑了:“到叫我捡了一个便宜。”
青葵闻言一愣,抬头看她。
“瞧见了?你以后就做我房里的丫头。青葵是个好名字,不用改了,这便跟我进后院去吧。”陆家夫人放开了她的手,示意她跟上。
青葵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个笑模样。
“是,夫人。”
陆家夫人是一个很和蔼的主家,但是很辛苦,怀着八个多月的胎还要看账本。
青葵认得不少字,便帮着陆夫人一起算账。
每到这时,陆夫人总会捏捏她好容易养回来的脸颊肉,直叹:“怎的就不记得自己家了呢,好歹也是曾经娇养过的女孩子,可怜的。”
说罢就会安慰她:“等等哦,我这胎眼瞧着是个女胎,若是出生了,你可以陪着她耍。”
青葵听着就会摇了摇头,安抚的给陆夫人泡茶,神色温软:“不碍事的,奴可以服侍小小姐。”
“我倒希望这是个女娃,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小凤,我们陆家的小凤凰。”陆夫人翻过一页纸,左手抚上了肚子,目光带着笑,似乎是在怀念。
青葵微微怔住,看着那怀念的,带着慈爱的目光,突然就在记忆里寻到了这么一双眼睛,更温柔,温柔到让人忍不住落泪。
就在青葵来到陆家的第二个月后,陆夫人终于发动,在第二日寅时生下了陆家的小......公子。
青葵给陆夫人喂着参汤,看着一边襁褓里的小家伙。
陆小凤。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他生于初夏的清晨,朝霞满天,像是浴火的凤凰高飞于天际,就像是在预示他未来的人生。
“就用这个名字吧,他看起来很喜欢。”陆夫人戳了戳孩子软乎乎的小脸,几乎是在瞬间,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青葵比陆夫人还要紧张,抱起他就哄。
五岁的孩子,经过在拐子和人牙子手底下干活的经历,力气比寻常五岁的孩子要大些,抱着本来也不重的婴孩,倒也不是非常吃力。
“不哭不哭,乖啊。”她轻声细语的拍着陆小凤的背,比陆夫人还要紧张。
陆小凤明显很喜欢青葵抱着,哄了一会就不哭了,打了一个小奶嗝,安稳的睡去。
陆夫人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用微笑掩去脸上的苍白。
几乎就是转眼时光,陆小凤就长到了十岁。
陆夫人也断断续续的病了两年。
已经长成少女的青葵稳稳的端着药,推开紧闭的房门。
陆夫人半靠在软榻上,捧着半卷书在发呆。
青葵放下药,走过去关上了软榻一侧的小窗。
“夫人如今风寒未愈,又刚入了春,还且寒凉着,不能再吹着冷风了。”青葵轻柔的扶起陆夫人的身子:“药还热着,喝了且在睡一会子,等明个就好多了。”
陆夫人却突然抓住青葵的手:“青葵。”
青葵垂着眼,努力不去看陆夫人苍白的脸色。
“......我怕是时日无多。”陆夫人虽然脸色不好,但仍旧是微笑着,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温柔。
“夫人说什么傻话,您的病明日便好了,难到您还不相信奴的医术?”青葵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小凤又在闹着要见您了,您真的不见见他么?”
“听我说,青葵。”陆夫人虽然病着,但因习武的原因她力气依旧很大,抓着青葵的手腕逐渐附上了红痕。
“我死之后,你带着小凤离开这里,去一个不认识你们的地方,我只求你把他养到十四岁,等他十四岁之后,就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了,你那时也才十九岁,可以找一个好人家嫁了。”陆夫人的眼底逐渐泛上了泪光,但始终没有流出来。
“您会好好的。”青葵张了张嘴,干涩的吐出这句话,就再也说不出别的。
“......答应我。”陆夫人说。
因那扇小窗关上的缘故,内室有些昏暗,微弱的光线从青葵的背后照到陆夫人的脸上,那一刻,光影明暗间,一滴泪划过空气,滴在陆夫人的手上。
“......我会的,我会用一生来护着小凤。”青葵抹着眼泪,声音沙哑:“我会带着他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照顾他,直到我的生命尽头。”
陆夫人深深的望着她:“你准备好了吗?你就这么许下一辈子的诺言?”她用指尖抹去青葵眼睫上的泪滴:“一辈子的承诺太沉重了,青葵,你还年轻,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像我一样......为一句承诺便傻傻的等了一辈子。”
青葵努力的笑起:“那不一样,夫人。”
“傻孩子。”陆夫人松开了抓着她手腕的手,无力的往软榻上靠去:“哪里不一样......都是一样的。”
“叫小凤进来吧,我有话跟他说。”
陆小凤跑了进来,跪在陆夫人的榻前:“娘。”
“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听你青葵姐姐的话......她很好,等你长大了,要好好对她......小凤。”陆夫人抚上陆小凤的脸颊,温柔的蹭了蹭:“你跟你的父亲长得真的不像,但是这双眼睛......却是像极了。”
“我从未跟你讲过你的父亲吧,我知道,你很好奇,但也只能是好奇了......上辈人的那些事情,就在我这里终了罢......”
陆小凤似懂非懂的抱着陆夫人的胳膊,目光懵懂。
“娘,你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和青葵姐姐。”
“娘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和青葵走不过去的啦。”陆夫人的声音低下去。
“切记切记,我的小凤凰,情之一字最苦,不到时候,便不要去尝。”
陆小凤皱了皱眉:“我讨厌苦的东西,我不会去吃的。”
陆夫人没有回答他。
“娘?”
青葵从陆小凤的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看了。”
她不想让陆小凤看见陆夫人死去的样子,纵然美人仍旧是美人,却失去了活人的风采,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办完了陆夫人的丧事,青葵在征得陆小凤的同意之后,将陆宅变卖,所有的东西都换做了金银细软,只留下了陆夫人生前最后看的那本书。
低调的马车往遥远的江南而去,陆小凤疲惫的躺在软垫上睡去,青葵捧着那本书,书里的一页折着,上书了一首诗。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十五初展眉,愿同尘与灰。”青葵轻轻垂了眼帘,掩去了眼底的泪意。
罢了,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
她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呢。
陆小凤说他要学剑。
青葵初时并不答应:“剑是凶器,世上兵器千千万万,你为何偏偏选了剑?”
陆小凤板着脸不说话。
“......你准备到哪里去学?我只不过会点医术,旁的是半点教不了你。”青葵看着陆小凤的面瘫脸只觉得头疼。
陆小凤犹豫了一下,透露了点口风:“听说最近镇子上来了一个用剑的大侠......”他说起剑的时候,眼神亮晶晶的,看起来欢喜极了。
罢了,想去就去吧。
青葵连夜做了一条剑穗。
用的是当年陆夫人随手送她的一块凤佩。
陆小凤跟着那个看起来很沉稳的大侠走的时候,她追上去,把剑穗系在了剑柄的末端。
“好好的,系个玉佩做什么?”陆小凤怪别扭的,觉得有些过于矫情了。
青葵不理他,只是坚定的看着那个大侠:“小凤拜托您了。”
那个大侠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路上所需的盘缠我都给你放在包裹里了,还有一套换洗的衣物,还记得去年冬天我种的梨花树吗?我在树底下埋了春天新酿的酒,等你回来就可以喝了......”絮絮叨叨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已经误了时辰,讪讪的放开陆小凤的胳膊,又忍不住帮他整了整衣襟。
“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十一岁的少年嘴里嘟囔着,眼底却带着一丝高兴。
“......早些回来,我在家里等你。”青葵等不及再看陆小凤一眼,向那大侠行了一礼,便跑开了。
她躲在门后,看着陆小凤跟着那大侠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夕阳里,抹了一把眼泪。
她又忍不住流泪了。
到底是舍不得。
少年长到现在,哪里离开她这么远过。
心里空落落的。
她擦干眼泪,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可亲的邻家少女,回屋继续做起原本给陆小凤做的新衣。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少年到年龄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子,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应该能长得很高了吧?
青葵想了想,默默地把量尺放长了。
结果还是短了。
陆小凤是两年后回来的,十三岁的少年个头猛涨,几乎高了青葵半个头,带着夜露的风尘仆仆,从窗户那钻进来的。
青葵为此差点没拿棍子打到陆小凤,当然,也打不到。
陆小凤学了一种据说是轻功的功法,让青葵生气的时候再揪不到他的耳朵。
青葵不了解那些,只觉得这个东西太作弊了。
然后陆小凤就会乖乖的把耳朵送上来,原本冷冰冰的样子融化了几分。
青葵一怔,没去上手,只是后退几步,转身进了厨房。
到底是长大了,长大到再也不是当年她怀里抱着的那个襁褓,而是快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现在,这个男人正看着她的背影微笑,而她冲进厨房落荒而逃。
心里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有点痛,也有点痒。
夜色正好,陆小凤回来的正是时候,月圆之夜,正好可以喝到梨花树下埋的酒。
陆小凤原本不喝酒,因为他是一名剑客,喝酒会让手发抖,头脑也不甚清晰。
但是这天夜里,他破天荒的陪着青葵喝了半宿的酒。
青葵酿的酒很烈,跟她的性子完全不同,但也带上了两分酿酒人的温柔。
她喝了半坛就醉倒了,反倒是陆小凤把剩下的两坛子酒全喝了。
“你不是说剑客不能喝酒么?”青葵醉眼朦胧的看着他一杯杯的往嘴里灌,呆呆的问。
“......无妨。”陆小凤用内元蒸干了酒精,然后抱起醉过去的青葵放上了床。
“才不过半坛,就醉成这样。”陆小凤脱掉青葵的绣鞋,把被子给她盖好,然后走到院子里,借着月光,擦剑。
陆小凤在这里待了两个人月便又走了,走之前跟青葵说:“等我下次回来,我带你骑马,去看京城的红叶。”
青葵含笑垂眸,低低的道了声好。
马蹄声渐渐远去,青葵松了口气,然后怅然若失的看着地上的马蹄印发呆。
她大概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她得的病,药石无医。
当年陆夫人的话,一语成谶。
你明白什么是承诺吗?
那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一辈子有多长呢?
能有多长,春去秋来至多不过百载寒暑。
她等不起。
陆小凤闯荡的那个江湖,不是普通百姓心里的那种侠客之间爽朗风流,你来我往喝酒划拳好不快活,当真是逍遥自在。
真正的江湖,是能吃人的。
一个江湖能把一个少年打磨成一个十年磨一剑的剑客,也能将一个意气风发意志坚定的剑客,打磨成面目全非的陌生人。
陆小凤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陆小凤晚到了一步。
青葵站在悬崖边上,她被陆小凤的仇家用剑勒住脖子,力气极大,让青葵动弹不得。
那天,正是梨花又开,初夏刚至,陆小凤的十七岁生日。
锋利的长剑只消轻轻的一滑,一个年轻的生命就会枯萎。
但是那人威胁陆小凤。
如果想要救回青葵,陆小凤就要在身上开九剑十八个洞。
想都别想。
青葵哪里忍心让陆小凤这般为难。
瞧他,急的眼睛都红了。
她偷偷握紧了手底的金簪。
这是她十六岁及笄的时候,陆小凤送给她的。
被她一直带在身上。
罢了罢了,说好的要护着他一生一世的。
现在就是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金簪插进了那人的脖子,自己的脖子,也因此狠狠地话过了那人手中锋锐的长剑。
玉石俱焚。
只是可惜,她没能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了好多年了。
她想嫁给他,做他的夫人。
然后真真正正的,名正言顺的,照顾他一辈子。
哪里还有时间呢?
她等不起。
她脱力松手,见那人还想反抗,边拖着他一同坠下了悬崖。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恍惚中看见陆小凤扒在悬崖边上,耳边是他熟悉的叫喊,只不过很遥远,遥远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一滴水花准确的落在她的眉心,她的意识逐渐消散,终于,她听见沉闷的落地声,随之而来的,是死寂的黑暗。
陆小凤十七岁那年,放弃了手中的剑。
他的朋友都来看他,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笑。
剑是凶器。
他所练之剑,是杀人的剑,但是杀人的剑,救不了他心底埋着的那个人。
他在那一天仿佛换了一个人。
冷着脸做什么呢,要多笑一笑,要是那个人还在,见着他笑,说不得要高兴的多吃一碗饭。
他开始游戏人间,江湖人都说他是一个浪子。
是啊,没错,一个没有了家的人,怎么能不是浪子?
没有那个人在的地方,哪里还像是个家?
他把梨花树下埋着的酒全都挖出来,一点点的全喝了,就像酒里似乎还残存着她的味道。
剑被收进库房里落灰,他唯独把那缕已经很旧的剑穗留下来了。
最初的那几天,他总要抚着那块凤佩从傍晚坐至天明。
他没有哭。
不练剑了,那练什么呢?
就练能接住剑,捏碎剑的武功吧。
他用五年的时间,练成了。
灵犀一指。
他的成名绝技。
若是当年他会这一招的话,是不是那个人就不会死?
然后他开始练轻功,如光当年他要是再快一点,是不是她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仍旧能对着他笑?
于是他练成了凤舞九天。
这五年,他的朋友逐渐多了起来,直到他认识了花满楼。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住在他的百花楼里,每至清晨,阳光照进栏杆,鲜花盛开,花满楼站在他的小楼上,临窗对着他微笑。
他们两个成为了好朋友。
他们两个和该是好朋友的。
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案件,冒过很多险,时光见证了他们的友谊,让他那颗原本漏风的心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还是空的。
但再也补不回来了。
神针山庄的薛冰被他救了之后对他死缠烂打,但是她对他的温柔,有怎么抵得上那个人半分?无论是上官飞燕亦或是上官丹凤,又怎敌得过那人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清晰?
月圆之夜里他和花满楼喝着酒,吃着他从花家带回来的月饼,突然怔住。
他失态的站起身,一把摁住了花满楼的肩:“这月饼,谁做的?”
花满楼从未见过陆小凤这么激动过,倒是没有在意陆小凤摁在他肩头的手劲,笑着说:“这是我妹妹做的,一向甜腻,倒合了你的胃口。”
“说起来也是一桩奇事,我妹妹从两岁时被拐子拐走了,我娘为此差点没挺住,说来也巧,五年前我娘突然就想去香山看红叶,走到崖底救了一个姑娘,没想到竟然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她现在怎么样?”陆小凤百感交集,哑着声音问。
青葵很会做菜,做的都很好吃,唯独这月饼她是怎么都做不好,做的又油又腻,结果每次都是他这个嗜甜的人全都吃完。
这个味道,太熟悉了。
“差点没救过来,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脖子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幸好只是划在下面一点的地方,否则神仙都难救。”说到这里,花满楼忍不住皱眉:“不知道谁这么残忍,我妹妹根本不会武功,也不是混江湖的,又是温柔和善的性子,哪里有什么仇家。”
“......你妹妹叫什么?”陆小凤看起来像是被拔了毛的鸡,蔫哒哒的打不起精神来。
“原本我爹娘给她起的大名叫栖梧,小名叫青葵,小时候一直叫的青葵,现在大了便也就成了大名,说起来,她原来的名字到与你很般配。”花满楼摇着折扇,笑起来:“你叫陆小凤,她叫花栖梧,多般配,怎么样,要不要给我当个妹婿?”
陆小凤张了张嘴,更不知从何说起:“她说过她之前经历了什么吗?”
“她说她忘了。”花满楼倒了一杯酒塞给陆小凤:“不过也好,都伤成那样了,前尘尽忘重头开始也是好的,我总归盼着她嫁个好人家,若是嫁不出去也罢,花家也总养得起她。”
陆小凤喝着酒,心中痛得像是当年要捅的那九剑十八洞现在全捅在他心上了。
“能不能......带我去见她?”他终于作出请求。
花满楼的脸色终于沉下来了。
“你认识她?是你伤的她?”花满楼从未那么严肃的跟他说话:“我听说你当年用的兵器是剑,五年前又突然不用了。”
“当年发生了什么?”
“......是我的错。”陆小凤将坛子里剩余的酒全都灌到嘴里,轻声说。
“是我害了她。”他哽咽道:“......我原本,想带她去看红叶,然后就跟她求婚。”
“发生太多了......多到我这辈子都说不完。”
花家富甲天下,地处江南,故而建造的园林清新秀美,也因此九曲十八弯。
青葵坐在凉亭里,捧着书发呆。
五年了,她还是记忆模糊。
只记得有一个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她不能忘却的。
心里始终是空的。
那里什么都没有。
在她失忆之前或许还装着一些,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忘啊,要想起来,如果不想起来,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是什么呢?
那个人......用剑,神色冷冷的,但声音很温柔。
不......不对。
他的神色不冷,他只对着她笑。
她还给他编过一个剑穗呢。
剑穗上挂着的是什么?
一枚凤佩。
凤?
小凤......?
“青葵。”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子,却因用力过猛而向外栽去。
然后她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个人拥着她,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小凤?”她迟疑的问。
是了,就是他,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陆小凤说。
“有女云英未嫁,正值芳华,可下嫁否?”
青葵在他怀里笑弯了眉眼。
心里突然满了
“好。”
这一个字,便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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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傍晚听歌的时候,家里没人,我一个人在家无聊,看着夕阳从浓墨重彩的云层上落下去,耳机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声,突然就在想,那个年月,那些人物,大抵也曾这样看着窗外日升日落的。
哪怕是一个江湖里名声在外的大侠,也会拥有一个让人无法释然的过去。古龙先生没有在他的小说里详细的介绍过陆小凤的过去,只寥寥几笔带过,只说他在十七岁那年发生过改变他一生的事情,我就在想,他能练成绝世的武功,拥有浪子的情怀,善良的心灵,应该拥有一个美好的过去,和一个永远在家里等待他回家的姑娘。
不是像薛冰那样能与他并肩的姑娘,也不是上官飞燕那样像是生命中的艳鬼,美极了,艳极了,却没有让人有就此停歇的欲望,公孙大娘固然美,但是其恶毒的本性却是陆小凤永远无法苟同的,而沙曼,又像是命中注定一样,让人有一种无力的悲戚。古龙先生笔下的女人,都是让人悲哀而心酸的。
她们比那个年代的女人更加开放,但不管她们性格如何,却无一不走向了灭亡的结局。
不管怎样,我觉得,最适合陆小凤的,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什么年岁,都会在家里等待他回家的姑娘。她会为他绣荷包,缝衣服,编剑穗,为他打点好一切,却并不强求他什么。
这样或许对那个姑娘并不公平,但也就是这种姑娘,才能让千山万水之后疲惫的浪子靠在她肩上歇一歇。
这才是真正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