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

　　长安舞姬，白衣一舞，倾国倾城，那舞名“海棠”，那舞姬便唤“海棠”。

　　江湖杀手，白衣一舞，刀出必见血，无人晓其容颜，只知其手握一把短刀，刀口成伤若海棠花形，刀柄上刻“海棠无香”。

　　有人道：舞姬海棠，就是那“海棠无香”。

　　坊间传言，真假莫辨，或有道中人来探访一二，似若谣传罢了，不可作信。

　　然，那年冬雪初上，华灯映晚，长安歌舞，犹然未央，舞姬翩然，海棠依旧是海棠。

　　然，那晚雪铺长街，月隐无声，丞相做东，大宴宾客，不想席间如厕，却再未归来，那被发现于破落柴房的尸首，留着海棠花形的致命伤。

　　海棠依旧是海棠。

　　帝皇大怒，问责教坊，务必缉拿凶手，首当其冲，便是那舞姬海棠。
　　深门冤狱，有入无出，他们说，舞姬海棠，就是那“海棠无香”。

　　事无其巧，皆是一身白衣，皆是海棠为号，那丞相离席之时，首席舞姬也正是幕间，后台无人佐证，一切的指向，不外乎是坐实了很久以来江湖人的猜测——

　　舞姬海棠，就是那“海棠无香”。

　　严吏酷刑，几日不过，舞姬已体无完肤，却始终说不出一言。旁有人以其家中仅剩盲父为挟，迫其供认。

　　一介弱质女流，终不过屈打成招，早做结案，让旁人领赏得去。

　　生若蝼蚁，长于勾栏，凭不过一舞身段，谋生只是一口饭，哪里比得过强权，等得来伸冤？！

　　至死来怨，该怨不该撞巧了“白衣”，撞巧了那“海棠”！

　　舞姬临刑前一晚，有人劫狱。

　　来者刀法犀利若鬼魅，万夫莫能挡。

　　那一晚，舞姬浑身血污，其实只剩半口气，她只是看到一抹白光过，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不在狱中，而是郊外河边。

　　一抹白衣，立于不远处，若一朵别致的海棠花。

　　她的盲父居然也在身边。

　　白衣没有回头，只有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此处距长安万里，他们寻不来。”

　　舞姬微楞，良久才爬起身，咳了好几声，才喊出一句：“恩……公！”

　　“我，不是——”白衣微动，“还有，抱歉！”

　　舞姬忙道，却被血水呛住：“我……不……恩公……”
　　白衣没有回答，一个轻功闪过，很快便消失于夜色。

　　深夜，再落雪，一片片，仿若白色海棠。

　　舞姬若自言自语，轻声喃呢：“我该怎么……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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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后，远离了长安的舞姬，隐居在一座繁华小镇，继续着平淡的营生。

　　只是因牢中受了伤，损了腿脚，毁了根基，再不复当年的一舞倾城姿，无外乎是可以养活自家和老父亲罢了。

　　一日，小镇舞坊，若往日，不过两三茶客，坐聊闲谈。

　　一白衣少女，悄然而过，入了后台，在刚谢幕的舞姬身边坐下。

　　舞姬愕然抬首，疑惑道：“你……”

　　少女抬手，一大袋子沉甸甸的银两到了桌上。

　　“这是一成，后面还有九成，算是我的赔罪。”

　　舞姬愣住。

　　“能为我跳一首海棠吗？”

　　少女轻笑，若海棠无香——

　　“当作，报答……

　　……对了，你也喜欢海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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