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个星星

　　一百个星星还没找到，我发现他不爱我了。

　　【臭猪宝最近天天跟我闹脾气！】

　　周从欢在朋友圈发了这样条消息，配上两个人的搞怪照片。

　　在获得第十七个赞时终于被陈毅看见了，陈毅让他删了，周从欢摇头不干。

　　陈毅把手机砸了。

　　周从欢才发现他真生气了，一言不发找到之前换下来的手机，卡到挠头，闪退了无数次才登上微信，将那条朋友圈仅自己可见了。

　　陈毅直到第二天还没跟她讲话，周从欢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陈毅！你要是不想处了就直说。”

　　“不处了。”陈毅坐在他们平日里做.爱次数最多的沙发上，抱着抱枕，手机里短视频的声音是女人跳舞的歌。

　　周从欢没吭声，拿起手机和钱包就出了家门。

　　老式筒子楼楼梯的墙皮脱落大半，露出里面灰色的泥。

　　隔壁家有个欠揍的小孩每天拿着自己的玩具锹去挖，年复一年，里面钢筋都出来了。

　　挨了顿毒打再也没来过。

　　周从欢下楼时听见王婆和李奶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离远了见到她，摇着扇子跟她摆手：“出去啊，小周！”

　　周从欢点头：“嗯。”

　　“你老公最近怎么看不见了？”

　　周从欢笑说：“在家待着呢！”

　　“哦，不上班了？”李奶问她

　　“嗯。”说着就擦肩而过。

　　周从欢知道，她们下一个话题就是陈毅一个大老爷们在家待着不上班。

　　周从欢在路边一棵不知道什么树的树根下看蚂蚁搬家，大货车和洒水车经过，为她脚下蓄了层泥。

　　她站起身，跺了跺脚又拍拍裤腿，朝超市去了。

　　走时候是中午，回来时是晚上，桌上有撕开的酸辣粉袋子，还有一碗冒着红光的汤。

　　周从欢碰了下，温的。

　　她抿了抿唇，走进卧室。

　　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周从欢将一大袋零食扔到床上：“吃吧，猪。”

　　手还没收回来，就被陈毅攥住手腕，一个旋身往下一压被她固定在床板上。

　　周从欢让他滚，陈毅使得劲儿更大了，凑过来亲她，周从欢一边挣扎一边骂他是狗。

　　“别管我是猪还是狗，咱俩都绝配！”

　　陈毅就是这么不要脸。

　　周从欢从前追他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

　　他比她大一届，她是她们系叫的出名字的美女，而陈毅，就普普通通那个男的。

　　喜欢他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

　　陈毅胜在有个一米九的个头，不是细狗，认识他那时候他还有肌肉，夏天篮球场上打篮球总爱掀衣服擦汗。

　　周从欢路过正好看见这一幕，从此溺在了他的一举一动里。

　　室友一开始以为她看上的是同爱打篮球那个吴东洋，费劲巴拉在匿名表白墙上弄来了吴东洋的微信，加上聊了一礼拜才发现，不是这个人。

　　结果还是周从欢硬着头皮去篮球场，问他：“帅哥，加个微信呗。”

　　陈毅可能装逼了。

　　周从欢和他在一起之后动不动就这么骂他，当初我他吗管你要微信你就给呗，把你爸微信给我干啥，想管我叫妈啊？

　　过程很离谱，乌龙又好笑。

　　周从欢又和他爸聊了一星期，还以为这人冷酷，今天问的话明天才能回答，没想到是他爸白天下地干了农活，晚上睡前才能拿手机看会儿，以为她是卖茶叶的骗子，逗着玩呢。

　　周从欢知道真像是在姐妹们的打气和注视下给他打了视频，接起来那边是个却黑老头才知道被陈毅给耍了。

　　后来周从欢扯着陈毅裤腰带，把人堵在了足球球门里质问。

　　陈毅靠着球网一双眼睛上下打量她。
　　“你真喜欢我啊？”

　　“我喜欢你爹！”
　　周从欢把毕生的脏话都骂出来了，给陈毅骂得直眨眼，最后看她倔倔哒哒地离开，突然就笑了。

　　一个灿烂的午后，陈毅从春梦里醒过来，梦里是周从欢扭屁股的背影。

　　陈毅懵了一样坐起身，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掀开被子看支起来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来。

　　如此反复几次，陈毅跳下床，去洗了个澡。

　　他打算打扮得帅气点，至少比吴东洋那孙子帅，出去迷死周从欢。

　　结果刚洗完澡出来，人字拖就被人从后面踩了一脚，他夹着‘人’字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脚崴了，下巴蹭出一道男子汉印记。

　　好巧不好的，那天周从欢也去了医务室，她例假肚子疼，来买药的。

　　校医是女的，那天周从欢问了好多秘密问题，最后拿着药跟老师摆手说再见——

　　见字还没说出来，就看见陈毅拖着一条腿从换药室出来。

　　周从欢那天差点杀人。

　　后来陈毅给她买了一大包吃的，跟她说：“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周从欢原谅他了，因为吃人家嘴短。

　　周从欢觉得每次吃东西都是最幸福的时候，那时候她能原谅一切。

　　她以为陈毅也是这样，后来只要她把陈毅惹生气了，就学着陈毅哄她那样，这么一大包零食保准好使。

　　周从欢以为今天也是，没想到陈毅并不买账。

　　做完了又黑着脸。

　　周从欢斥他：“你到底怎么了，大男人生这么大的气干嘛？”

　　“受不了就滚蛋。”陈毅说她。

　　“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些话你随口就能说出来？”周从欢红着眼睛看他：“要滚也是你滚，凭什么让我滚？”

　　陈毅从前不这样。

　　他从前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上。

　　刚搬进来这个筒子楼的时候，陈毅怕她不开心，说了好多话哄她。

　　可那天却是周从欢最幸福的一天。

　　周从欢比他开心，抱着他的脖子亲：“老公！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陈毅把眼泪憋回去了，晚上搂着她，一寸一寸亲吻她额头的香汗：“再等等，我一定买个房子。”

　　“都一样。”她迷迷糊糊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睡着了。

　　周从欢家境也不好，后来她爸妈闹离婚，谁也不要她，周从欢脾气倔，收拾几件衣服就走了，等气消了再回去，发现房子被卖了，她爸她妈连句话都没留下，从此杳无音信。

　　他们就很少提这个话题，偶尔提到了，周从欢就趴在他怀里哭，然后说上一句：“还好有你，还有你爹，我喜欢你爹。”

　　然后被陈毅扔在床上猛干！

　　陈毅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呢，周从欢觉得归根结底是因为穷。

　　那要嫌弃也应该是她嫌弃吧，怎么还反过来了呢！

　　周从欢从上学开始跟着他，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楷模了，有几个女孩子会赌上青春陪男人住筒子楼啊。

　　小时候不懂事说是因为爱情，长大了还能因为爱情吗？

　　还真能。

　　周从欢半夜想起来都觉得感动。

　　拍着胸脯夸自己：你真是个傻逼。

　　陈毅很快就找到一份工作。

　　房地产销售，每天打无数个电话，这样晚上下班和周从欢的话更少了，说两句就说嗓子疼，累。

　　周从欢毕业之后也没什么正经工作，东家跑西家窜，手里的钱还不够自己花的。

　　这天她发了奖金，因为上个月没请假。
　　回来兴奋地跟陈毅说，陈毅笑着点头：“挺好的。”

　　晚上她缠着陈毅不放手，哼哼唧唧地说还要。

　　周从欢说：“我其实挺想生孩子的。”

　　“命里无时莫强求。”陈毅一边说一边翻身而上，又像小狗一样，把脸埋进她颈间。

　　被子被他叠起来垫到她腰下。

　　“你他吗就这时候叠被最快！”周从欢想踢他，被他一把攥住脚腕。

　　偏头亲了一口，说：“你不说话的样子最迷人。”

　　骂骂咧咧的一场爱情战争又开始了，然后他俩筋疲力尽躺在那，犹如两条搁浅的咸鱼，这回总算从她嘴里听见不要了三个字。

　　他偏头看见周从欢摸肚子，陈毅问她：“要不咱俩领养一个？”

　　“你有钱吗？”

　　“没有。”

　　“那别放屁。”

　　陈毅从前非常想得开，当初周从欢问校医这件事时，他听得一清二楚。

　　周从欢说：“我都不能怀孕怎么还来姨妈？”

　　校医安慰她：“来了是好事。”

　　具体哪里好，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可能陈毅当时年纪小，又可能是好不容易有个瞎猫看上他，他觉得自豪，拍着胸脯跟周从欢保证：“以后你就是我哥们，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我谁也不告诉。”

　　陈毅小声跟她说：“你不能生，我也不能生啊，咱俩谁也别瞧不起谁。”

　　周从欢骂他傻逼，他笑呵呵地点头。

　　后来哥们当了两个礼拜，陈毅有天吃饭的时候问她：“你还喜不喜欢我了？”

　　周从欢说：“我喜欢你爹。”

　　“真的。”陈毅放下筷子，满眼真诚握着她的手：“周从欢，我错了，你告诉我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了呗，你喜欢我我就对你好，你不喜欢我……我，我可能对你好不了太长时间了。”

　　万一有别的女生喜欢他了呢。
　　万一他又看上别的系的了呢。

　　周从欢也放下筷子，另一手覆盖住他的手。

　　沉默了好一会儿，满眼真诚。
　　“我真喜欢你爹。”

　　那顿饭不欢而散，陈毅说你他吗等着，你那点破事我都给你抖了出去，周从欢不服输，指着他，你他吗要是敢说我就把你爹照片发到表白墙上，我他吗实名表白！

　　陈毅当然说的是气话，隔了不到半天就买了一大袋零食又过去赔礼道歉。

　　周从欢收了，原谅他了。

　　后来他再没敢问周从欢还喜不喜欢他，因为有时候回忆起来周从欢说得话，陈毅真觉得她喜欢他爸。

　　大三那年放寒假，陈毅回去第一件事拿他爸手机给周从欢删了，当天晚上就被周从欢骂的狗血喷头，周从欢说他小心眼。

　　陈毅问她，我爸也不发朋友圈，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删了。

　　周从欢说她就是知道，一猜就知道。

　　陈毅大年初三就回学校了，放好行李就上周从欢家门口放二踢脚。

　　周从欢气冲冲下楼，问他是不是想死，陈毅一把抱住她，才知道那毛绒睡衣穿的让她远看她像个熊，抱起来小腰原来那么细。

　　那天晚上他俩在一起了。

　　这是陈毅唯一一次没给买零食，就收获这么大的礼物。

　　周从欢说：“你不在家过年，干嘛跑来我家。”

　　“你一个人，我陪陪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

　　“那天你跟老师说的。”

　　那天他在医务室听到的——我爸妈都不在家，我一个人住家里，也没人陪我去医院检查。

　　校医说，你都这么大了，可以自己去了。

　　周从欢没接话。

　　陈毅问她：“要不我陪你去检查？”

　　“不去了。”周从欢说：“反正就是不能生而已。等下一次学校组织体检再去吧。”

　　“嗯，不能生而已。”陈毅说：“我不在乎。”

　　那天晚上，周从欢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陈毅实话实说了，挨了一巴掌。

　　在一起第一天，不到五个小时，没亲过没摸过，挨了女朋友一巴掌。

　　周从欢指着他：“你他吗春梦梦到别人，是不就去找别人去了？”

　　“别人也没扯老子裤腰带啊！”陈毅也跟她喊：“就你一点没个小姑娘样，你扯过几个男的裤腰带？”

　　周从欢让他滚出去。

　　陈毅抱着鞋柜不放手：“我梦里也是你扯我裤腰带给我解的裤子，你要不扯我还梦不着呢，我活二十多年没做过这梦，就遇见你以后，天天梦！”

　　周从欢‘噗嗤’一声笑了。

　　周从欢说是上班更像是打杂，给这个打印文件，给那个倒水，抽空还得去库房查查少没少货，有一个对不上号都找她，全公司都有她的电话号，每天像个客服一样竭诚服务。

　　这么多年，她唯一自豪的就是，陈毅越来越帅了，尤其是穿上西装后，笔挺的模样真让她觉得自己当初捡到宝了。

　　去年同学聚会，别管是系草还是校草，都没逃过发福的命。

　　各个都成小哥哥变成那个油腻男了。
　　只有她家陈毅，从那个男的变成了小狼狗。

　　唯一滋生出安全问题的就是，陈毅好像不太喜欢她了。

　　毕业这么多年了，他爸重病缠身，几乎花光了他的钱，最后还是去了。
　　而他则省吃俭用，带着周从欢租筒子楼住。

　　周从欢还挺满足现在的生活，毕竟这比她之前的每一段日子都要幸福。

　　她做了碗面条，太烫就端着碗出来吃。

　　趴在露天阳台上，和楼底下路过的阿姨打招呼，说句话，吃一口面条。

　　周从欢之前跟陈毅说周末带她出去玩，陈毅摇头说累。

　　转头就看见陈毅被别人送回家的。

　　开车那个女的身材不错，隔着车窗就能看见，临走时陈毅指着筒子楼说什么，而后挥手跟她说再见。

　　周从欢捧着面条碗站在楼上看。

　　周从欢问他：“那女的谁啊？”

　　“客户。”

　　“买房子的？”

　　“嗯。”陈毅吃着面条，说：“人家是开公司的，手里可多钱了，说不定要买两套。”

　　‘砰’的一声，面条碗摔在地上，周从欢问他：“我他妈问你她有没有钱了吗？！”

　　那天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吵得那么激烈。

　　邻居们纷纷敲门劝说，警察来了说他们扰民，让他们小点声，再吵就带走上派出所冷静冷静。

　　陈毅走了。

　　一个礼拜之后才回来，带回来两大兜好吃的。

　　周从欢一边吃一边哭。

　　等她吃完了，陈毅把她抱在怀里：“我要出差几天，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周从欢说：“一个礼拜之前你怎么不这么问我？”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

　　陈毅走了的当晚，周从欢接到一条短信：“我给你叠了一百个星星，你找找看，找到了就原谅我。”

　　周从欢觉得她好像找了个傻逼当男朋友。
　　这他妈是谁原谅谁啊？

　　周从欢接到了吴东洋的电话，忘了说，上次同学聚会唯二没发福的还有他。

　　两个人吃了顿饭，吴东洋表示可以为周从欢介绍个体面一点，最起码不会被欺负的工作。

　　周从欢很开心，第二天就过去报道，第二天晚上就跟陈毅说了。

　　陈毅问她找到星星了吗。

　　她说找到三个。

　　陈毅说她笨，她说明天上班得早起，等休息把家翻过来也能找到，要是不够一百个就鲨了他！

　　陈毅出差两周，回来时人都瘦了一大圈。

　　周从欢捧着他的脸亲，说他憔悴了，要给他做好吃的。

　　陈毅有些困，说不吃了，倒头就睡。

　　这几天陈毅总说累，把工作又给辞了。

　　周从欢知道后还问他：“你不是才卖出一套房子吗，前景挺好的怎么就不干了。”

　　陈毅不耐烦地摆摆手，没吭声。

　　周从欢翻了个白眼，上班去了。

　　陈毅回头，看她穿着细长的高跟鞋和黑丝，摇曳着婀娜的身姿离开家门，空气中还有股子香水味。

　　晚上，周从欢在厨房做饭，陈毅问：“我怎么不知道吴东洋回来了？”

　　周从欢说：“我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怎么个偶然法？”

　　“吴东洋现在是医生。”周从欢说：“国外镀了金回来的。”

　　答非所问，陈毅撇撇嘴，无声说了句：“du，le，shi！！”

　　陈毅不上班了，注意力就在周从欢身上多了些。

　　总能发现周从欢盛装打扮，每天晾在洗手间的丝袜都是湿的。

　　陈毅问她：“上个班穿成这样？”

　　“职场都这么穿。”周从欢说：“你之前卖房子的地方，女生不也是职业装配丝袜吗？”

　　也是。
　　只不过陈毅没注意。

　　他又问：“你找到一百个星星了吗？”

　　周从欢把菜盛到盘子里：“没特意去找，找到一个就放到瓶子里了。”

　　就一个瓶底，离一百个还差好多。

　　陈毅又开始动不动就发脾气，周从欢的性格也不好，忍了几次忍不下去，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最后陈毅将又多了一层的星星罐砸碎：“你他吗天天跟吴东洋眉来眼去真以为我看不见？”

　　罐子摔碎了，周从欢心痛了一下，问他：“我他妈什么时候跟他眉来眼去？”

　　“谁每天送你回家接你上班？”

　　“他他妈一个医生怎么就那么有时间！”陈毅骂得脸都红了，脖颈青筋暴出：“是不是还经常给你打针啊！”

　　周从欢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后才消停。

　　这次轮到周从欢不回家。

　　吴东洋看出来她情绪不对，问：“吵架了？”

　　周从欢弯了弯唇，有些羞愧：“嗯。”

　　“陈毅那个人还挺好的。”吴东洋说：“之前你要他微信结果要到我身上了，后来我知道后特意打听了一下他，发现他人缘不错，学校里到处都是朋友。”

　　停顿一下，才开口：“不然，我不会就那么算了。”

　　空气都安静下来。

　　周从欢抿了抿唇：“谢谢你送我上班，以后不用麻烦了。”

　　“我顺路，碰巧我们俩下班的时间也一样。”

　　“不了，感觉不太好。”

　　下班后，周从欢搭了一趟公交车和一趟地铁，满身大汗灰头土脸进了家门。

　　陈毅在吃饭，见了她咀嚼的动作变慢。

　　然后见她把一大袋零食放到桌上，陈毅垂下眼，没吭声。

　　晚上，周从欢问他：“还生气吗？”

　　陈毅不说话。

　　周从欢算了笔账：“我每天搭他的车能省十块钱，一个月休息那两天忽略不计就是三百块，一年就是三千六百块，这三千多干什么不好？”

　　“不过呢，我还是觉得三千多换我们俩的开心时光更划算，所以以后我每天自己上下班，不顺他的车了。”

　　陈毅还是不说话，短视频刷的手机都要冒火星子了。

　　周从欢感觉不对劲，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印象中他俩这么多年好像没有这么认真谈话的时候，吵吵闹闹过了这么些年。

　　唯一认真的时候只有在床上，他干得认真，她叫得认真。

　　陈毅拆开一袋薯片，吃完了一抹嘴：“分手吧。”

　　草拟吗的狗男人。
　　周从欢在心里骂了句。

　　陈毅说：“耽误你怎么多年，对不起了。”

　　“没事。”周从欢洒脱站起来收拾东西：“互相耽误。”

　　陈毅说：“这房子年底到期，你住着，我住公司。”
　　然后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到她手里：“不多。”
　　他语气轻松：“不到十万块钱，就当给你的散伙费。”

　　周从欢没说话。

　　陈毅又问：“打个分手炮？”

　　半晌。

　　周从欢：“打呗。”

　　“算了。”陈毅接过箱子，把她的衣服扔出去，把自己的衣服装里：“没心情。”

　　“为什么没心情？”

　　陈毅将箱子一拉：“看你硬不起来！”

　　--

　　陈毅彻底走了，周从欢偶尔还能找到一颗星星，捡起来面无表情放到塑料瓶里。

　　之前那个好看的被他砸碎了，她回来那天看见陈毅把星星装进了矿泉水瓶里，她也没换，捡到一个就扔里一个。

　　这天，她又在公司门口见到了久违的吴东洋。

　　吴东洋问他：“你知道陈毅得了胃癌吗？”

　　周从欢眉头即刻蹙起：“你说什么？”

　　三个月前，吴东洋留学归来，上班第一天遇见了陈毅。

　　他记得他，那个不费吹灰之力把他喜欢的女孩子追走的男人。

　　发现他胃癌已经是晚期了，吴东洋告诉他，要是现在治疗的话，应该可以延续大半年的生命，不治疗的话……估计没多久了。

　　高昂的费用换来并不能延长多久的生命，陈毅当然选择不治。

　　那天陈毅和吴东洋吃了顿饭，吴东洋笑说了当年的乌龙事件。

　　陈毅告诉她：“周从欢好追，你对她好就能追上，然后就死心塌地跟着你，穷也陪你，吃不上饭也陪你，可她爱生气，你花五十块钱在超市买点吃的，就能哄好她。”

　　“她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她还懒，有时候饭就在厨房不去吃，趴在床上吃零食，饱了就睡觉。”

　　“冷热都可以，撒娇的时候喜欢骂人，说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就能扯到别的上面，跟她永远都说不了几句正经话。”

　　吴东洋默默听着，看他一杯一杯地灌酒。

　　吃完了饭，临走前陈毅看着他，突然说了句：“要不你试试？”
　　下一秒他就摇摇头：“我开玩笑的。”

　　吴东洋告诉周从欢：“可我从他眼中看到了诚挚。”

　　周从欢直接给陈毅打电话，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她要下车。

　　吴东洋说：“陈毅走了。”

　　“我知道他走了，去哪了？”周从欢低着头，快速拨动手机：“是不是回家了，我有他邻居电话。”

　　吴东洋压下她的手腕。
　　又重复一边：“陈毅走了。”

　　吴东洋是陈毅弥留之际最后见到的人，他记得他瘦到变形的面颊，也记得他不甘的双眼。

　　然后，吴东洋告诉他：“你错在不该对她若即若离，最后的时刻，不该让她和你生气。”

　　陈毅摇头，眼泪让他无神的双眼变得清澈透明：“我想狠心一点，可我做不到。”

　　陈毅永远没办法对周从欢狠心。

　　他爱她胜过爱自己。

　　陈毅留下的那张卡里足足有二十万，老家的房子和地都卖了，拼拼凑凑这是他这些年的全部积蓄。

　　某天，周从欢的沐浴露不够用了，她习惯性找到拿起放在最里面那瓶，拧开盖子往旧瓶子里倒了点，然后加点水稀释成一瓶。

　　放回去时偶然在角落里碰到一颗被水浸泡的星星。

　　周从欢擦干净手，想把星星恢复成原样，却意外地拆开，发现里面有一行字。
　　【这里高，估计会是猪宝发现的第九十开头里面的一个。】

　　周从欢把之前找到的星星都拆开。

　　【猪宝发现我了吗？】

　　【这个应该是第一发现的！】

　　【找到现在才发现我，后面的可怎么办啊！】

　　……

　　周从欢后来又在香皂盒里、花盆底下、还有byt盒子里发现三个。

　　【我爱猪宝天下第一！】
　　【我说要攒钱给猪宝买房子的，首付也算！】

　　【你他吗是怎么找到这颗的？赶紧给我放回去，放过期了都不许给老子用！】

　　周从欢笑了。

　　当初他俩刚同居的时候，陈毅买了一大盒，周从欢问他是不是忘了她压根就不会怀孕这件事。

　　陈毅真忘了，短暂地惊诧过后笑得更盛：“这回更爽了。”

　　周从欢笑得很大声，笑着笑着又开始哭，哭完了再笑。

　　一百个星星。

　　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