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流浪。

　　【soway出品】流浪。|观月相关|

　　CP：观月初×深井铜
　　BGM：莫文蔚-《盛夏的果实》

　　000.

　　后来的我总是想起从前的你。

　　001.

　　第一次遇见深井铜原本不是我计划之内的事。那天我和朋友们本打算穿过耶路撒冷在临近的小镇上借宿，没想到才下午时分天空就愈发阴沉，快出城的时候雨已经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无奈之下我们只好钻进附近的一间酒吧，抱怨之余身为老板的深井铜便拿着干毛巾走了过来。

　　回想初见她的场景，至今我有些忍俊不禁。那时我的刘海黏腻地贴在前额，雨水顺着耳发流进脖子，衬衫早就被水渍浸了一大片，那模样落魄极了。她把毛巾递过来，用日语温柔地说里面有热水，我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她，标准的东方脸孔，并不算漂亮，却是有一种淡淡的书卷气，灯光旖旎，显得愈发清秀。我盯着她许久，直至她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才后知后觉地移开目光，旁边的伙伴捅了捅我的胳膊，眼中盛满戏谑。

　　我自然懂他的意思。作为一个为流浪世界而放弃一切的人，感情只是奢侈品，我早已没有资格再去妄想什么。梦想与现实不过是一场掷硬币的游戏，只是谁都不知道答案会是哪一面。

　　002.

　　在交换一些基本信息之后我们也算是认识了。深井铜和我一样都是日本人，想来也是听见了我们用日语抱怨天气才会用日语和我们攀谈。她五年前来到耶路撒冷留学，随后定居，开了这间名叫花语的酒吧，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当她听说我们是一群流浪者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惊异。

　　“小时候有过这种梦想，可是实行起来很困难。要安排好很多事情，很麻烦，我也放不下。”
　　“这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毕竟每个人的想法不尽相同。”

　　深井铜抬头瞄了我一眼，实现随即落在了我放在手边的吉他上。

　　“观月君会弹吉他吗？”
　　“会一点。”

　　深井铜思索了一阵，而后拜托我能不能在酒吧多呆三个月，酒吧的吉他手由于家庭变故请了假，她一时找不到替补，但吉他手的位置又不能一直空缺。我看了看同伴，他们都耸耸肩做出无所谓的神情，本来流浪的目的就是了解世界，相比之下这三个月的阅历也不一定比每天都游走于各个国家来的少。

　　我摊摊手，“我可不保证不把你的客人吓跑，还有，这里还有几个人会架子鼓，也可以上。”
　　“那就谢谢了。”

　　003.

　　夜幕笼罩的耶路撒冷像极了《消失的帝国》里沉入海底的亚特兰蒂斯，散发着神秘的气质。而偏安城市一隅的小酒吧却是纸醉金迷，酒瓶上绕来绕去的花体字显示着里面的魔性。闪亮的霓虹划破夜空，摇滚迪斯科不知疲倦地叫嚣，歌声嘈杂时好像就会拧出一场骤雨。舞池里的人不安分地扭动着，摇摆着，用尽全力宣泄着自己的压力。在这里，任何人都摘下丑陋的面具，不再虚情假意，回归那个看得清摸得透的自我。

　　灯红酒绿，盛世浮华。

　　每当我对当初割舍一切而介怀时，总会想到这些在酒吧里买醉的人们，抑或是穿着套装箭步如梭飞奔于各办公室的上班族，便会多了一分释然。那个时候的我颇有些俯瞰芸芸众生的境界，说到底就是不耻他们不敢追求自由的懦弱。只是彼时的我未曾预料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并且甘之如饴。这也就印证了中国那句古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想每个人，都很难走出他自己的故事。

　　004.

　　舞池灯光被掐灭，宾客们也有些疲倦，我快步走向台上，弹了一首意大利的吉他曲。其实从这些天在酒吧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并不会有什么人听，不过是跳舞累了的消遣。一曲方歇，深井铜在我走下台时顺势从我手上接过了吉他，就像妻子接过下班回家的丈夫的外套一样稀松平常。

　　“观月君弹得很好。”
　　“哪里。”

　　我用最蹩脚的字眼搪塞她，别过头避开了她炯炯的目光。大家都不再生活在那个说句情话都会脸红的年代，一颦一笑都已足够让对方洞悉自己的想法，不如说是无言的承认和默许，只是谁都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其实我并不是想遮掩什么，如果她愿意，我会带她走。但我想没有谁会愿意过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生活，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过我，一个女人此生所期待的，不过只是一个温暖的家。

　　看似简单，却是我永远都给不起的。

　　同行的伙伴很是不解，只是短短十数天，我就能笃定地告诉他们深井铜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似乎有些仓促和唐突，但我想一见钟情抑或日久生情不过是时间的淬炼不尽相同罢了。酿成醇香的红酒需要时间的熏陶，而瞄准猎物却只需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爱情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像数学公式一般逻辑分明，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故事，是阿芙罗狄忒都解不开的谜。不同的人对爱情总归有不同的参悟和认知，才会有长久以来我所奉行的笃定与传奇。

　　爱是一种遇见，不能等待，也不能准备。

　　我微微别过头看了一眼深井铜，有些自嘲地笑笑，顺势坐在吧台边叫了一杯威士忌。她按下调酒师的手，回头冲我眨眼一笑。

　　“不介意我来吧，算是作为你愿意留下来帮忙的答谢。”
　　“那就麻烦你了。”

　　她踮起脚尖试图去拿柜子最上层的干姜水，脸憋得通红，那样子可爱得紧。我绕到她背后轻松地把瓶子拿了下来，她转过身正好困在我的两臂之间。我分明听见“咚咚”的心跳声，霓虹闪烁，她低敛的眼睫在下眼窝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蓦地一下我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拧开了瓶盖，她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望着我。
　　“喏，酒还没调好。”

　　深井铜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我看不清那是失望还是难过。威士忌注入酒杯时引起的空气振动像极了交响曲低沉悲伤的前奏。她安静地坐在吧台旁，耳边的喧嚣好像只是天边的谣音，我慢慢啜着酒，想着初见她是也是如出一辙的安静缄默。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解决得了的，不然也不会有梁山伯祝英台的阴差阳错和罗密欧朱丽叶的扼腕叹息。

　　因为和我一起，你看不见未来。

　　005.

　　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很好地诠释了空间的收缩和在不同情况下我们对时间的敏锐感，以往仿佛半个世纪漫长的三个月竟然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火烧火燎地跑远了。再过几日就到了我和深井铜约定的时间，我们必须得离开了。

　　这段时间我和她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即使只是相见时淡漠的一眼或者生硬的寒暄，却是背过身来抑制不住的汹涌澎湃。说穿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一旦被冠上爱情的名号，就变得如同史诗一般唯美但扑朔迷离。收拾行李那天深井铜也过来帮忙，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却始终掩饰不了眼中的落寞。大家都一言不发，只听见行李摩擦的窸窣声。我抿着嘴角也是神色冷淡，直至同行的松本由理把我拉到屋外。

　　“怎么了？”我把头移开望向别处，不愿意让他看出我眼中的不舍。
　　“观月，你应该清楚你的梦想是什么，想想你当年是如何斩钉截铁地告诉所有人你的决定。”

　　他嘴唇一翕一合，脸上隐隐有些怒意。我们都不是圣人，脆弱无助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想过半途而废，这一路大家扶持而过，我总是那个带头鼓舞同伴坚持向前走的人。但现在想要退缩的竟然是我，这不免有些讽刺。

　　“放心，我不会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像个还在网球场上挥洒青春和汗水的少年般踢着喝剩的易拉罐，无非是想要这句话显得不那么苍白无力，大家都需要我一个铿锵有力的答案。
　　“那就好，难为你了，即使很对不起她。”他努努嘴，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深井铜仓皇离开窗旁的背影。

　　我从来不知道放弃一件事情会这么困难，就像没了信仰和希望，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懂得了不舍。

　　006.

　　晚上的工作结束后深井铜拉住我，说能否和她一起去包厢唱几首歌，也算是纪念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我以为大家都在那里等着，便心安理得地和她一起前去，没想到拉开了包厢门才发现里面漆黑一片，当下我就向后退了一步。黑暗中我听见她低低地笑了一声，气氛愈发暧昧。

　　“怎么，观月君，害怕我吃了你不成？”

　　本有些尴尬的我因她这一句调笑反而轻松了不少，笑了笑便拿起话筒陷进了沙发。她的嗓音很平稳，辗转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几曲方毕，小憩之余伴随着熟悉的中文歌响起，我睁开眼，深井铜随着旋律缓缓地开唱，那幅画面即使是在往后的数十年间也都让我对其不断地回忆与想念。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天天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年少时曾幻想过无数次的情歌对唱竟在如此悲伤的叙述中落笔，不再是期待的甜蜜而是难以启齿的离别。中国歌手陈奕迅的《十年》娓娓道来的故事俘获了多少人已经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此时的深井铜彻底地占据了我的心。

　　陈奕迅的《十年》唱给全世界，我却只唱给你。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我放下话筒，不知是不是眼睛花了，总感觉深井铜的身子在颤抖。我揽过她，感觉胸膛处的衬衫瞬间濡湿了一大片。

　　“留下来。”
　　我的呼吸分明滞了一下，手指骨关节被攥得泛白，调整了一下呼吸让我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或者你跟我走。”
　　“我放不下。”
　　我搭着她的肩膀将她稍微推开了一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放弃梦想，即使——你很重要。”

　　深井铜的目光像八月十六的灯笼一样倏地一下灭了下去，她拿开我的手，站起身背过身去，依稀看得到墙壁上的彩灯微微描摹出她瘦小的背部轮廓。

　　“那么，再见了，观月君。”

　　我看着她夺门而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黄昏依偎的老人。但梦境只是一瞬间，却永远不能成为现实，错开的身影跌进割裂开的时间，那是我们永远都弥补不了的过往。是你的轻狂湮灭，是我的责任不再。原来即使我没有遇见谁，也还是得放下你。

　　抱歉，你努力成为我的落叶归根，我却做不到你的如影随形。

　　007.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深井铜没有出现，以致很多年后我还对她当年的决绝感到惊异。汽车轮胎碾过路上的碎石子发出沉闷的声响，空气里也游离着这座城市所闻名的庄严肃穆，不时飘来的酥油香醉醺醺地在祷告声诵经声里蹒跚，汽车驶出城门，城市渐渐被沙漠吞噬，直至不见。

　　一年后。

　　我压低鸭舌帽，舞池里的人仍旧风魔地扭动腰身，收银台上一株曼陀罗正绽放得可人。一名中东女子用阿拉伯语邀请我共度一夜，我礼貌地拒绝了她，拉开椅子向门口走去。

　　回过头，仍看得见一名男子紧拥着深井铜站在吧台后面亲昵地写着什么，她不时回过头去喂他一瓣桔子，那画面让人好生艳羡。

　　008.

　　多年后我仍行走在世界各个角落，从寒冷的格陵兰到酷热难耐的南非，从换日线到北极圈，绵延了整个地球的足迹无时无刻都提醒着我所得到的梦想，和所牺牲的信仰。

　　你是浪子，别泊岸。

　　[FIN]

　　爱你们的瓢于2012年2月14日晚19:02完于重庆，共404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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