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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
他记得,那个霍格沃兹的开学日,刚刚成为级长的他,坐在银绿色的长桌首席,用绝对挑剔的目光审视着那群一副白痴模样的一年级新生,然后像从前一样无奈而忧郁的抚额——
哦,他到现在都不相信,当年如此华丽的自己曾经也拥有过如此不华丽的表情。
当然,失态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铂金贵族开始在一次仔细观察那些还在为天花板的星空而惊叹不已的新生,想要从中找出自己将要调、教的幼蛇。
然后,哦,是的,然后,他看到了他。
一条瘦弱的,阴冷的,落魄的——幼蛇?
好吧好吧,他承认,最让自己注意的也是最让自己不能忍受的还是那条不知道品种的黑色幼蛇的一头油腻腻的头发——这是作为一个马尔福所绝对不能允许的事情,绝对!
挑了挑眉毛,他突然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为了纠正一个后辈如此的卫生习惯而任重而道远——你问他为什么就这么肯定那个阴沉的小子是一个斯莱特林?
孩子,你即使可以怀疑一个马尔福的铂金色头发,也绝对不可以怀疑一个马尔福的眼光!
西弗勒斯•斯内普,毫无疑问,是一个斯莱特林。
……
他记得,那个不符合马尔福审美品位的无品种黑蛇在从开学为起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坐在银绿色长桌的末尾,和从来多坐在首席的自己隔了整整一张桌子的距离。
于是,那隐藏在阴影里的苍白面孔,让他从来都看不清晰。
一个混血,一个喜欢泥巴种的混血,一个喜欢进入狮院的泥巴种的斯莱特林混血。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真的是一个斯莱特林?
好吧,也许他应该承认,也许那多被看上的绿焰百合花还算有点儿小聪明,但是,泥巴种就是泥巴种,所以即使你现在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Snape”,也别忘了自己的骨血中拥有一个“Prince”的骄傲!
……
他记得,其实在刚开学的时候,就有人来试探自己关于如何“对待一个斯莱特林的混血”这种无聊的问题。
哦,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对了,他好像什么也没说,仅仅只是将自己从自家院长那里“顺手带回来”的“某个一年级小巫师”的“魔药课堂作业”摆在了桌上,然后——笑了笑?
那之后,当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虽然那条油腻腻的幼蛇依然坐在长桌的末尾,但是他也很高兴的发现,自己学院里的小蛇还算“相亲相爱”。
……
他记得,那天的长廊上的那嘲小小的摩擦”,哦。或者说是“王子斗恶龙”?只是——
格兰芬多的那四只疯狮子连基本的决斗规则都不清楚,而他们学院的那条“可怜的”幼蛇?好吧,其实就对于对手身体上和心灵上的打击来看,还是非常斯莱特林的。至于那朵让一个斯莱特林念念不忘的百合花,她根本当不起“Princess”这种高贵的名词,充其量不过是一头还不算难看的红毛狮子,不过——相当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他看到波特家的小子和布莱克家的叛徒毫不犹豫的拔出魔杖,看到自家的可爱学弟露出堪称完美的冷笑——到目前为止,一切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场还算有趣的闹剧,直到,他看到——
那个低贱的泥巴中竟然指责自家幼蛇使用的攻击性魔咒是堕落于斯莱特林巫师的黑暗!
然后,他看到那条黑色的毒蛇竟然低下他本应该是高贵无比的头颅,竟然温顺的收起自己的毒牙,竟然企图向那个该死的泥巴种解释!
梅林的长筒袜!她怎么可以?她怎么敢让一个斯莱特林低头!
而他?哼哼,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该再次行使一下身为级长的责任了。哪怕他即将毕业,他也有信心在离开前将那个混血调、教成一个真正的斯莱特林。
……
他记得,那次的谈话,那次几乎毁了他们之间友谊的谈话,而原因,当然是那个该死的泥巴种!
他难得的好心的为了他指明他应该走的道路,却仅仅得到了他毫不留情的毒液!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是个“Prince”,是个斯莱特林,是全霍格沃兹最好的魔药学徒,是他卢修斯•马尔福承认的人!他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泥巴种而这么做!
那会毁了他!
他冷冷地看着这条已经初具风采的黑色毒蛇,压抑在内心的怒火让他想要不顾贵族风度的直接给他一个“阿瓦达”。他是为了他好,是为了他——?!
为了他?
他突然笑了,不再去看那个让他失了风度的黑发斯莱特林,转动了一下手指上华丽耀眼的订婚戒指,抬了抬下巴,摆动长袍,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A Malfoy wants,a Malfoy gets.
但是,他知道,这一次,他除了终止,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
他记得,那场盛大的婚礼,他在一个本该是人生最幸福的日子里被烙上最耻辱的烙印。他知道,那狰狞的死亡标记,将伴随他永远的生命!
而他呢?他看向人群,在那里寻找那个今年也终于毕业的黑发斯莱特林,然后,他看到了那一如既往的苍白面孔,和——
他眼中那对于那个红眼魔鬼的崇拜以及对于力量的无限渴望。
那一刻,他从来没有如此的希望,那个黑发的拥有苍白面孔的青年,如果不是一个斯莱特林。
……
他记得,那个沉闷的午后,他带着面具看着那个匍匐在魔鬼面前的男人,诉说着那个虚无缥缈的却在后来毁了他一生的预言。
他看着那个男人离开时翻滚的黑色袍脚,然后在魔鬼吩咐任务时单膝跪下,低头去亲吻那沾满尘埃的袍脚。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刚那人翻飞的黑袍,心中却不再有任何的波纹。
他该高兴不是吗?西弗勒斯•斯内普终于进入了他的贵族世界——
他,终于跪在了那个魔鬼的面前……
……
他记得,那个混杂着酒精味道的地窖,在那如此浓烈的酒精味里,他却奇迹般的嗅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但是,面对那个醉倒在沙发上的男人,他什么也没有问。
没有使用魔法,他如同自己最讨厌的麻瓜一般,仅凭蛮力将那个醉酒的男人搬到了床上。
他有些颤抖的手臂告诉自己,这,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
而清醒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成为我孩子的教父吧,Sev。”他静静地等他醒来,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无关于他那整整一夜的等待。
多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即使他知道那个男人也许早就已经决定为了那朵绿焰百合的那个绿眼小鬼痛苦的活下去。
……
他记得,那个小龙二年级的期末。当他知道自己投下的诱饵在学校引出了一条蛇怪时,他想到的第一个人依然不是和自己拥有同样发色的小龙,而是那个油腻苍白的黑袍男人。
他冲去学校,却还是什么都无法表达。他再一次觉得可笑,长袖善舞的自己在面对那个已经可以被称为“蛇王”的男人时,从来都只有听的份儿。
那一定是他最不斯莱特林,最不马尔福的时候,他却永远甘之如饴。
……
他记得,那个阴冷的墓园,他漠然的看着那个如婴儿般残弱的魔鬼,却没有在周围看到他的影子。
他知道了,是的,在早有预感的那一刻,他终于确定,那个自己一直注视着的男人选了一条和自己不同的道路。
原来他们早已远离,而他只有“现在”才看清楚。
“西弗勒斯•斯内普怎么还没有出现?难道他已经死了吗?”他听到来自地狱的声音在质问。
“主人,斯内普那个胆小的人现在一定是躲在霍格沃兹,他根本不配做您的仆人!”他听到那个和老鼠一样卑贱的声音在回答。
“不,主人,请原谅,我想斯内普只是由于霍格沃兹不允许幻影移行而迟了一会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响起,然后,毫不意外的——
迎来了钻心剜骨的红光。
……
他记得,那个冰冷到让他血液凝固的牢房。他抚摸着自己早已不再洁净华丽的长袍,聆听着来自于摄魂怪的低吼。脑海中被牵引而出的绝望,不是自己那被折断的魔杖,不是纳西莎毫无血色的面孔,不是小龙惊慌失措的神情,不是马尔福庄园的破败荒凉,而是——
自己还是级长,而他还坐在长桌末尾时,他看着那个黑发的男孩,而那个男孩却始终都在望着那朵绿焰百合花。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无法帮助他掩饰那些小小的失误,无法帮助他巧妙地引开魔鬼的注意,无法帮助他承受那耀眼的红光,无法帮助他在一切结束后再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Dad,我来看您了,外面的一切,都结束了。”
恍然间,他听见自己那个孩子的声音,张了张嘴,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先问一问他重要的家族,问一问他珍视的家人,可是,最后,他吐出的却只有一个单词:
“Sev……”
“……他死了,Dad。”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听到低沉而沙哑的笑声从自己已经干涩无比的喉咙里发出,然后,他再一次闻到了当年那个充满酒精味儿的地窖里的咸咸的味道。
然后,一片黑暗……
……
他记得,是的,他记得。
他记得在那个还拥有平和时光的学校草坪上,他对着那个还是孩子的黑发斯莱特林,第一次收起高抬的下巴和冰冷的贵族式假笑,用自己不自觉间有些发紧的声音说:
“卢修斯•马尔福。”
而那个苍白面孔的黑发男孩冷冷的回答:
“西弗勒斯•斯内普。”
……
一片黑暗中,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那片绿色的草地,和,那个已经长大的黑发斯莱特林。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将那天自己还没有说完的话讲出来,于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说:
“我爱你,Sev。”
“……”
可惜,即使在那遥不可及的幻象中,他依然没有听到那个男人的答案。
……
XXXX年X月XX日,后来被称为英雄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死于霍格沃兹魔法学校。
一个月后。
XXXX年X月XX日,后来被称为食死徒的卢修斯•马尔福,死于阿兹卡班。
有些事情,即使是死亡,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和结局。
……
后记:
父亲的死亡一直在我和母亲的预料之中,而由于他左臂上的标记,他如自己生前所想的一样没有资格进入马尔福家的专属墓地。
没有人知道,父亲为了马尔福家付出了什么,而又失去了什么,但是,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我觉得,自己可以为他做最后一件事情。
父亲依然没有获得自己独自的墓碑,但是我想他一定不会介意,因为,和他分享黑暗的是一个他一辈子都没有忘记的人。
只是,父亲永远不会知道,那个他记了一辈子的人,也从来不曾忘记过他。
他不会知道,那个男人当年为了我的双手不沾鲜血而接替了杀死邓不利多的工作,这么做的原因,根本不是母亲的请求,也不是因为他是我的“教父”,而是为了那时已经在阿兹卡班中的父亲。
因为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他们的坟墓,在被我称作“教父”的男人生前选择的霍格沃兹禁林边上的那片草坪,没有墓碑,也没有祭拜的鲜花,只有大片大片的绿色草芽。
——德拉克•马尔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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