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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仁王雅治躺在榻榻米上,听着雨滴溅落在屋瓦上的滴嗒声和自己深深浅浅的呼吸声,静静的望着屋顶。
是夏了。
“今天仁王雅治第二十七次打哈欠。”柳捏着笔无波的说着。
仁王一脸无奈的揉了揉眼,“我们的军师大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无聊了?”两个内容相同但音色却全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无视众人诧异古怪的眼神,柳接着说:“接下来你会说这句话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七。”
仁王无语的看着柳,轻叹了口气。
“雅治,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柳生慢慢踱过来,拍了拍仁王的肩。
仁王微侧身,巧妙的躲开他的手。柳生蹙起了眉头。
“还好,我没事。”
柳生望着仁王雅治离去的背影,怔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仁王依然前行,却在同时侧耳聆听着柳生朝相反方向离去的脚步声。转身。柳生比吕士颀长的身影在夏天特有的晨熹中,缓缓镀上了一层淡金色。仁王雅治慵懒的把手插入口袋,随意无矩的立着。当柳生的背影完全在视野中消失时,扬起修长的颈项,静静弥望着天际,眼中充斥着不属于欺诈师的所谓淡漠的情感。
这个夏天似乎来得特别的早。仁王雅治坐在天台边上,双腿危险的在空中晃动。立海大的校园里栽满了梧桐树,一眼望过去,毫无边际。如同无底的暗渊一般,叫嚣着要把人们拖向更深沉的绝望。
吱呀。天台陈旧的门响起刺耳的声音。
“仁王前辈,你在这里啊。”
仁王雅治扭头,于逆光处看到的是切原赤也单纯澄澈的笑。
“啊呀,是赤也啊,找我有事?”
“是幸村部长啦,他叫正选们都去网球社办开会。”
仁王雅治利落起身,随着赤也走出天台。吱呀。仁王雅治随手关上门,窄窄的门板奇异的把一切光明都阻隔在那边,楼道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啊呀,我亲手摒弃了光明呢,仁王雅治百无聊赖的想。
“赤也,仁王,你们好慢呦。”丸井文太吹着绿色泡泡,不耐烦的打了个招呼。
仁王雅治诡异的笑笑,“这可不能怪我啊,都是因为某某人懒省事,把别人交给自己的任务推到了可爱的学弟身上,可惜忘了那个学弟不仅可爱,还是个超级大路痴呢。”
丸井文太语塞,懊恼的想,怎么会忘了赤也是个大路痴呢?
“好了,别闹了。”幸村精市笑道,“马上就要到学园祭了,按规定每个社团都要出个节目……”
丸井文太迅速打断:“那我们网球部要表演什么节目啊?”
幸村精市神圣的笑了:“戏剧,灰姑娘。”
三秒后,网球社办哀号一片。
柳拿出一个纸箱,漠不关心的说:“这里面是几张写有角色名的纸条,正选每个人都要抽一张。”
八人一一抽出一张字条,缓慢且颤抖的打开。
切原赤也满含热泪,委屈的哭诉:“呜哇,我是灰姑娘的二姐。”
丸井文太瞥了他一眼,郁闷的嘟囔着:“我是大姐……”
幸村精市浅浅一笑,“我是王后哦。啊,弦一郎是国王呢。”真田黑线的看着幸村的浅笑,又更黑线的看到了赤也不满的撅起嘴。
“诶?我是灰姑娘的父亲?”胡狼桑原一脸诧异的惊恐。
“我是母亲。”柳莲二依然面不改色。只是远处幸村嘴角弧度的增大,让几位正选恶寒不已,胡狼更是打了个寒颤,怎么变天了?
“啊呀?”丸井恍然大悟,“那这样的话,柳生和仁王扮演的不就是王子和公主啦?”
幸村略带诡异的笑着:“不知道究竟是谁有幸扮演王子呢?”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举起手中的字条,上面赫然写着“王子”二字。
六人十二只眼睛齐齐挪向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仁王雅治,紧紧盯着满头青筋的他开始打量。
三秒后,网球社办笑声一片。
初夏的阳光并不刺眼,轻轻缓缓的撒下来,好似在编排着一首绝句。绝句下,是一张张满是冷硬的面孔,仿佛带上了岁月精心打磨好的面具,所有的所有都不得分辨。我们仿佛是已被安排好命运的可悲木偶,上演着一场华丽却略带忧伤的戏剧,只为博得观众的一抹微笑。可观众是谁?是上帝吗?
彩排中,仁王穿着破旧的衣物,跪坐在“母亲”墓前,诉说着自己的悲苦。台下幸村走到柳生身旁,轻笑道:“仁王真是把灰姑娘这个角色给演绝了呢。”柳生点点头,没有言语。
我依稀记得那天你向我伸出手时露出的明媚的笑。绿眸,银发,黄衣,粉樱,金光,构成了一幅斑驳陆离的画卷,魅惑众生。而今天,虽只是一场虚假的戏剧,可你的忧伤却不似作假。你在难过吗?为什么。
快到六点半了吧?仁王雅治躺在床上默默的想。
嘀嘀嘀嘀嘀……仁王伸出手,把闹铃声关了。
起床,穿衣,梳洗,吃饭,上学。一个清晨便这么一成不变且毫无意外的消失了。仁王雅治收拾好饭桌,背上书包准备上学。走到玄关处,看见一个新相框摆在矮柜上,他盯着夹在里面的照片看了一会儿,伸出手随意的把相框放下来。相片被压在了下面。
那是一张很唯美的照片。他一身王子服,他一袭公主衣,他紧紧拥着他。仁王雅治清晰的记得,那时他在耳边坚定而缓慢的大声说着“我爱你”,仿佛在说一个终会实现的谶语。仁王知道那只是这场戏数百个台词中的一个,可是那时,他却几乎当了真。他温柔的笑着,宛如叹息般的轻语着:“我也爱你。”
童话里灰姑娘和王子的结局是幸福的在一起,但如果两个人都是男的,结局又会怎样呢?
不好了,不好了,我快要陷下去了。不行了,不行了,要赶快逃开。
“那个……请问雅治在吗?”少女提着两个饭盒,站在网球场边,羞涩的问着柳生。柳生推了推眼镜,对少女淡淡说道:“请等一下,我去找他。”
不过片刻,仁王雅治便气喘吁吁的跑来,对少女温柔的笑着:“月子,找我有事吗?”名为月子的少女羞红了脸,低下头嗫嚅道:“恩,我想和雅治一起吃午饭。”仁王依旧温柔的笑着:“我的社团活动还没结束呢,请等一会哦,一会儿我顺便把你介绍给我网球部的朋友认识。”
“仁王,这位是?”历来坐在草坪上吃饭的只有正选八人,今天却意外多了一名女生,幸村不免有些疑惑的问着领那个女生来的仁王。
仁王笑答:“这是我的女朋友,绫小路月子。”
切原赤也惊讶的大叫:“诶?仁王前辈你有女朋友了?!”
仁王狡诈的笑了:“赤也莫非是眼红了?用不用前辈我帮你介绍个?”
真田弦一朗的脸全黑了,警告的叫着:“仁王雅治!”
仁王摆摆手,轻佻的笑了,“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转身又对月子满是温柔的说:“月子,不要拘束啊。”
丸井文太一脸惊悚,低叹道:“这还是立海大那个童叟皆欺的欺诈师吗?”
吃饭时,仁王尽显好恋人风范,频频喂月子吃饭。“啊,月子,饭粘到嘴上了。”当仁王雅治抽出纸巾准备为她擦时,柳生站起来,推了推眼镜,“我吃完了,先走了。”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径直离去了。
柳生比吕士摊开左手,掌心中赫然是四个半月形的淡白印记,其中一个甚至还流出一道殷红血丝。吱呀。天台门被轻轻推开。柳生坐在仁王雅治经常坐的位置上,轻浅呼吸。
这里仿佛还残存着他的痕迹,让柳生总以为他就站在身后,轻佻的一点也不温柔的笑着,可是回过头,门依旧阖着,仿佛已阖了数万年,隔绝了所有,只剩下一地尘埃。
“柳生。”幸村脸上失去了笑,“你和仁王关系最好,去劝劝他吧,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我知道我无权干涉部员私事,但现在人家都叫我们网球部为牛郎部。”
柳生比吕士不带一丝迟疑的走向天台,推开门,仁王雅治果然坐在那个位置上。柳生挨着他坐下。
“雅治,你为什么老是换女朋友?”柳生比吕士单刀直入的问。
“比吕士来了啊。是因为她们不太适合我。”仁王雅治无谓的眺望着远方,双腿在半空中摇晃,带着洒脱的不羁。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那么当初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们的告白?”口气虽然平静,却隐隐有了一丝怒意。
仁王雅治没有察觉,依然无谓且残忍的说:“那是因为我本来以为她们会合适啊……”
最后一个音符刚从唇边逸出,柳生比吕士已将他狠狠压制在地上。仁王吃痛的皱眉,刚想开骂,抬头,却看到了柳生比吕士的眼中充满着如困兽般的挣扎。
柳生低吼:“既然不喜欢,当初就别给她们希望!”
天上的浮云流动,不知疲倦般,一次次,从带来光明的太阳面前翩跹而过,可是太阳故我的散发着光辉,一点也没注意到他。浮云因为过于接近太阳,被狠狠灼伤,化为一滴滴眼泪,坠落进晦暗幽深的海里。云太傻了,可他一点也不后悔。
仁王雅治静静的望着他,忽然摘下他的眼镜,柳生如太阳般耀眼的眸子顿时显现出来。
“比吕士,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柳生愣住了,局促起来,眼睛有些惊慌的乱瞟着,可忽然又定格般的呆住了——他的视线触及到了仁王唇边一抹挑逗的笑。被戏耍的怒火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我没空和你在这开玩笑!”
说罢,甩门而去。
仁王雅治躺在地上,茫然的望着天空。碧绿的眼眸却被正午耀目的光线狠狠灼伤。轻轻阖上眼,自嘲的笑了。
“合宿?!”七人异口同声的疑惑着。
“是啊,我们明天要和冰帝还有青学的正选合宿一周,来检测和提高我们的实力。”幸村理所当然的说。
仁王雅治站在人群这边望向人群那边。
比吕士果然在躲着自己,仁王略带苦涩的想。算了,就这样吧,趁还没有陷的更深,还是及早保持点距离为好吧。
上车时,仁王无视他人诧异的眼神,径直坐到忍足侑士身旁。
“呦,侑士。”仁王懒散的打了个招呼。忍足侑士低沉的笑了,“呵呵…是雅治呢,好久不见了。”丸井文太硬挤了过来,疑惑的问:“仁王你们认识啊?”仁王魅惑的笑了,轻佻的环住忍足的腰,把头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呢。”
柳生比吕士不以为意的推了推眼镜,坐在一个离他们很远的位置上,安静的看向窗外。
“柳生。”
柳生扭头,看到幸村坐在他旁边。
“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和仁王到底怎么了?”幸村精市一向温和的声线变的强硬起来,直视着柳生。柳生与他对望着,忽而又把头扭向窗外,干涩生硬的说:“没什么。”
“说谎。”
幸村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我辛苦建立的一层层坚固防线呢,柳生想。
“这些天你们的练习总是分开做,两个人也绝不会单独在一起,还有今天,”幸村咄咄逼人,“仁王居然和一个冰帝的人坐在一起!”
柳生依然静静的看着窗外急速掠过的风景,不发一言。
少年坚毅的侧脸紧紧甭成一条直线,棱角分明的颊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寂静,如已无呼吸一般。
绅士是什么?绅士是肃穆的代名词,温柔是绅士的座右铭。只有十五岁,却被冠以绅士之名,好可悲。
幸村叹了口气:“柳生,有时软弱,是会让人后悔一辈子的。”
到了合宿地点时已是斜阳将尽,三个学校的正选们都拿着行李满脸疲惫的站在大厅里等候安排。三个部长讨论完住宿问题后,每个人又都掂着行李寻找自己的房间。
别墅很大,可以两个人一间屋。
仁王嘲讽的弯起一边唇角,幸村可真是一个“好”部长啊,正选间闹不愉快也屈尊大驾急急忙忙出来当和事佬。仁王瞥了一眼正铺床的柳生,笑容更大了。
第二天清晨因为有晨训,所以两人早早便已醒来。
仁王看着刚起来正在穿衣的柳生,厌烦的蹙了蹙眉,终归是一个部的,早上起来总要打个招呼,该死,该说些什么?难道说“早上好,昨天睡的怎样?”还是要说“你不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啧,蠢的要命。于是两人便在一个不想说,一个不会说的古怪气氛中走向网球场。
眼尖的仁王一眼便瞄到了忍足:“侑士,一块练习吧。”无视场上神色各异的众人仁王径直走向忍足。
幸村刚想出声拦住仁王,仁王便已踱到他身旁。
仁王在经过幸村的瞬间,压低嗓门说:“幸村部长,我和他的事我心中自有分寸,请你不要再插手了,否则最后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幸村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仁王的离去,苦笑,坏小子难得的一次尊称居然是威胁,我这个部长当的还真是失败。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到了合宿第四天,忍足终于受不了众人暧昧不明的视线和迹部满是醋意的黑脸了。晚上吃过饭,忍足便把仁王约在空无一人的网球场上。
“雅治,你和柳生君闹别扭了吗?”忍足取下没有度数的眼镜,靠在铁丝网上轻问。
仁王愣住了,但不过一秒脸上就又挂上了轻佻的笑,“呦,我可以认为侑士你是在挑拨离间吗?”
忍足轻轻的笑了,忽然把脸凑到仁王面前,两个人近的甚至可以看清彼此脸上的微小寒毛。仁王蹙眉,不明白这个从小就狡诈无比的青梅竹马想要做什么。
但仁王狐狸的别称也不是摆设,扬起一只手就抚上了忍足的颊,魅惑无比的笑了。
“侑士,你是想要吻我吗?”忍足不做声,唇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当仁王终于忍不住快要骂人时,忍足侑士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
“呐,雅治,柳生君刚来了呦。”
看着瞬间呆滞的仁王,忍足后退了一步,在仁王面前挥了挥手,“怎么成雕像了,回神呀。”仁王呆滞的看着忍足,憋了又憋,终于……
“靠!”一拳挥向忍足。
侑士,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明白柳生在我心中的地位。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甚至连我父母都比不上。可今天,为了他,我却第一次打了你。这几天想要重新排列心中位置的我没有成功,在我心里他的确是第一位,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对不起,侑士。谢谢你,侑士。
仁王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的右边约三米处,柳生比吕士正在安睡。仁王雅治侧过身,背对着墙。他在黑暗中茫然而挣扎的寻着那个人,可是黑暗太过稠密浓重,仁王碧绿剔透的眸子穿不过这片暗。
柳生,既然你不爱我,那就让我一人背负这沉重的爱吧。
我不要离开你,哪怕代价是从今以后“我爱你”这句话成了禁忌。
到了合宿的最后一天,仁王终于在一个拐角处堵住了这几天一直在躲着自己的柳生。
“比吕士,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仁王雅治可怜的问着柳生。
柳生推了推眼镜,“你那天开的玩笑太过分了。”
他刻意在“玩笑”上加了重音。
仁王更用力的笑着:“那很好办啊,只要我以后不再喜欢比吕士就行了。”柳生愣住了,半天才含糊的“嗯”了一声,转身脚步有些凌乱的走了。
仁王陡然从眼角划出一线泪水,我不哭,仁王得意的想,我和比吕士终于和好了,真高兴呢。
唇角弧度更大的扬着,泪水却更湍急的流了下来。
这本来该是一个很好笑的场面,为什么我却笑不出来,还快要哭了呢?忍足侑士站在墙角,看着仁王雅治笑着落泪,苦涩的想。
浮云缓缓流动在无际的碧空中,却再也不过分靠近太阳了。为什么呢?是怕自己再被无情灼伤,还是怕坠落后再也看不到太阳了呢?
校园里,树叶好似听到某种号令般,纷纷从树枝上翩跹而下,直至地面。纷飞的是那么肃穆庄严,仿佛在举行着一场盛大的祭祀,祭品即是那落叶。
是秋了。
每个人在时光的洪潮中漂荡起伏,拼命的游往对岸,惟恐落入时光苍茫空洞的旋涡中。殊不知,对面即为更深沉的灭亡。
网球部正选八人正在网球社办开会时,一个衣着端庄的妇女闯了进来。真田有些慌张的站起来叫到:“妈,你怎么来了?”女人直接推开站在面前的儿子,冲到切原面前,咚的跪下来,切原赤也慌张的想要退开,却被她抱住了脚。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喊着:“求求你,离开我家弦一郎吧!他才十五岁,那么年轻!你忍心断送他的前程吗?我求求你了!”
到最后,真田终于把她拉走了,切原随后也跑了出去,仁王站在阴影处,看着留在社办中不知所措的五人,心想,真是一部荒诞的戏啊。
日子就又这样缓缓而逝,那天网球社办所发生的事成了禁忌,正选八人皆缄口不语。
“仁王,你发现没?真田和赤也都不在啊。”
晨练休息时丸井文太碰了碰身边正在喝水的仁王雅治,疑惑的问着。
仁王雅治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我听幸村说真田今天请假,没来上学。至于赤也嘛,恐怕又迷路了吧。”
“以前都是真田去找赤也,今天真田不在,不会是我们去找吧?”
“肯定是我们去找啊。”
丸井文太躺在长椅上,哀号着:“千万不要是我啊!”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幸村便走了过来,召集正选准备派人去找切原赤也。可麻烦的是,没人知道他在哪,所以被派去找他的人极有可能会发展成逃学。
“我去找吧。”仁王雅治站了出来,“反正逃课对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幸村迟疑了一下,点头应允。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已由亮白转为暗黑。城市的夜晚宛如一个巨大黑洞,席卷了所有。包括人。包括物。包括爱。包括恨。
仁王雅治走到正站在天桥上向下看的切原身边,满是疲倦的说:“臭小子,我找了你一天,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
切原赤也扭头,看到仁王满脸都是汗水。他右手插进衣兜,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仁王雅治。
仁王怔忡了一下,没有接,反而紧紧盯着他。
“赤也,这烟是哪来的?”切原赤也把烟放进嘴中,拿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路过一家小店时买的。”
“仁王前辈,你知道吗?”切原吐出烟圈,接着说,“我和弦一郎分手了。”
仁王雅治满脸差异,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你们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切原赤也转身,背靠在栏杆上,淡淡地说:“我们是今天早上分的。”
仁王雅治平静下来,定定的看着赤也:“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我又迷路了。”切原赤也停顿了足有五分钟,才接着说,“我找不到路就给弦一郎打电话,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弦一郎就抢先开始说。他说以后我要学着自己一个人,他说他今天必须要和我分手,他说他今天中午要去相亲。”
切原赤也笑了。
仁王雅治却心痛了。
那抹笑,三分嘲讽,三分不甘,四分痛楚。
他的纯真,他的澄净,他的年少,都已遗失在了时光的洪潮中。他的无知,他的不谙,他的幼稚,都已消逝在了时光的罅隙里。
他长大了。
切原赤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住了他唇边嘲讽不甘的笑。仁王雅治低叹一声,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赤也,你长大了。”
切原赤也扭头看向他,扬起了一抹大大的笑:“是,我长大了,但是所付出的代价却惨重无比啊。”
“为什么弦一郎要说分手,就因为我们是同性?”
“人为什么要在失去中才能长大?”
“明天我就要走了。”
“仁王前辈,我不甘心。”
“明天我想和弦一郎最后道一次别。”
其实天上是没有月亮的,有的只是太阳黯淡的光辉,如果连太阳都不要月亮了,那么月亮只能选择离开。
上帝赐福着人类,可为什么总有一些人,上帝忘记了呢?
上帝与我们同在,可为什么总有一些人,上帝不见了呢?
第二天,立海大附中的每个同学都在校门前愣了一下,揉了揉眼,才走进校门。
“嗯……部长,我的眼睛没问题吧?在校门前站的赤也其实是我的幻觉吧?”
幸村苦笑了一声:“我们不可能集体产生幻觉,而且幻觉内容都一样吧?不过赤也今天居然没有迷路,的确很奇怪啊。”
丸井文太晃了晃头:“不管了,我拉他晨练去。”丸井刚向前走了一步,便被人拽住了胳膊。
“雅治,怎么了?”柳生有些奇怪的看着仁王雅治。刚才雅治就有些不对劲,欺诈师居然会满脸淡漠,若不是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问题,恐怕也会当成幻觉。
仁王雅治没有转移视线,依然淡漠的看着站在校门口的切原赤也:“丸井,赤也已经转学了。”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的喊道,就连一向淡定的柳莲二也是满脸诧异。幸村急忙问道: “仁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赤也怎么会突然要转学呢。”
“真田弦一郎呢?”仁王雅治没有回答,反而又问了一个问题。
幸村没有注意到仁王喊的是真田的全名,有些犹疑的回答着:“弦一郎今天好像也请假了。”丸井文太立刻接过话头:“赤也今天都要走了,给真田打个电话让他来一下吧。”
“不行!”
丸井惊异于仁王散发出的气势,结巴的问:“可,可是真田是网球部副部长啊。再,再说,真田和赤也还是……”
后面未说的话大家都明白,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的关系大家早已心知肚明,思及此,众人都疑惑的看着仁王。
“好了好了,雅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如果赤也想见真田的话,也随时可以打电话。”一直未发一言的柳生终于出声为仁王解了围。
七时。
八时。
九时。
十时。
太阳缓慢却不曾停歇的移动着。
十一时。
十二时。
十三时。
十四时。
切原赤也要等的人依然未曾露面。
十五时。
十六时。
十七时。
十八时。
切原赤也缓慢却不曾停歇的踽踽离去。
记忆中那个少年渐行渐远,背影在残照哀伤而绝望的赤红中,抒写的是满满的不甘。残照虽是太阳留给这世界最后的光辉,却已不再温暖了呢。
第三天早上正选会议时请假两天的真田弦一郎终于出现。
怎么就连精市、莲二、柳生都不在状态?真田疑惑而愤怒的看着全然不把心思放在会议上的网球部正选们。只是真田思及自己已两天没有参加部活,不好发怒,只能用眼睛瞪着走神的正选们。
突然真田瞥到切原的位置是空着,再看了眼手表,怒火便一下子猛蹿了上来,大怒道:“赤也这小子到现在还没来,怎么上了两年学连学校在哪都不知道?!”
幸村瞥了他一眼,犹豫着出声:“赤也他……”
“你不知道?”仁王雅治开口打断了幸村的话。
“我该知道什么?!”憋了半天的火气使有良好自制力的真田也不禁说话冲起来。
仁王雅治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起身,走到坐在椅子上的真田面前,定定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从小就学习剑道的真田也没有反映过来,猝不及防就被仁王一拳打倒在地。真田即便定力再强,毕竟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不解转化为愤怒,开始狠狠反击。
两个少年顷刻便扭打在地上,厮打在一起。
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人急急忙忙的拉开两人,仁王挣扎着,向怒视着他的真田大声吼道:“你他妈的不知道赤也走了吗?!混蛋!你昨天为什么不来上学?啊?!昨天赤也在校门口站了十二个小时就为了等你来说一声再见!你知不知道他走时跛成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他走的有多么不甘心?!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
语罢,又挣扎着想向真田扑去。
柳生大步走到仁王面前,厉声训斥着:“仁王雅治,你疯了?!”
仁王停下动作,静静的望着柳生,他碧绿的眼眸弥漫了温柔的雾气,美好的笑了:“是,我疯了。”
苍茫的天空飞过一只雪白候鸟,一闪而过。
“仁王……你真的想好了?”幸村满脸犹豫无措的说。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世事如白衣苍狗般,变幻无常,令人捉摸不定。
“啊,想好了。”仁王雅治笑了。那不是属于欺诈师的魅惑的笑,亦不是属于网球手的挑衅的笑。只不过是唇角上扬而构成的弧度罢了。
幸村怔忡了,淡淡的笑了,扬了扬手中的退社信,笑言:“这个,我准了。”
嘭!
坐在天台一角的仁王雅治不疾不徐的起身,礼貌却又疏离的说:“柳生君,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生比吕士听着仁王雅治对自己的称呼,愤怒的把一个东西狠狠的掷在地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仁王雅治弯腰捡起,淡淡的看着他,依然礼貌而疏离的说:“这是我的退社信。”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仁王雅治的退社信!”柳生难得失控的喊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退社!”
仁王淡淡的笑了:“这应该与柳生君无关吧?”
不待柳生回答,仁王便转身朝着门的方向离去,只是下一秒,却仿若遭雷击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仁王雅治,我喜欢你!”
仁王努力调整气息,过了好一会才僵硬的说:“我和柳生君是朋友,我当然也对柳生君有好……唔!”
话语未完,仁王便被柳生推到墙上,下一刻柳生便已欺身上前,双臂撑在墙上,把仁王圈在自己的臂间。利用身高优势,柳生俯身凑在仁王耳边,压低声线:“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很聪明,你知道的,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仁王轻颤了一下,垂下头,额前的浏海挡住了脸。他苦涩的想,我是不是犯贱啊,以前那么期望听到这句话,现在……却只希望是幻听。
仁王雅治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他:“我知道,而且从前我也是。”
柳生敏感的捕到了两个字,嗓音因怒气而变得低沉阴骘:“什么叫从前你也是?那你现在呢?!”
仁王雅治推开他,往后走了几步拉开一段距离,才答道:“从前我也是,那自然现在我就不是了。”说罢,步伐急促的转身离开。“你是不是因为真田和赤也的事才不敢承认?!看到他们俩你是不是不敢再继续爱了?!”柳生在仁王背后大喊道。仁王雅治站定,背对着柳生淡淡的说:“柳生比吕士,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但也只是爱你而已”
“你仁王雅治就他妈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仁王转身看向柳生,微微笑了。
“对,我仁王雅治就他妈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绿叶在树枝上安然无波,一缕清风缱绻而至,缓缓袭过绿叶,绿叶轻轻摆动几下,又复巍然。清风却未曾停留,依然缱绻着离去。正如我们的爱恋一般,没有开始,亦无终结。
“雅美,这件衣服还不错啊。”
“嗯,的确还不错,没想到雅治你挺有眼光的嘛。”
“好了,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仁王雅治挽着一名一袭白裙的女子谈笑风生。
女子突然眼睛一亮,指向某处,惊喜的喊着:“雅治,你看那个小孩子多可爱啊。”
仁王雅治顺着女子的手指看去,却在看到那牵着孩子的青年时愣住了。青年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头,亦有些怔忡的回望着他。
两人同时淡淡一笑,又同时向对方走来。
“仁王君已经结婚了呀。”柳生比吕士淡淡的笑着。
仁王雅治亦在同时扬起了一抹淡笑:“这是雅美。”转而又面向雅美,“这是我初中时的好友柳生比吕士。”
雅美甜甜的笑了,向柳生伸出手:“柳生君,你好。”柳生颔首微笑,伸出手与雅美相握。
雅美看向柳生另一只手牵的小孩,欢喜的说:“柳生君,这是你的孩子吗?好可爱啊。”
柳生笑了笑:“他叫宏树。”
宏树也很乖巧,马上喊到:“叔叔阿姨好。”
仁王蹲下身,摸了摸宏树的头,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宏树立马答话:“我今年四岁了。”
仁王笑着又摸了摸宏树的头:“嗯,好乖,长的真像你爸爸啊。”
本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话,宏树却像得到了什么珍贵奖励般使劲点头,高兴的说:“所有人都说我长的像爸爸!”
言语间,时光便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些许。
柳生牵起宏树,抱歉的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做饭……”
仁王怔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打扰到你了。”
柳生微笑着:“没关系。”
说罢,伸出手。
仁王望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愣住了,以至于没有及时伸出手回握,使柳生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仁王赶紧伸出手紧握着柳生正欲收回的手,很是无措的说:“对不起,嗯……我刚刚走神了。”
柳生温柔的笑了,慢慢抽出手滑向仁王,动作轻柔的替他顺了顺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语气柔和的说:“还是没有变呢……雅治。”
说罢,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仁王沉默的挽着雅美离开,直到到了另一个街口,被雅美狠狠掐了一下,才回过神,有些尴尬的把手从她腰间收回。
“小子,是不是如果你没回神,会一直吃老娘我的嫩豆腐!”
仁王轻轻笑了:“喂,注意形象,我怎么敢吃你这母老虎的豆腐,而且,古人曰朋友妻不可欺嘛。”
柳生沉默的牵着宏树离开,直到到了另一个街口,被宏树大力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有些尴尬的停下脚步等红灯过。
“舅舅,是不是如果你没回神,会一直不看路灯的往前走?”
柳生淡淡笑了:“呵,怎么可能,我怎么敢公然违反交通规则呢,而且,你父母不还都是交警吗。”
那些青春年少的时光,仿如落叶般,从交错的枝桠上翩跹而落。坠殒在土黄色的地上,激起一片片细碎尘埃,最终却腐烂在大地的怀抱中。无迹可寻。
“比吕士,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只要我以后不再喜欢比吕士就行了。”
“是,我疯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但也只是爱你而已。”
“对,我仁王雅治就他妈是个懦弱的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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