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喜当爹

　　1.娘，爹爹在哪里呀？
　　我捂脸准备遁逃，被师尊提住衣领。
　　他虽在笑，向来风平浪静的眼中却是惊涛骇浪。
　　“我去凡间游历，偶遇这位女子，与你长得有七分相似，她说她娘名唤路芝芝，长相姓名都和你对的上，这事，你做何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哈，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嘛！”我边讪笑边暗示那女子快跑路。
　　女子懵懂地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疑惑地问：“娘，你前些日子说去找爹，可都这么久了，爹爹在哪里呀？”
　　我深吸一口气，不敢吭声。
　　师尊脸黑了三分，淡淡扫了我们一眼，坐回主位，抿了口茶，徐徐道：“灵墟派第三十八代弟子路芝芝，修行时同人珠胎暗结，违背门规，可有异议？”
　　师尊显然非常生气，吓得周围正吃瓜的众门弟子谁都不再敢吭声，我也挺怕的，拉着女儿跪在地上。
　　“回师尊，弟子没有异议。只求饶我女儿一命。”
　　他点了点头，“不守门规的是你，与她无干，我灵墟派向来不伤及无辜。”
　　“多谢师尊。”
　　“你来我派修行已有五百年，鲜少下山，这位女子今十三岁，”师尊非常严肃正经地八卦了番，“她的父亲，八成是我派中人。男子汉大丈夫，应顶天立地，此罪，他也当罚！”
　　我额头的冷汗哗啦哗啦往下掉，擦了把脸，往地上趴得更低，“大可，大可不必啊师尊，这事儿是我一厢情愿，与，与孩子他爹无关。”
　　啪一声，师尊手里的茶杯捏成粉碎，“事到如今，你还要护他？”
　　我颤抖地看了他一眼，怯懦地表示认同。
　　“好啊好啊，”师尊运功提气，将我女儿带到他身前，瞧他的架势，似是要捏个遁血术。
　　这术法相当于亲子鉴定，能直接找到女子的爹。
　　“莫要这般啊师尊！”我甩出一道术法，挡住他的手。
　　我不想让他太难做，看他坚定无比，我痛心疾首道：“师尊当真想知道孩子他爹是谁？”
　　他重重点头，周围看戏的大家也跟着点头。
　　好吧好吧，我豁出去了，闪身站到师尊面前，揽住我女儿，将她再往前带了带，让她面向师尊。
　　“闺女，叫爹。”

　　2.娘子，今晚就成婚！
　　“爹爹——”
　　女儿话音未落，师尊已站起身，声音有些颤：“芝芝，这是我们的孩子？”
　　眼里竟盛满了欣喜与高兴？
　　我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莫名多了个女儿，不应该生气吗，不应该来个亲子鉴定确认下吗？不应该说我违反门规，将我逐出师门吗？！
　　他无视我惊愕的眼神，语气微冷，质问我：“为何不早些和我讲？若非我看到她，怕不是此生都无法与孩子相认！”
　　“怪我，怪我，我的错……”我擦了把汗，完全看不透师尊的骚操作。
　　“不，怪我。”他自责道。
　　“？？？”
　　“是我平时太严苛了，才让你患得患失，摸不清我的心思。”他自顾自点头，“是我的错，让你对我没有信心。”
　　他又往前一步，打开双臂似是要做什么大动作，我特么打不过他啊，连连后退，差点仰头倒地。
　　“师，师尊，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
　　“芝芝，”师尊温柔地唤我，与平日里严加管教我们的他完全不同，“孩子都有了，且让我先抱抱你，莫害羞。”
　　话罢，他依旧展开双臂，衣袖在空中荡啊荡，宛如一只要捕猎成功的老鹰，“来，孩子她娘……”
　　娘，娘你妹啊！你脑子瓦特了？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尊，弟子知错，弟子认罚，什么罚我都认，求求你恢复正常吧，求求你别过来……我打不过你，也跑不过你……”
　　师尊无奈地叹气，幽幽道：“芝芝，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你真不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我忍不住提醒。
　　因为我们确实什么都没发生，他接盘接的如此迅速，我很慌。
　　他笑着摇头，半蹲身子将抖成筛子的我扶起，一副我与你做了什么我还不清楚吗的表情，“生米已成熟饭，我再怀疑你，岂不是要伤了你的一片真心？”
　　“真，真心？”
　　周围的师兄同门都不敢吭声了，生怕一眨眼就错过我和师尊之间的这出好戏。
　　我也不敢吭声，师尊的神操作实在太有冲击力。
　　“怎么傻傻的？也对，这种事女孩子家不好讲，那便由我来说罢，”他顺势牵起我的手，徐徐道，“十四年前春，二月十七日，夜——”
　　啥日子啊，编瞎话都不打草稿吗？
　　“你潜入我的房间，然后……”
　　“然后什么？”我的脸因讶异困惑，扭曲的好像一张被烙坏的油酥饼，听到师尊越来越离谱的话后，瞬间成了渣渣。
　　“月色下的你很美，我一时把持不住，多要了几次，让你受累了，”他说完还捏了捏我的手，以示关怀，“那一晚……我也没经验，以后会注意的。”
　　“以后？！”我挣开他的手，“什么，什么以后？”
　　“当然是成亲之后，”他看了看不远处迷茫的女儿，用恳求和愧疚的语气哄道，“总不能让孩子没有爹，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晚成婚，好不好？”
　　师尊的话如同炸弹，砰砰砰三连炸，搞得我脑瓜子疼。
　　我曾设想无数种他会做出的反应，实在没想到他不仅不怀疑生气，还欣然接受？
　　莫非师尊原本无情又严肃的外表下，有一颗炙热滚烫的老实人之心？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几位长老终于从这出好戏里回过神来，咚咚咚跪在地上。
　　大长老先道：“师尊三思啊，您是灵墟的仙尊，又是灵墟山山主，切莫冲动。今日一事，真实性还有待推敲，还请您做好师门表率！”
　　“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再推敲，我该抱孙子了。”师尊不悦蹙眉，又换上之前那副冷冰冰的表情，郑重道：“我身为师尊，与弟子暗生情愫，着实不该；身为父亲，未尽责任，亦是不该；冷落爱人，险些让她蒙羞，更是不该。我德不配位，今日请辞。”
　　“师尊可使不得啊，这……灵墟没有师尊，师门上上下下又该如何是好？！”大长老伏在地上恳求，众师门也跟着下跪。
　　如果不是刚又被师尊霸道地拉住我的手，我也要跪了。
　　“罢了，当师尊有什么好，”师尊指了指大长老，“就由你执掌灵墟，几位长老辅助，我以后便和妻女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我终于听明白了，怪不得心甘情愿要接盘呢，他这是当师尊当烦了，正想找个理由辞职跑路。
　　好巧不巧的，我给了他个机会，他就这么顺势而为，顺便给自己立了个爱妻女负责任好父亲的伟光正形象，高啊，当真是高。
　　平日里看上去高不可攀，没想到这老东西还有两幅面孔。我果然是对师尊一无所知。
　　趁众人伏在地上，我对他十分敬佩，竖起大拇指，凑到他耳边道：“要知您不想当师尊，我就该早些拉着女儿来找您。”
　　听闻这话他微皱眉头，晦暗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他低语浅笑道：“你和我……那日后，直接说吧。”
　　瞧瞧，入戏了吧，仙法一流，演技一流，还长得仙风道骨、英俊风流、一表人才，不靠颜值靠实力，绝了。
　　我正暗地里夸他，又听他深情款款道：“所以，娘子，今晚我们成婚，如何？”
　　？？？演上瘾了？

　　3.我不想被雷劈
　　我，路芝芝，诬陷师尊与我有娃，以图被逐出师门，可我万万没想到，师尊真的想娶我？！
　　看着这合身的喜服，我慌了，他不会早就觊觎我的美色了吧！！！

　　我入门时便天赋异禀，资质超群，作为灵墟山第三十八代弟子之首，修行不过几年就超过了入门百年的师兄们。
　　可我除了天赋一无是处，啥都不会，心法剑法学的是云里雾里。
　　下个月，便是第三十八代弟子最重要的时刻——天玄池测验。
　　天玄池在灵墟山山顶正上方，顺利通过检验的人，可引来天雷，修成仙身。
　　我没啥本事，天天浑水摸鱼，此刻真怕了。
　　师尊屋里有面窥天镜，能预测未来，我曾悄悄潜进去探查我的未来。
　　那天我很走运，扛过了毒瘴，又依靠聪明机智躲过了池底怪物的武力攻击，甚至还通过了幻术测试，误打误撞进入最后一道关卡，引来了天雷。
　　然后我被雷劈死了，整整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我都成渣渣了，它还在劈我，好特么惨。
　　那日后，我心惊胆战，想了很多办法……
　　我悄悄跑路，无奈身上有灵墟的印记，启动追踪术，不论天南海北，一抓一个准。
　　我努力自杀，只要死得快，雷就追不上我——可师尊非要秉持生命诚可贵的教育理念，次次相救。
　　我还想废掉修为，与新入学的弟子重新学起，师尊淡淡表示：天玄池验按入学年份进行，与修为无关，我无修为护体，只会死的更惨。
　　最后，我选了鱼死网破的办法：只要被逐出师门，就不用检测了！喜大普奔有没有！
　　谁成想，师尊有当接盘侠的不良嗜好，不惜抛弃师尊之位也要当我相公？

　　4.出大事了！
　　“你别过来！”我死死捏住衣领，“我知道我风华绝代，美艳动人，巧笑倩兮，倾国倾城，可你千万要把持住啊师尊！我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甜不甜我不管，可你甜。”师尊边向我走来，边脱下外袍，“芝芝，你身着红衣的样子，我期待了很久……”
　　我本想用灵力抵抗师尊的接近，可他稍稍挥袖，我的阵法就碎了。
　　正惊讶着，他已俯身靠近我，冰凉的唇贴上我的耳垂，惹得我一激灵。
　　“别别别别过来，我我我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有个孩——”
　　“娘子，该喝交杯酒了。”他面带笑意，不理会我的话，空手变幻出两个杯子，念了个决，杯子里溢满了酒。
　　我盯着酒杯，迟迟没有反应，他霸道地递来，大有我不接就举一辈子的架势。
　　好吧，我打不过他，怂了。
　　他腾出左手，咬破食指，几滴血流入我的酒杯，顺势牵过我的右手，轻咬一口，血进入他的杯子，他满意地笑了，柔柔含住我的手指，吮吸伤口缓解我的疼痛。
　　他看出我的质疑，将酒一饮而尽，也没交个杯，“芝芝，该你了。”
　　我隐隐猜出他要做什么，有些欣喜，但又看不透他这般做的原因，总之对我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我仰头喝尽，他的味道充斥口腔，又流进我的心里，暖暖的。
　　他的左手牵起我的右手，十指紧扣，口中轻诵一道诀文，我听出来了，是血灵契。
　　这玩意在夫妻双方自愿饮下对方的血酒后才能缔结。
　　契约成，命平分。
　　此刻，师尊的命与我的命紧紧相连，在我受重伤将死时，他的寿命会续给我一半。
　　我原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师尊灵力深厚，早就修成了长生不死之身，天玄池验中哪怕我的小命受不住雷劫，有他的寿命加持，我再多劈几百下也不会死。当然我怕疼，九九八十一下就挺多了。
　　只是这个办法难度系数太大，我不敢尝试，也从未想到师尊会帮我。
　　“师尊，你这是？”
　　“看不出来吗？”他倾身吻上我的唇，喃喃道，“窥天镜我也看过，我不想你死。”
　　完了，我心跳的好快啊。
　　师尊的手像会喷火的小蛇一样，灵活地在我身上游走，走到哪儿，哪就开始着火，烧的我脸颊灼热，身上也燥燥的。
　　春宵一夜，在他要解开我胸前的扣子时，门外传来呼救声。
　　“师尊不好了！出大事了！！！”
　　“不管。”他吻住我的锁骨，湿润的触感不断向下。
　　“万妖山妖精闹事！师尊快去看看！”
　　“别吵，我已不是师尊！”
　　有人重重敲门，“师尊救命啊！”
　　他平复着凌乱的呼吸，低沉嗓音问：“又怎么了？”
　　“你女儿被妖怪抓走了！”
　　看出我的紧张，他深吸一口气，扯过身后的被子披在我胸前，又在我额间轻啄一口，“娘子好生休息，我去救回女儿。”

　　5.肉里有毒
　　“所以，你一夜未归，是在万妖山边上吃烧烤？”我看着一地篝火，还有被师尊扒皮烤熟的妖兽，直接傻眼，“你还撒了孜然？”
　　真是叫我白担心一场。
　　“芝芝来的正好，快尝一口。”他递给我妖兽的大腿，是最肥美的一块肉。
　　“女儿呢？”我冷冷地问。
　　“被吃了，所以我杀了妖兽为女儿报仇。”他望着篝火，眼神忽明忽暗。
　　为了骗过师门，我翻了十几座仙山寻到一株百年人参，幻化成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女孩样貌，赋上一缕仙气，女儿这才有了神识，与常人无异，更带着我的气息，十分逼真。
　　但她终究是个人参，该死的妖兽，吃了我的女儿就不怕虚不受补！
　　师尊老谋深算，怕是早就看破我的障眼法，看到了女儿的真身。
　　“娘子怎么不吃？”师尊握住我的手腕，示意我接过妖兽的大腿肉。
　　“适可而止。”我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大步，“万妖山的妖精何其狡诈，灵墟上下谁都搞不定，你没怎么动手，就将妖兽剥了皮烤了肉。”
　　“烤着吃又肥又嫩，清蒸淡了些。”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提剑指向他的喉咙，“你那么厉害，令别人闻风丧胆的妖兽在你手里不过是一顿烧烤，你怎么会看上我？你明知女儿是假，和我演什么伉俪情深？与我结成血灵契，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芝芝，在床上时，你很温顺的，怎的忽然有这么多问题？”他目光缱绻，火光闪烁，我辨别不清他的表情。
　　“回答我。”剑又向他那边挪了几分。
　　他毫不畏惧，迈开稳重的步子，逼近我，他走一步，我退一步。
　　“结成血灵契，用我的命续你的命，助你躲开天玄池雷劫，不是你想要的？为什么一定要问清楚？我喜欢你，想要的不过一个琴瑟和鸣罢了，需要理由吗？”
　　我打不过他，他步步紧逼，我又怂了，脚下打滑，手里的剑也拿不稳，他索性抬手握住剑尖，又施力稳住我。
　　“若你不信，现在就杀了我。”他将剑刺向自己，勾唇笑道，“契约已成，我真的死了，你是要分给我一半的命的，到雷劫那日，你怎么受得了？”
　　完犊子，我忘记了这点，狠狠收招，他索性松开手，我受力不均，直往后倒。
　　他一跃而起，轻盈的衣袖在夜风里翻飞。他赏给我一个倾城的笑，一手牢牢接住我，另一只手还不忘拿着那只妖兽腿。
　　肉香传来，我饿了。
　　“你可真会啊，自编自导自演一出英雄救美？”我站定，一把推开他。
　　“前面我都同意，最后那个字，我持怀疑态度。”
　　“滚滚滚滚滚！！！”我抢走妖兽腿，狠狠咬了口。
　　师尊凝视我晌久，爽朗地笑了，笑的很大声。
　　“芝芝似乎很相信我？”他笑够了，突兀地问。
　　“什么意思？”
　　“你不怕我在肉里下毒？”
　　“你大爷！！！！！”
　　肉已进肚，我双眼一黑，躺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6.磨刀霍霍
　　睁开眼时，夜色正浓，师尊正磨刀霍霍。
　　我腾地跳起来，顾不上眩晕，急忙召唤我的剑。
　　师尊悠悠瞥了眼他身后，我的剑在他幻化的阵法中，一动不动。
　　“老东西，我本以为你是觊觎我的美色，没成想你是要我的命！”我向后瑟缩着身子，撞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
　　“芝芝，你误会了。”
　　“误会？你才下蒙汗药迷晕我！”
　　“我是在救你，”他举起匕首，缓步靠近我，“乖，一个小口子就好……”
　　“放屁！”我扒住树干，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你再过来，我就撞死在这儿，咱们谁也别活了。”
　　他毫不在意，掸了掸衣袖，“我命长着，够你撞上百次千次。”
　　“好啊，咱们试试看！”我气急，不等他反应，我紧闭双眼，一咬牙一跺脚，直往树干冲去。
　　他猛地闪身，挡住了我的动作，笑着将匕首递给我：“何必要伤害生灵，你若想死，可以用它。”
　　“你果然想搞死我！”我使力推开他，被他一把抱住。
　　下巴固定在我头顶上，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怎么会呢，这世上，最怕你死的人，就是我了。”
　　他的话里带着伤感和深情，怪莫名其妙的。
　　没等我仔细分析，他又轻佻地捏了捏我的脸，“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们——”
　　“老牛吃嫩草，你做梦！”我狠狠踩了他一脚，趁他吃痛，御风逃走。
　　我回身看他是否追来，正巧看到他手抚在树干上，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不知怎的，我无端有些烦躁。

　　7.迎难而上
　　这几日，师尊总说我筋脉不畅，要与我双修，我一时间不知道他是馋我身子还是想害我。
　　我紧闭房门，在枕头下放了一堆凶器，若他实在情难自禁，可有他受的。
　　看着劳动成果，我心满意足拍手叫好，“咔嚓！”一声，头顶的大梁突然被雷劈成两半，差一点把我压死。
　　我吓得忘记御剑，双手双脚连滚带爬，跑路的样子十分生龙活虎。
　　谁成想，天上的雷商量好一般，一道道直冲我的命门，天玄池验还没到，雷就迫不及待要弄死我了？
　　我一路扑腾，直接扑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芝芝，你我才半晌未见，便如此心急？”师尊贱兮兮的声音传来。
　　金色的雷铺天盖地，师尊一手凝结出一道屏障，挡住雷击，一手提着我的衣领，不许我临阵跑路。
　　“害怕？”他柔柔地问。
　　“嗯嗯！”我重重点头。
　　“乖，迎难而上，就不会觉得怕了。”
　　“嗯嗯——嗯？！”
　　不等我反应，屏障被师尊撕开一道口子，口子不大不小，刚好够我通过。
　　他毫不犹豫将我往外一抛，又十分利落地合上屏障，留我傻在原地，被头顶的雷劈了七七四十九下。
　　我趴在地上，腿都被劈抽筋了。
　　师尊浅笑盈盈，站在屏障内，悠然道：“遭雷劈这种事，多几次就习惯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出来挨劈啊！”
　　“没本事。不出去。”
　　“你个老东西”，我忿忿站起，狠狠拍打屏障，“想杀死我就直说，何必使这些弯弯绕绕？”
　　“你我结下血灵契，我杀你，岂不是害自己？”师尊粲然一笑，眸子浓郁如墨，黑不见底。
　　“那你眼睁睁看我被雷劈？”
　　雷声逐渐消逝，师尊仰头望天，稍稍挥手，我们之间的屏障如星光消散，我重心不稳，扑向他温暖的胸膛。
　　他轻笑：“这并非天雷，用来帮你打通血脉，伤不到你。你没有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我现在浑身充满了怒气！”我屏气凝神，用力给了他一招劈天掌，“你故意招雷害我，到底有何居心！”
　　我的修为太低，使出全力的招式于他来说跟挠痒痒一样。
　　他委屈地叹道：“芝芝不愿同我双修，我只好出此下策。”
　　“策你妹！”我气得直跺脚，“和离，我要和离！结婚没几天，你又下毒又招雷，再过一个月，不得将我抽筋剥皮，挫骨扬灰嘛！”
　　师尊沉吟道：“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试试。”
　　“我谢谢你！”
　　而后，我每天都要被雷劈上一劈，如此看来，坚持不到天玄池验，我就死翘翘了。

　　8.为夫帮你吹吹
　　我一直对万妖山的银杏树有些在意，趁师尊难得外出，寻摸过去。
　　说来奇怪，进入万妖山地带，像是有感应般，我越靠近那棵树，四肢百骸便越发温热，心跳也舒缓起来。
　　几天不见，银杏树枝叶茂盛许多，我还没细致观察，一道掌风由远及近袭向我的后背，我灵敏闪身，蹭得躲到树后。
　　一只妖兽钻出灌木，张开大口冲我喷火。
　　“大哥你谁？我只是路过，杀错人了吧？”我握不稳剑，整个人连连后退。
　　“灵墟山师尊你认识吗？”
　　我一本正经：“不认识！”
　　“放屁！”它又吐出一团火球，“你俩一起吃了我叔叔的大腿肉！”
　　我吞了吞口水，没敢说师尊撒了孜然跟辣椒面。
　　“听闻他常来这棵树下，我天天蹲着，终于蹲到了哈哈！”它扑腾四肢，努力奔向我。
　　“我又不是他，你杀我干什么？！”
　　它咆哮道：“他杀了我亲人，四舍五入等于杀了我，你和他一道，四舍五入等于你杀的！我要杀你报仇！”
　　什么意思？我来不及捋明白它的错误逻辑，抱头逃窜，直扑倒在一个人跟前。
　　师尊仙气飘飘，笑盈盈地扶起我：“芝芝，你我之间无需行此大礼。”
　　“小心！”
　　妖兽抛来石头，我焦急提醒，师尊搂住我向上一跃，都没正眼看它，轻松躲过一连串攻击。几个回合下来，妖兽累得原地打滚，师尊弹了个响指，它瞬间消失。
　　“它去哪了？”
　　“十万里开外还有一处妖山，风景不错，它会喜欢的。”师尊放下我，不小心碰了我的胳膊。
　　我轻声抽气，他紧张撩开我的衣袖，“怎么回事？”
　　“妖兽的火太毒，我没躲过。”
　　“对付我的本事呢？”
　　他柔柔吹了口气，伤口处一阵清凉，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淤青和疼痛瞬间消失。
　　“好厉害，师尊可以教我这招吗？”
　　“你学不会。”
　　“嗯？”我怒。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他难得正经，我心头一悸，他凑到我耳边，笑说，“娘子身上还有其他地方伤了吗，为夫帮你吹吹……”
　　我耳朵发烫，一把推远他，没敢同他说肚子和大腿也伤到了。

　　9.应该的，娘子
　　每年中元节，我的五脏六腑都会撕裂般的疼痛，今年尤甚，三魂七魄亦有出壳的趋势，我浑身发烫，在床上来回打滚。
　　师尊闻声赶来，面露焦急，抱起我要往外走。
　　“你带我去哪里？”我抓住他的衣襟，“别想趁机害我！”
　　他叹气：“芝芝，你我夫妻同命，我何苦要害你？”他御剑而飞，身后的圆月透着血色般的诡异。
　　师尊突兀地问：“症状维持多久了？”
　　我想了想：“最近几年。不知为何，今年这般难受。”
　　“芝芝，若我说我能救你，你会信我吗？”他眼里充满心疼与期冀。
　　我缩了缩脖子：“如果我说不信，你不会把我扔下去吧？”
　　“我哪里舍得？”他不再言语，将我安放在万妖山那棵银杏树下。
　　“又是这儿！你乘人之危！”我向后瑟缩身子，“老东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师尊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原地打坐，捏了个阵法。
　　一道金光自银杏树迸发，源源不断的暖流涌入我的四肢百骸，疼痛感减弱了许多。
　　“这棵树好神奇啊。”我惊讶地抚摸它的树干，隐隐能感觉到有心脏在跳动，它的枝叶像是听懂了我的话，摇摇晃晃同我打招呼。
　　师尊讽刺地笑我：“你更神奇，成天觉得我要害你，我图你什么？”
　　“图我腰细腿长，胸大肤白？”
　　他扶额，敷衍地哄道：“乖，多睡会儿觉，梦里都有。”
　　“今天不回去了？”
　　“嗯。”他解下外袍走近我。
　　“你！你果然是图我的美色——”我护住前胸，直到他的外袍罩在我身上，我的脸羞得发烫。
　　他半蹲平视我，捏了捏我的脸，“即便我真想同你圆房，也不会趁人之危。万妖山夜寒露重，可你只有在这儿休息，才能镇住魂魄异动。明日日出，我们便回去。”
　　我有些愧疚，感激地说：“师尊，你人真好。”
　　他侧躺在我身边，摆了摆手：“应该的，娘子。等你好了，一并偿还即可。”
　　听懂了他的话外音，我又羞又恼：“你休想！”

　　10.真相
　　“怎么办怎么办？”雷劫将至，我急得打转。
　　师尊笑着安慰：“怕什么，娘子虽活不了几年，为夫的命长着，就是劈上几万道，你也不会有事。”
　　“我怕疼……”
　　“莫怕，你被我的雷劈过数次，已经有抗体了，不信我再劈你几下试试？”
　　“大可不必！”
　　我双手握拳，气势汹汹，走向天玄池，迎接我悲惨的现实。
　　窥天镜诚不欺我，数十道雷齐刷刷直往一个人头上劈的景象，实在壮观。
　　我双腿发软，根本抬不动脚，抱头缩在一处。
　　雷声阵阵，雷光闪烁，刹那间，师尊御剑而来，冲我遥遥一笑，在雷到达我头顶时，他宽大的衣袖罩住我的肩膀，一道道雷尽数劈在他身上，他依然波澜不惊。
　　我好奇地问：“天雷看上去不是很疼的样子？”
　　他促狭一笑，收起衣袖，“娘子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别别别！”我本能地缩进他怀里，第一次主动搂住他的腰身。
　　师尊愉悦地哈哈大笑，手臂的力量暗暗收紧。
　　不论多危险，有他在，我竟觉得安稳。
　　雷声渐歇，师尊面色微变：“窥天镜中九九八十一道雷，怎少了几道？”他掐指一算，暗道不好。
　　师伯慌张跑来：“刚有三道惊雷直劈万妖山！”
　　不知怎的，心口莫名震颤，喉头涌出一口鲜血，我忽觉使不上力气。
　　师尊横抱起我，直奔万妖山。
　　我有预感，他是急着赶去看银杏树。
　　我抓着他的衣襟，心里有些难过，“师尊担心那棵树我理解，但你能不能先放下我，我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他焦急又紧张地望向我：“马上就到。”
　　“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救它，”我无力地动了动身体，想挣脱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你不会看我快死了，要我给它续命吧？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他神情悲伤，加快了速度，我刚想说些威胁他的话，他又道：“你省些力气，待你痊愈，我会想办法帮你治治脑子。”
　　昨日还枝繁叶茂的银杏树，被劈成了两半，叶子和树枝着了火，化成灰烬，残败不堪。
　　只有根部有些生机，师尊渡去不少真气，银杏树才有复苏的迹象。
　　他面露心疼，痛苦地说：“如果再不救它，你和树都得死。”
　　我的双手已提不起力气打他，趴在他怀里哀嚎：“所以，我不答应救它，你就要搞死我？！”
　　“芝芝，我原不想逼你，可这种时候，你还是闭嘴吧。”师尊微笑着点了我的穴，我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我又气又难过却毫无办法。提防许久，还是被他利用。真是遇人不淑。
　　“你为何总不信我？”师尊眉头紧皱，顾不上和我解释，利落地捏出阵法，掏出那把磨得锋利的小刀，在我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道。
　　温热的鲜血涌向银杏树，树干瞬间恢复生气，树叶逐渐繁茂。
　　呵，原来我竟然是最强化肥？
　　阵法迸发出强大的灵气，耀眼的光芒散去，银杏树蜕掉树干，摇身一变成了个温婉可爱的小姑娘，她眉眼紧闭，面无血色，我瞅她挺眼熟。
　　师尊松开我的穴道，念了几句口诀，有什么不断撕扯着我的魂魄，将我扯出这具身体，可我不觉得痛，脱离原身的那刻，还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他点燃一支续命香，青烟引导我的三魂七魄尽数落在小姑娘的躯体中。
　　我缓缓睁开眼睛，脑海中涌出许多混乱的记忆，有银杏树，有师尊，还有小姑娘为保护师尊而死……
　　我想起来了。
　　我特么就是那棵银杏树。

　　11.那你抓紧
　　我是师尊门下的弟子，原是银杏树妖。
　　五百年前，师尊闭关修行，身体最为虚弱，妖王趁机偷袭，将他掳去万妖山，要用他的身体做些罪恶的禁术实验。
　　师尊平日总欺负我，我本不想救他，但又怕妖王贪图他的美色，我自己都没吃到的肉凭什么让别人抢了！如此想来，我气呼呼直奔万妖山。
　　可惜我太菜，没过几招就被打成重伤，师伯他们搬救兵搬的磨磨唧唧，眼见师尊即将败下阵来，我立刻幻化原身，用庞大的枝干罩住他，妖王一剑刺入我的心口。
　　然后我便没了意识。
　　师尊告诉我，我这个人贪生怕死更怕疼，在剑刺伤我前，我的三魂七魄瞬间抛弃身体，跑到天涯海角，落在了一株百年灵芝上。
　　师门众人赶来救援时，我的原身同样为了活命，狠狠扎根在万妖山，拔都拔不起来。
　　啧，真不愧是我。
　　魂魄和真身分离近五百年，又以不同的形态存活，天地将我视作异类，天玄池的雷便是用来消除我的。
　　师尊找我多年无果，直到看见窥天镜，一般弟子入门几百年，天赋再高也只需受二十一道雷，况且我又不是多么天赋异禀的，实在奇怪。
　　他暗暗接近我，发现我的真身虽是灵芝，魂魄却与银杏树有相似的气息。是以，我频频跑路，他次次将我捉回，我寻死觅活，他总是出现阻止我。
　　他终于找到办法帮我融合真身与魂魄时，我捏造了个假女儿，正巧给了他名正言顺接近我的机会。若拖的再久些，银杏树灵气尽失，会成为一棵普通的树，真身死亡，魂魄没有容器，也会灰飞烟灭。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差点就死了啊？！
　　师尊反问：“你总觉得我要害你，我说什么你会信？”
　　我不好意思地笑。
　　他心疼地搂住我：“芝芝，你向来怕疼，危急时刻不顾生死也想着护我，那时，我便下定决心，此生与你不离不弃。”
　　“你可拉到吧！你给我下蒙汗药！”我这个人很记仇的。
　　“我怕你不信我，想迷晕你，尽快让你魂魄复位。”
　　“你拿刀砍我！”
　　“你的血用以连结灵芝和银杏树，才能输送魂魄。”
　　“你引雷劈我！”
　　“借用灵芝太久，身体出现排异反应，我说双修同你打通血脉，安稳你的魂魄，你又不愿，我只好招雷。”
　　“那血灵契？”
　　“你身子本就虚弱，不同我绑定寿命，如何承受得住？”
　　“那……我中元节为什么会特别难受？是不是你下毒坑我？”
　　他叹气：“每逢中元节阴气最旺，你的原身尝试召唤你归位，其余时间你感应不到。所以你越接近它，四肢百骸越觉得舒服。”
　　原来竟是如此，我颓败地靠在他怀里，愧疚地道歉：“师尊，抱歉误会你这么久……”
　　“没关系，娘子好好补偿我便是。”他亲了亲我的脸颊，将我打横抱起直奔卧室。
　　“我才刚恢复，你放我下来！”
　　“芝芝，我等了你五百年。”他沉声说，眼底泛起水光。
　　我心头微疼。
　　我忘了他五百年，让他找了五百年，好不容易遇到他，还总觉得他要害我。如此想来，我更加抱歉，放软了身子。
　　他得逞地偷笑，缓缓解开我的衣襟，适才的伤感一扫而光。
　　“老东西你骗我！”
　　“不耍些手段，如何吃到嫩草？”他柔柔地吻住我，呢喃道，“芝芝，我想女儿了。”
　　我陷进他的温柔，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发烫：“那，那你抓紧……”

　　12.后记
　　十三年后，我牵着女儿，在灵墟山的大殿上求师尊给个公道。
　　他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什么公道？”
　　“我女儿的爹，我的相公，好几天没回家，师尊得帮我教训他。”
　　女儿急匆匆地唤着：“爹爹，爹爹，我们好想你！”
　　话音未落，师尊闪到我们面前，一手抱起女儿，一手牵住我，正式辞去师尊之位，要拉着我们游山玩水。
　　几位长老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这次，应该不是人参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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