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个小短篇
内容标签: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不明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等她回家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139   总书评数:8 当前被收藏数:29 文章积分:2,454,793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百合-近代现代-剧情
  • 作品视角: 不明
  • 所属系列: 短短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122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本文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读者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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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闻花味

作者:秋鱼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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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屋里是灰色的,随着喘气能看到轻轻地热气飘散。

      今天冬至,温度忽然降下来了。

      隔着墙听到熟悉的声音,脑海里形成一个短片,穿着黑色大衣的她正把煤放进灶坑里,极有耐心,毫不在意自己的手染上黑色。

      随着院子里公鸡鸣叫,我终于睁眼了。恋恋不舍地把头伸出被窝,看了一眼花白的窗户。因为外面太过寒冷,窗户上形成大块的窗花。

      我索性支起头,仔细地欣赏。

      对于每天都能看到不一样的花色,我是开心的。今天这个花好像旗袍店里最复杂的图案,也像城市公园里的荷花池里掉落的花瓣,正当我思绪纷飞时,她走了进来。

      “还不起哦。”

      她冰凉的手迅速伸进我藏在被子里的肩窝,刹那间我整个身体的汗毛都竖起来,她的手有点粗糙,迅速撤离的时候划过我的脸,有些痛。

      她笑着问:“脚底热了么?”

      我说:“热了。”

      “火还挺快的。”她默默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也终于从被窝里爬出来,这会儿屋里已经暖和了,我坐在炕边,看着窗户上的影线随着热气融化,消散,最终变成一摊水消失。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不同,明天也将是这样开始,只是窗花或许会有新样式,对此我倒不期待,这只是我独有的解闷方式罢了。

      吃完早饭,不知道昨晚睡哪的狗子在门口扒着,伴随着它急促的呜咽声。

      她坐在炕边,仔细听了一会儿,催促我过去开门,怕狗爪子要冻坏了。末了不忘念叨我明明早听到了就是不说。

      我不是故意欺负她耳朵不好用,只是看她看得入迷了。

      心里暗骂狗子不着家,总去找隔壁的小黑狗,那只狗又肥又丑,吃起狗食的样子像肥猪,一顿能吃三大盆。

      我和她都很嫌弃,我家的狗子应该找一个俊朗秀逸的狗,比如下院的大黄,虽然它被拴着,但饮食有度,从不失风度,可它偏不喜欢,只跟着我看不上的小黑身后。

      对此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盼望着它早日醒悟。

      相比我的急切,她倒一点不操心,只说人有人的缘法,狗自然也有狗的。

      “你又有感悟了。”

      把狗子放进来,看着它疯狂奔向饭盆,她笑着看它,又看看我,声音带着江南特有的温婉:“这样的例子我看多了。”

      我知道她又在暗指我,索性闭嘴,看着狗子吃得欢,忍住吐槽它的一货车话。

      *******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每一天都变得漫长。

      吃完饭,收拾好房间,时间才八点半。此时太阳懒懒地挂在门前的山顶,一束橘灿灿的光顺着窗户照进屋里。

      早上添进去的煤烧得正旺,她脱下厚重的大衣,穿着浅驼色的羊绒衫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我躺在炕的一边,身下的热正好在我承受的边界。

      “脸都红了,来这边吧。”

      她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脸红了?

      “这是热的。”我哼哼着,看着地上打横的狗子,冲它钩钩手指,它狐疑地看着我,过往的经验让它觉得我只是在消遣。

      见它不动,我索性不逗它。也顺着滚两圈,头正好靠在她的腿上。

      她的眼睛从厚重的书里挪出来看了我一眼,又快速离开,我仔细地看她,她的皮肤很白,眼睛下面长了两粒小斑点,鼻子秀气高挺,嘴唇上涂了一层透亮的唇蜜,我知道是草莓味的。

      “看我做什么?”她的声音也带着草莓味。

      我顺手抱着她的大腿,她轻笑,眼睛依旧没离开过书,“你现在很无聊哦。”

      “不无聊啊。”我觉得此时的太阳,温暖的屋子,地上的狗子,和近在咫尺的她,不管怎么排列组合都构不成无聊两个字。

      她不再说话,狗子在地上追逐着太阳的影子,毫无防备地敞开肚皮迎接,舒服得直哼哼。

      “快到圣诞节了哎。”

      我记得上个圣诞节是怎么过的,只记得那天的南方潮湿阴冷,我用一天的时间装饰房子,手指冻得通红,心心念念的人却没来。

      好在现在没有他了。

      她小心地翻了一页,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眉头竟然皱起来了,不过只是一瞬,她又恢复淡淡的笑容,眼睛终于落在我身上。

      “圣诞节我们怎么过?”

      我心里一喜,赶紧坐起来,掰着手指说:“想和你一起在院子里堆个雪人,把我珍藏的胡萝卜当它的鼻子。”

      她点头,说好。

      我继续说:“还想和你一起喝酒,喝到醉,喝到失去记忆。”

      她笑了,细密的眼纹荡漾着,眼睛里是我开心的倒影,随后她点头,我冲过去紧紧抱住她,书角卡在我肋骨上,搁得生疼。

      *******

      像是成全我的愿望,圣诞节前一天忽然下起了大雪。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朵的雪花,也终于知道书里说的鹅毛大雪是什么样的了。

      比我想象得更美。

      我趴在窗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狗子在我脚边趴着啃骨头,这几天它特别懒,也不想出去找小黑了。

      她说这样挺好,可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它这几天吃得很多,我怀疑它怀孕了。

      但这句话我不敢说,能靠时间来验证的事我都懒得张口。

      “要出去走走吗?”她穿着黑色大衣,头上戴着一个粉红色毛线帽子,这是我前一阵心血来潮织的,很丑,幸好她脸很美。

      我迅速穿上羽绒服,跟在她的后面。一开门,刺骨的冷风迎面吹来,我肩膀一缩,回头刚好看到狗子占据了我刚才焐热的地方。

      动物可以享福,但人类生来受苦。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雪还在下,我伸出一只脚,轻轻踩了下去。

      新下的雪很松软,我迅速拔出脚,她伸头看了一眼,惊呼:“这么厚了?”

      确实,我估摸着得十几厘米,此时我脑子里有一支格尺,小孩子用那种。

      她伸出脚,踩到我的脚印里,脸上带着久违的雀跃,她抓紧我的手,把另一只脚也放进雪地里。

      “我好幸福。”她的声音细小,瞬间就被大雪覆盖。

      我微微蹲下身子,蓄力,双脚一起蹦到离她半米的雪里,她吓了一跳,我直起身子时她脸上还是愕然的状态。

      我大口吸气,刺骨的寒风顺着我的口腔迅速充满肺部,我攥紧拳头,膝盖弯曲,头仰起来,看着漫天飘散的雪花,用最大的声音喊:“我们好幸福!”

      声音虽然大,却也被裹挟着雪花的寒风一道吹散。

      这雪刚才看着还很美,现在看怎么就讨厌了,以为借着寒风就能压倒一切吗?

      我自然不服,狠狠跺脚,双手罩在嘴边,向天空大喊:“我们最幸福!”

      她忽然大笑,一脸无奈地看着我说:“天空太大了,你应该低头喊。”

      天空大就了不起吗?我不服,用尽力气又喊了一次,这次不巧,正好大风吹来,不止吹散我的声音,还吹进我嘴里一大坨雪。

      她笑得停不下来,我也笑,我们两个对着笑。半晌,我们才直起腰,刚好雪停了。

      空气里飘散着淳朴的香味,她吸了一下,认真地说:“李婶在炸鱼呢。”

      我点头,碎碎念,“她家伙食挺好,哪来的钱呢?”

      她故作沉思,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男人总出门,我怀疑是去水库里偷鱼了。”

      “一定是,到那把冰凿开,然后脱了衣服钻进去,最后抱着十斤鱼爬出来,所以他们家天天吃鱼。”

      我们越说越开心,她无比认真地问我:“你觉得他怎么把鱼捕获的呢?”

      我拢了一下不存在的胡子,又抬了一下虚幻的眼镜,故作严肃地说:“我记得有本书叫老人与海,或许是抄袭人家的诀窍,在现实中上演男人与鱼吧。”

      她也陪我演,一脸嫌弃地说:“可以只要鱼不要男人吗?”

      我说:“可以啊,杀掉男人就好了。”

      忽然吹来一阵冷风,顺着我们中间的空隙吹过,带走一层雪花。她不笑了,低头看着残缺的雪出神。

      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

      ******

      如果问我这个人哪里好,我会说出一堆,比如脸很美,腿很长,没有坏心眼;但要问我缺点,我就只能说嘴巴不好了。

      不止爱说错话,还总说违心的话。

      比如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看她虽然知性,但也是上了年纪的,直接不客气地叫她‘阿姨’。好在她修养不错,只是平复了几个呼吸,又对我微笑。

      那时候的我们关系尴尬,中间夹着一个东西,虽说我们都喜欢,但现在没有了,我也发现没有这个东西我们更好。

      比如现在。

      她拿着锹,正培育雪人的身子,昨天那一场大雪让我们的计划变得毫不费力,只需在原地撺几锹雪,就能堆出一个满意的雪人。

      我再也不会说她年纪大了,就像此刻,她用力把圆圆的雪人头放在身子上,而我这个年轻人正站在旁边瑟瑟发抖。

      下雪时真的不冷,化雪才冷呢。

      她从来不嘲笑我,就像我想象的她一样,那么完美,善良,就像白雪一样,没有一点点瑕疵。

      “胡萝卜!”她对我大喊。

      我赶紧把兜里揣着的胡萝卜掏出来,蹒跚地跨过雪地奔向她。最后,我们同时握着胡萝卜,慢慢插到雪人的脸上。

      她满意地看着我们的雪人,语气带着喜悦,“圣诞节快乐!”

      我的手冻得没有知觉,像冬眠的老树枝,但我依旧用力向她伸过去,直到碰到她同样冰冷的手,我的枝丫缠上她的树杈,绕紧;

      “祝我们圣诞节快乐!”

      她点头,露出那样美丽的笑容,不掺杂一点虚假,当初我就被这样笑着她吸引的。

      *****

      天黑得很早,我们的院子里特意留了一盏灯,我向窗外张望,正好看到灯下面的雪人正看着我。

      它的眼镜是煤球做的,乌黑发亮,看着挺瘆人的。我转过头不再看,刚巧她进屋了,手里拿着一瓶酒。

      木质的小饭桌摆在炕中央,上面摆着花生米,一道小炒肉,还有…炸鱼?

      她知道我想问什么,直接说:“李婶送来的。”

      我双手合十,虔诚地举过头顶,嘴里念叨着:“无上的佛祖上帝们,对于我刚才说的男人与鱼的玩笑话万万不可当真,下水捕鱼的男人极好,万不可算他杀生之罪,到时候我替他下地狱就好。”

      念叨完在虚空画了个十字。

      她不理会我的醉意,直接夹了一块送到我碗里,我也不客气地拿着筷子夹起来,直接送进嘴里。

      “李婶虽然爱骂人,但厨艺不错啊。”

      她猛地抬头,语气突然变冷,“她骂你了?”

      我嚼着鱼,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说,她目光盯得更紧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她说我是你搞破鞋生的野种。”

      屋里静静的,她震惊的脸,却一瞬间放松下来。甚至拿起瓶子倒酒,然后把一杯八成满的酒放在我跟前。

      “这么说也行。”

      这下轮到我震惊了,“说你年龄大唉。”

      她喝了口酒,咂了一下嘴,毫不在意地说:“只要别说咱俩搞破鞋就行。”

      “她能想象到这层吗?”

      “不能。”

      我们一起大笑,狗子坐在食盆前认真吃着炸鱼,尾巴一扫一扫的,不理会我们的高分贝笑声。

      ******

      她也醉了,我们并排坐在一起,双腿一起踩在桌子边,合力把桌子推离炕中心。

      做成了之后,我们手里各自握着酒杯,她的头靠在我肩膀上,一点也不重,不一会儿,我感觉肩膀湿了。

      我口齿不清地说:“你酒好像撒了。”

      她不动,说:“这是我在流眼泪。”

      她的哭是哭,流眼泪不是哭,只是一时应景,配合这酒,这菜,这深冬的村落,就算什么都没想,身在其中也值得留下几滴眼泪的。

      狗子在窝里已经睡了,我努力地瞪着眼睛,按照我的推理,这只狗一定是怀孕了。

      我也怀过孕,在一个夏日的清晨,我坐在马桶上,看着手里的两道杠,心里的喜悦像烟花一样炸开。

      这个巨大的礼物凭我这副年轻的身体是无法藏住的,就算我嘴上不说,但眼神似乎散发着高浓度母爱,还没到第二天,他认真地看了我三秒,声音冰冷,“你怀孕了?”

      是他,是他亲手找到我藏的礼物盒,并询问我可不可以打开。

      那是仅次于现在最幸福的时刻了,我直接蹦到他身上,邀功一样在他耳边说:“你要当爸爸喽。”

      他打开盒子,看到礼物,却一脸嫌弃。他第一句说的什么来着?哦,对,他说你怎么可能怀我的孩子。

      我脑子不清楚,心想怎么就不能怀了呢?我身体里有房子,他身体里有种子,这种事情发生不是水到渠成吗?

      那时候我还没想别的,以为他在开玩笑。

      后来他神色缓和,抱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他在说话。胸腔震动着,我认真听着,他的心跳一震一震,奇怪,我自己的都要跳出来了,他的怎么还这么平缓。

      所以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只觉得随便什么吧,我答应就好了。

      果然,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这才是拆开礼物盒子的正确表情嘛。

      后来,我才知道,礼物是礼物,盒子是盒子。礼物价值千金,盒子还要费力扔进垃圾桶。

      我能知道这件事,还是她告诉我的。

      这还不值得我跟她干一杯吗?她正好举起酒杯,我无法对准,只能晃晃悠悠地扬起,示意,然后一口喝下。

      头更晕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阳光从狭小的窗户照下来,地上是铁网的倒影。

      生活规律,饮食清淡,现在的我似乎完成了大家对我的期待,只是地点不那么让人开心。

      幸好地球上有黑夜,有黑夜就有睡眠,有睡眠就会有梦境,有梦境那还怕什么呢?虽然现在温度炎热,可在我隐秘的梦里,我们可是冷得要穿三层棉裤呢。

      我做工,看书,偶尔看一些奇怪的电视节目,里面的人像生活在另一个星球,我不爱看,但必须看。

      黑夜来临,我只有在太阳落山时才会变得开朗。

      随着室内昏暗的灯光,我们一起向对面床的女人告别。她赶上了好家人,据说他们在外面奔波了好几年,每次探监的时候都会来人看她。

      我们五个人挤在一张床边,趁着外面渐渐安静,最边上的女人清了清嗓子,我们都转头看她。

      她说她是因为诈骗进来的,不过自己也是被骗的,被男人从西北骗到南方,直到警察上门了才知道自己犯错了,也是我们这屋最会喊冤的人。

      “小张,你是好人,出去了能不能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我那俩孩子?”

      小张拘谨地坐在她的床上,明天就要离开了,眼里的雀跃根本藏不住,但面对我们的脸,倒还是一副忧愁模样。

      对于诈骗女人的要求,她答应了,眼睛又看向第二个女人。

      第二个女人比我大二十岁,家里农村的,因为气不过村长分地不公平,直接扛着柴火要去他家放火,刚把柴火架到大门口,火柴还没掏出来,就直接给她拷走了。

      也是没赶上好时候,那时候这个罪名真够大的,她能活着都算幸运。

      许是见多了人来人往,她最云淡风轻,就三个字:好好过。听说她靠这三个字送走了几十个人。

      第三个女人是嗓子不好用,脖子上一条很深的疤,她嗯嗯了两声,又点点头,小张也点头,两人的暗号就结束了。

      第四个女人比我大两岁,看起来很年轻,胳膊上都是烟烫的疤,据说是自残。看来人只有对自己狠才能对别人狠,她因为一刀砍了亲爹进来的。

      她手扣在膝盖上,低着头,似乎在考虑,最后却只说:“没啥说的了,你家人真好,以后好好对他们。”

      小张坚定地点头,目光投向我。

      这么一看我忽然紧张了,旁边的人似乎也在等我发表完好睡觉,这让我更急迫,只能磕磕巴巴地说:“我祝你幸福。”

      像完成任务一般,大家迅速回到自己床上。

      随着熄灯号的响起,屋里瞬间陷入黑暗。窗外漆黑一片,我缩在被窝里,看着那里出神。

      之前想到哪里来着?哦对,我们去了北方的山村里,那是最冷的时候,我们堆了个雪人,然后过圣诞节,吃着烤鱼喝着酒……

      慢慢闭上眼睛,内心祈祷今晚的梦能按照这个剧情继续下去。

      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不规律的呼噜,有人翻了个身,床吱嘎一声。我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眼前渐渐一片纯白。

      。。。。。。

      z城的春天。

      桃花的花瓣被风送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就连空气里也飘着花香。

      某中介处,李龙正愁眉不展地拿着自己手里的房子户型图。旁边的小张瞪了他一眼,无语地说:“哥啊,你都看两年了,能看出花来啊?”

      李龙喝了一口茶水,吸得直响,放下茶杯,脸色更差了;

      “我就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格局,这么完美的楼层,这么无懈可击的位置,怎么就卖不出去呢?”

      小张忍不住嗤笑,小眼睛假意真诚地盯着他,“哥,要不你试试找找前房主的原因。”

      “前房主咋啦?”李龙瞪着眼睛,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房子是房子,前房主是前房主,这有什么关系?”

      小张站起来,抢过他的水杯喝了一口,故意清清嗓子,“前房主是小三唉。”

      “小三?你咋知道。”李龙来了兴趣,直接坐在办公桌上,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他是外地来的,刚开始这套房子他自己看中了,故意抬高价,心想挣钱了自己扣下,结果还没等挣钱老婆就跑了,这房子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跟他不一样,小张是本地户,从小在这小区长大,身边的阿姨婶子不老少,也就前天晚上,他听到一个八卦。

      “要说这前房主啊,给有钱男人当小三,最后还怀孕了。”

      “然后呢?”

      他又续了口茶,轻轻咂着嘴,不紧不慢地说:“后来就漏了呗,让原配知道了,孩子没留住,这人就疯了。”

      “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小张一脸故事后面故事更精彩的表情,“她也是个狠的,去找男人算账,直接把男人从楼上推下去摔死了。”

      “啊?”

      李龙有个不好的预感,“从哪个楼啊?”

      小张视线扫过他手里的房源资料,指向明显。

      吓得他一把就扔到地上,捂着胸口说:“合着是个鬼屋啊。”

      ******

      春天就像男人深夜吹过的牛皮,没等眨眼就过去了。

      烈日炎炎,李龙穿着湿透的衬衫,大步跑进中介所。

      “什么鬼天气。”他直奔冰箱,拿了一瓶凉可乐,大喝了好几口。拧紧瓶盖,嗝才从嗓子里冒出来,他浑身舒爽,借着劲又打开喝了两口。

      正值中午,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他跑了一上午,让人溜个遍,结果甩给他一句:以后再说。

      心里冒着火,简直像个三孙子似的白忙活。

      免费的空调,安静的办公室,他萌生睡意,索性靠在椅子上打盹,不一会儿,呼噜声就从他嘴里冒出来。

      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梦,只记得忽然从高处跌落,吓得他一抖,醒了。

      眼前朦胧,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刚才果然不是幻影,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女人。

      怎么一点声音没有呢?怪吓人的。

      他赶紧说:“您好,要看房吗?”

      女人四十岁左右,穿着一套瓷白色旗袍,短头发烫了两个波纹,正好堆在耳垂边缘,衬得她脖颈细长。

      她这才注意到他醒了,白皙的手指摘下脸上的墨镜,一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他。

      “我要买房。”她声音轻柔,带着南方特有的温婉。

      李龙一下子精神了,赶紧从抽屉里掏出一沓房源信息,双手奉上。

      她的手轻擦着他的手接过

      不光是手,就连人也好看,按理说他三十岁,平时只会觉得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好看,今天对于她这个女人竟然也发出这样的感慨。

      要不是她眼下的细纹和脸上的斑点,光看背影,他一定会认成二十岁的女孩。

      她认真地看着房源信息,李龙这才想起泡茶,他着急地跑去拿茶,找杯子,端来的时候女人正拿着一张房子的信息,直视他的眼睛,说:“我想要这套。”

      “唉,好的姐,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恭敬地把茶放在她面前,拿来她挑好的那套,仔细一看,这不是那套卖不出的钉子房吗。

      这……看这女人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他忽然于心不忍。国人天生在意这些,所以这么多年都没卖出去,他虽然想挣钱,但良心上得过得去。

      “姐,没看中别的?要不我帮你介绍一下?”

      “我就要这套。”

      要?不能吧……李龙心想这种好事不会落在他头上的,哪有还没看房就说要的。

      他此刻正激烈的心理斗争中,假想着万一真成交了,通过楼下这帮邻居一说,一定就知道这房子的事,到时候再来找他,后期的事真是多着呢。

      “姐,实话跟你说吧,这……”

      “这房子死过人。”

      她平淡地说出来,就像在说今天很热一样。李龙张着嘴,认真地观察她的表情。

      最后得出结论,她好像真不在意。这就好办了。

      “是的姐,我跟你说实话吧,死的是个男人,是被外面养的情人推下去的。”

      她神情平淡,连个惊讶都没有,只是点点头,发出轻轻的‘嗯’声。

      这下李龙放心了,他索性坐下,继续劝说:“我是想好好卖房,您看样子也是不愁钱的,咱们犯不上拉低自己买这晦气的房子。”

      “晦气?”她终于露出平淡意外以外的表情,像是不满中带着质问。

      李龙点头,这不是晦气还能是什么?

      时针指向三点,外面的燥热终于降下去一些,微风吹着树叶沙沙响,让人心生困倦。

      她轻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睛望向窗外的树叶,一只小鸟在树间欢快地穿梭着,最后轻点树枝,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你听谁说的?”她神情回归平淡,只是不再看他。

      李龙不想说同事,只说是街坊邻居传出来的。

      她依旧看着窗外,轻声说:“我听到的和你说的不一样呢。”

      现在是说八卦的时候吗?李龙抓了抓头发,不好现在转移话题,只能附和道:“可能有很多版本吧。”

      白皙的手优雅地伸来端起杯子,她低头,喝了一小口茶水,声音像从远山飘来一样,带着若有若无的空洞,“推男人下楼的不是情人,是他妻子。”

      李龙哦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瞪大眼睛张嘴‘啊?’了一声。

      她这才把眼睛转向他,不再叙述刚才的话,直接往下说。

      “男人和妻子结婚十五年,从小本买卖做到大企业,妻子对于他外面的事倒也猜得出来,那个年龄的男人不都这样么。”

      李龙端正坐姿,认真听女人娓娓道来,怎么这件事开头就跟他想的不一样呢。

      “后来,她偶然看到男人的手机,发现他真的在外面养了一个情人,而且已经怀孕了。”

      “女人没有孩子,对于这件事深受打击。”

      她说到这里忽然激动,深呼吸了几次才平稳,李龙忙递水过去,却被她摆手拒绝。

      “想查清楚情人在哪很简单,第二天就看到了她,年轻,活力,正不顾自己怀孕拿着一堆香肠喂流浪狗。”

      “后来她们成了朋友,在男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妻子也知道了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因为单纯、漂亮、健康,家世不好。”

      “你们男人…呵。”

      李龙没想到听八卦还能被误伤,嘴里小声念叨着: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的。

      她不理会他没有底气的辩驳,看向窗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女孩傻到过了头,竟然从来没想过一个成功的中年男人会结婚,妻子觉得这对女孩不公平,离婚对她来说无所谓的,如果他们相爱,她愿意成全。”

      “事情从她提出离婚开始,男人声泪俱下地恳求她不要离婚,直到她说出那个门牌号。”

      “男人心知妻子已经知道了一切,所以他当着她的面打了分手电话,以示决心。可是,妻子却忽然转变了态度,她觉得浪子回头的男人就是不可回收垃圾,直接起诉他了。”

      “却没想到这样的举动直接激怒了男人,情人哭着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正被男人拉去做手术,让她帮帮忙。”

      “在医院,他们三个人终于见面了。妻子把哭着的情人拉走,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情人却只是哭,说不管你们谁是谁,我怕疼。”

      她叹了一口气,刚想继续说的时候,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时间,脸上露出焦急,慌忙地拿出手机接起来,一改刚才的淡然形象:“对对对,抱歉林老师,我马上过去接她。”

      李龙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看这样子是听不成了?果然,她快速站起来,戴上墨镜,匆忙地说:“我要去接女儿了,下次再谈。”

      还没等他摆手告别,她就大步走出去,他的手卡在半空中,看着穿着旗袍的背影快速消失在街角。

      。。。。。。。

      整个城市陷入无言的燥热里,我穿着纱料的睡衣,虽然薄,却还热出一身汗。

      自从怀孕以后,体质真的变了个样。

      桌子上摆着切好的水果,据她说是空运过来的,我为了不让她犯难,极其艰难地吃了两块,胃里马上翻涌。

      她知道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肚子已经四个月了,按理说是最舒服的时期,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干呕。

      大多时候我都在后悔,为什么他拉我去医院的时候我要怕疼呢?直接打掉不就好了吗,疼也只是一时;现在呢,我看了两个生孩子的动图,特别血腥,直接吓得我睡不着觉。

      她会在我身后抱紧我,手掌温柔地覆盖着我的肚子,像妈妈的呢喃。她哄着我,给我唱催眠曲,好在有她,不然我真的撑不下去。

      他从那次医院之后,再也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对我来说倒也无所谓,我也没多爱他,只是觉得没法活下去了才依靠他。

      穷人嘛,都没饭吃了就顾不上礼义廉耻了。

      不过,她似乎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拜托,现在这样的社会,一个老男人总对你若即若离,虽然看着有钱却很吝啬,一般都是有家庭的。

      我也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了,这不需要费心去查,上网随便一搜就知道了。

      跟他们有事业的人不一样,我有大把时间,所以我每天最多事就是跟踪她,甚至还在她常去的咖啡店打了一段工。

      可惜,她总是戴着墨镜,目不斜视,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但她的事我知道得越来越多,比如公司的财政大权其实在她手里,比如…公司里有个年轻实习生爱慕她。

      我什么都没有,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我跟爱慕她的实习生上了床,我也年轻,他也年轻,床丨上关系水到渠成。

      他似乎被荷尔蒙干扰了理智,才认识一个月就跟我求婚。我答应了,带他去了我家,那是个远近闻名的贫困村,下了高铁坐火车,下了火车坐汽车,下了汽车坐摩托,最后一段山路是连手带脚爬上去的。

      我也从他脸上看到了理智回归的表情。

      推开破败的院门,我妈坐在门口,一脸痴傻地看着我们,他呆愣地看着,我往前走了一步,喊了一声:妈!

      她点点头,继续痴傻。

      此时屋里的人被我的声音吸引,黑煤球似的孩子像狗崽子似的跑出来,一个两个三个,土匪似的冲到我们腿边抢夺着我们费尽力气带上来的东西。

      第二天,他就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日子还像往常那样过,我继续看她,应付他。还没过半个月呢,我就发现怀孕了。

      后来的事发展得很快,甚至超出我的预料,就像现在我身边的人,竟然从他变成了她。

      而我,后悔了。

      在一个下过雨的清晨,我坐在窗口,看着外面潮湿的大地,心里闪出一丝厌烦,她拿着咖啡坐在我对面,轻轻地啜了一口。

      “我要打掉。”

      她不赞同地说:“现在打掉对你身体伤害很大的。”

      “我不管。”

      她不再回应,安静地享受咖啡。

      我决定使出撒手锏,“孩子不是他的。”

      她愣住,眼睛终于落到我身上,眼里带着奇异的闪光,她唇上沾了一点咖啡,说出的话也带着咖啡香。

      “那不是更好?”

      那天之后,我身上所有不舒服都消失了。我不再挑食,不再难受,每天吃吃喝喝,肚子也一天天长大。

      夜晚,照例是她搂着我睡,她就像我幻想里的妈妈,温柔,强大,理智,还有…爱我。

      在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变得忙碌起来。我总想关心她,或者帮她分担一下,就算为她捏捏肩膀也好;每当这时候,她都会轻轻抚摸我的脸,笑着说:“这不是你能管的。”

      我知道他们在闹离婚。

      中年男人顺风顺水惯了,面对着像绵羊一样的妻子突然露出的獠牙,他用尽各种方法泼脏水,最后终于发现了我。

      他把我堵在电梯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肚子,眼神狂喜。

      他说:“我的孩子?”

      我摇头,说不是。

      他当然不信,狠狠拉着我的手腕,把我丢在以前的房子里。

      她一定知道我在哪,所以我不急,只需静静等待。

      很快,她就找到我了。

      我们三个人继医院之后又碰面了,变化的是我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

      那天他们吵得很凶,甚至到拔刀的地步,我靠在窗户前,轻轻拉开了保险栓。

      我真没想别的,因为屋里又热又吵。

      后来,他打了她一个耳光,按理说这样的场面我已经习惯了,从小就看我妈挨揍长大的,可不知道怎么的,我一看她被打,直接控制不住了。

      我抱紧他的胳膊往窗户那扯,她得到一点时间喘息,我看到她唇角流出血来,激得我力气更大。

      他明明不这么弱的,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像一副空架子,我一个孕妇也轻松控制了他,直到他像一条丝巾飘向窗外。

      *

      啧啧,不满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打断了我思绪。

      “你怎么回事啊?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胳膊都是疤的砍爹女不满地说。

      我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床板,语气也有些不确定:“我上次怎么说的?”

      床随着人的翻动吱嘎一声,她那边传来窸窸窣窣,“你上次说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你是冤枉的。”

      “我确实是冤枉的。”

      诈骗女的声音从相反的角落传来,操着一口奇怪的方言:“这怪我,都是我传染的。”

      大家都默认了,因为她天天喊冤,现在连老实自首的我都觉得自己冤案在身了。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我们都静默不语,各自想着冤屈。

      过了一会儿,诈骗女突然问:“那你孩子呢?”

      我的孩子?

      “当然生出来了啊,是个女儿。”

      诈骗女似乎又想到她在西北的两个孩子,嘟囔着:“孩子平安就好啊,我那俩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哎呦哎呦,我的心…”

      日子依旧重复着,从夏天,到冬天,现在开春了。

      空气里飘着潮湿的味道,我坐在图书室里,看着窗外发呆。

      今天是探监日,我被通知有人来探监。五年了,第一次有人要看我。

      我以为我不会在意,却控制不住的幻想,会是谁来看我呢?她吗?

      我害怕是她,又怕不是她。

      当我走进探视室时,看到隔着透明玻璃外的她,整个人定住了。

      我像被抛在半空又急速坠落,以为必死无疑时,却被一双翅膀拢住,带我飞到满是白云的宫殿。

      “我来了。”她的声音一如往常得平静。

      我颤抖地坐下,小心地看她,她没变,跟我记忆里的一样。

      突然,在她身边突然蹦起来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白面团子似的粉雕玉琢,和我以为的狗崽子小孩完全不一样。

      她脸上带着宠溺地笑,一把把她抱在腿上,柔柔地说:“囡囡,叫姐姐。”

      “姐姐~”女孩声音软糯,跟她一样的江南口音。

      我的脸上凉凉的,眼泪无意识地落在戴着手铐的手上,我看着她的眼睛,小声说:“你好啊,妹妹。”

      她的脸上带着笑,对于其他来探监的人,我们中间的玻璃就像不存在。

      她搂着怀里的小女孩,不让她的手伸进对话孔,我看着从另个世界探进来的稚嫩手指,眼泪又流出来。

      “宝,别哭。”她对我说。

      我点头,手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

      “圣诞节想吃什么?”

      我哽咽着,眼神迷茫,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那天你会出狱。”

      我眼泪又流出来,一抽一抽地说:“我要吃最贵的。”

      女孩眼睛亮起来,一脸期待地说:“妈妈,那我们带姐姐去吃云水楼的海鲜大餐吧,要大龙虾!”

      她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那得问姐姐。”

      说完女孩的脸马上对着我,脸上露出恳求,我破涕为笑,点头说好。

      时间到了,狱警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站起来,刚要转身,却忽然听到她说:“我们在家等你。”

      **

      铁门也不那么冰冷了,日子变得好过了。

      真好,我也有家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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