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碧姬·且行且珍惜

　　那时才六月，阳光就这样的悠扬，婉转得如同一支小提琴。

　　他们那时还年少。

　　男孩有着一双温和的眼睛，却又黑黑的，深邃地如同可以包罗一切。

　　女孩总是笑容满面，无论课程多么紧迫，压力多么大，她总是蹦来蹦去，就像操场上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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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最后一天上课，整个高三年级都在沸腾着，老师有点无奈得在讲台上讲着，根本没有人听。

　　他望着前排那女孩的后脑勺，柔顺的马尾，那么干净而又美好；

　　她转头对他笑，说：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他请她下馆子，说要还欠她的饭。可是最终，他们还是AA制的，她说，要让他欠着，将来才能收到利息。

　　同班三年，早已习惯了嬉笑打闹的日子，陡然间忽然发现，明天，我们将分别。

　　吃过饭，背着书包，并排走在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那时华灯初上，河床摇晃着一川破碎的水银，隐隐撞击着，那么疼。

　　最后坐在了河边的椅子上。谁也没有说话。

　　她终于打破沉默，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非要让他猜正反。

　　她得意地笑着，看他第一千零一次猜错；

　　他带着宠溺的目光，无视她私下的小动作。

　　——耗子，等高考完了，你必须陪我去PHOTO BAR。

　　——嗯，知道啦。

　　PHOTO BAR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只是一家不怎么有名的小酒吧，只是她从来没有去过。每次一起走过那条街，看着那充满后现代的装潢氛围，她总是说想去一次，毕竟她从来没有去过酒吧啊。虽然，他也没有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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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的六月，新的校园了。

　　她把原本干净的直发烫成了卷发，大大的波浪沿着她削瘦的身体蜿蜒而下。

　　那个时候，她收到了他的信。

　　他说，他一切安好，就是工作太忙。

　　她回信向他抱怨说食堂的东西太难吃，必修课的老头上课无趣又爱点名。

　　他的字还是那么有力度，一笔一画都像是刻到了纸上一样。

　　那天之后，他们只见了一面，他们去了那家酒吧。胡乱点了杯螺丝起子，仅仅因为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问她上了哪所大学；他说他落了打算不读书了。

　　原来，我们真的就要分别。时光如同那夜的河水，碰撞着飞逝，仓惶得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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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开始写信，虽然也有电话，可是很多东西，都要用洁白的纸和黑色的墨才能记录和表达出来。

　　也有很多东西，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法表达出来。只能让它们沉没在胸膛里的潮水中。

　　第一学期过年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想着回家，可是却被告知，他已经北上，不在那家乡的南方小镇上。

　　那年春节，下着雨。空气潮湿，难以忍受得寒冷。

　　她在大学校园的四年，他们没有见过面。

　　漫长的思念，如同黑色鸾鸟喑哑的歌喉，发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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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年里，手机开始流行起来，他有了手机，她也弄来一个。

　　依然很少通话，只是睡前总是有一条短信传进来。

　　他说：我刚才扔了一次硬币，你猜猜正反。

　　再后来，有了铺天盖地的搞笑短信，只是，他从来没有给她转发过。他的短信总是一字一字慢慢输入的。

　　再后来，很少有人写信了，班级的邮箱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只有她才记得定时去看。

　　再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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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写信跟她说，几个月前，他就辞职了。现在他和几个朋友合伙做生意。

　　他也写信跟她说，前阵子生意赔本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他还给她寄了一瓶香水，CD，总是散发着甜腻的气息。

　　她依然跟他抱怨说，室友晚上打呼噜食堂师傅看她是女生总是少给几筷子菜自己背单词总是记不住上课睡过头又被点名了。

　　她还说，她把头发烫直了，室友第一百零八次骂她笨后终于教会了她织围巾，还很高兴地说要送一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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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哪个时候，PHOTO BAR转让了，变成了书店。

　　不知道哪个时候，滨河路上建了个广场修了几栋公寓。

　　不知道哪个时候，学校原本馥郁的栀子花给移除只剩脏兮兮的泥土。

　　他依然没有回来。

　　她终于还是毕业。

　　然后，收拾东西，去了他所在的城市。

　　他来接她，两人在人群中找了很久，擦肩而过了很多次，才总算认出了对方。

　　他已不是那个沉默内敛的少年；

　　她的神情多了些成熟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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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商量决定合租公寓。

　　他帮她布置她的房间，浅茶色的墙，淡蓝的窗帘，一个衣柜，一个书架，一个梳妆台，一张床，简洁而又干净，一如四年前他坐在座位上看到的那个背影。

　　她以为他们将会有更多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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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忙，每天很早就出门了，很晚才回来，有时她还没有醒，有时她已经入睡。

　　她也很忙，开始忙着找工作，应聘，随着大学扩招，大学生就如同小菜一般。

　　直到她找到工作，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他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她喜欢漂亮的热带鱼，他去帮她弄来了，还带着一堆复杂的加热器加氧气。

　　她生日那天，他送了她一只巨大的浣熊娃娃，陪着她逛了整整一天。

　　房租水电瓦斯暖气费都是他在付，只有她问起，他才大概地报一个价。

　　时间依然在飞快流逝，他们依然很少见面，即使同处一个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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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黄金周的时候，他说他的朋友会来。他们难得地一起去超市买菜。她低着头认真研究各种食物的标签，他就负责推着购物车。他看着她的侧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的朋友来了，总是开玩笑叫她一声“嫂子”，她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办，可是心底又觉得有些隐约的什么在起伏。

　　那天闹了一天，他和他的朋友打着牌，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的声音总是不断被他们的吵闹给掩盖过去。他学会了抽烟，烟雾缭绕着有些喘不过去，她起身去开窗，然后寒潮带来的冷风刺得她一个激灵。

　　她忽然觉得他那么陌生，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

　　他察觉了她的异常，跑过来陪她说话，可是，本来可以畅言无忌的，此时，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抓抓头，摸出一个硬币，抛起来用手接住，让她猜，她又猜对了玩这个游戏以来的第NNNN次。

　　他带着宠溺摸了下她的头发，她笑了，眼神有一瞬间的明媚，眼底去忽视他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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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开始努力地抽出时间来陪他。

　　他以为他们会有更多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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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现他烟瘾挺大的，还常常带着应酬之后的一身酒气。

　　她还发现他刻意掩藏在严肃外表下油嘴滑舌的轻佻。

　　他也发现她喜欢念念叨叨这办公室那些私下传递的八卦。

　　还有她嫉妒着某某LV的包包，念啊念啊。

　　终于有一天，他们因为一个电视情节而吵了起来。

　　吵完之后，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仿佛演练了几百遍一样，一起说对不起。

　　可是下次，依然吵了起来。

　　一切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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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觉得很累。

　　他已经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试图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变化，她只是太神经质。

　　他很茫然。

　　心底又有一些害怕。

　　他不愿意承认，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她。

　　他的她。在那个长达七年的回忆中，一直是那么温顺纯净的。

　　有什么已经出现了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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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是圣诞节，他陪她去广场上看烟火。天上还下着雨雪，寒气刺骨，他像其他人那样，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用手臂去圈住。她的鼻子和两颊被冻得红红的，他温和地笑了。

　　他吻她。

　　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犹豫，可是温顺。

　　第一次的吻。如同清汤白水一样，温吞，可是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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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房间。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依然英俊的面庞，可是……他，不是，他。不是那个少年。

　　用力推开他，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锁紧门，忽然觉得心底被抽空了，混乱中，蹲到地上，不可抑制地大哭起来，哭声如同一个找不到心爱的洋娃娃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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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房间。

　　他颓然地坐到床角，开始抽烟。他明白她为什么推开他。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两个人都很珍惜彼此，可是最终，两人依然越走越远。

　　～～～～～～～～～～～～～～～～我是老娘编不出来的分界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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