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之死

　　两个小时后，方岐被没有盖好的上身冷得一阵寒战，他伸手一摸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然后躺在床上缓了一分钟的神才慢悠悠地套上裤子走出去。

　　“余昇？”方岐叫了叫，可外面空无一人。

　　他奇怪又朝卫生间看了看结果还是没人，然后走到厨房，平时家里做菜收拾家务那熟悉的声音也消失了。

　　方岐站定在客厅。

　　“……上班了？”他下意识地朝玄关的那个柜子看去，结果看到余昇上班时拎的那个公文包也好好地在上面摆着，紧挨着的还有余昇的车钥匙和钱包。

　　他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打开钱包一看，发现里面除了银行卡之外的现金全部都消失了。

　　数年刑警的经验告诉他，情况不对劲……

　　方岐的呼吸慢慢开始急促了起来，他回忆着昨晚上余昇跟他说的那些话，紧接着鞋也不换一口气就跑到楼下的那个便利店。

　　结果便利店里人说余昇今天根本没有来过。

　　方岐跑回去拿起手机耐着性子给余昇打了一个电话。

　　他站在冷清的客厅里听着听筒里的滋滋声，心中的火气就像是易燃的汽油都可能爆发。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方岐挂掉电话又拨过去。

　　“对不起，您……”

　　方岐转手立马点开微信按开余昇的聊天界面就连续发了好几条语音：
　　“你在哪？”
　　“电话怎么关机了？”
　　“看到马上给我回个电话。”
　　他的还在压制着自己情绪，一条语音过去半晌，聊天界面毫无变化。

　　电话不接至少会回个短信或者留个字条吧？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可是之前自己的怀疑和这些征兆都预示着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这时候他才开始意识自己是被余昇的甜言蜜语下了套子。

　　昨晚……

　　他拿起手机：“你到底要干什么？！”

　　“马上回来，小心我揍你！”说完他随手把手机甩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方岐的车从马路上飞出然后稳稳地停在市公安局的前院，门卫罗叔本来还想跟他玩笑几句，结果一出来就看到方岐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就连忙躲进了门卫室。

　　刚上楼，方岐就直接走进技侦追踪余昇的手机。

　　办公室里，邱小然和蒋玉波几个人在谈着几个好笑的案子，几个人边说边笑气氛融洽，这时方岐就走了进来。

　　冷冰冰的低气压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办公室，周围突然安静，谈笑声也跟着消失，邱小然几个人的笑容一下子停在脸边，谁也不敢动一下。

　　所有人都看出来他的方支队长表情不对，只有林敏看着方岐大跨步走进来：“方队，早上……”

　　邱小然把林敏一把抓了回来：“想挨骂啊你。”

　　几个人各就各位低着头，谁也不敢上前多问一句。

　　方岐一言不发地走到办公室，几秒后挂上工作牌又走了出来。

　　“哎，我去吃早点的时候看到隔壁……”李觉在走廊跟方岐打了个照面，结果方岐对他视而不见，满脸黑压压的。

　　“去哪儿呢你？”李觉抓住他。

　　“找人。”

　　“什么人？是案子有新进展了吗？”

　　方岐停住转身，然后抬起手朝自己的脸摸了一把，李觉看着他心道可能是出大事了。

　　“找谁啊？”李觉又问。

　　方岐压了压把李觉抓过来小声道：“余昇早上走了，我刚刚去医院找他他也没有在单位。”

　　“什么？”李觉皱眉，“什么叫走了?”

　　方岐沉默着转向窗外，李觉就确定了他的意思：“说不定是回你家了手机没电了？你给你妈打个电话看看，他不是经常送药过去吗？现在说不定就跟叔叔阿姨在家呢。”

　　“不可能，他钱包里的现金都没了，只留下了银行卡工资卡，我刚刚去查过了，卡里一分钱都没有动过，但是肯定是要拿去干什么的，不然他从来都不会只带卡不拿钱包。”

　　李觉停住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直接给老子关机！”方岐压着声音愤怒，“那天去清远后他就不对劲。”

　　方岐一吼，办公室里的几人就齐刷刷地朝外面看过来。

　　李觉抓过他两人躲到角落里：“又不是演电视，余昇怎么可能说失踪就失踪。”

　　“不是的，我觉得不对劲，这段时间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李觉皱眉：“你先给你妈打个电话问一下啊。”

　　“早上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中午把余昇带回家吃饭。”

　　李觉一听又打量着：“那就是……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方岐迟疑着，他深深闭了闭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李觉看着他的样子越发觉得有大事要发生，面前的方岐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就把这段时间自己掌握的信息和怀疑都跟李觉简略的说了一遍。

　　说完，李觉愣在原地话也不敢说。

　　“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李觉半天才开口。

　　“我不敢相信，我觉得……我觉得他不可能是蒋升，而且没有证据，”方岐皱眉，“但……他的年龄、还有蒋立行案子跟洪睿山和肖文这些乱七八糟的联系让我实在是……还有……还有余昇手上的疤。”

　　方岐说不下去了。

　　“你先别急，”李觉看着他小声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说不定曼里那边也会有消息。”

　　方岐的心焦躁到极点。

　　到底为什么……

　　他不敢把余昇和这些案子联系到一起，他不会杀人的，他是余昇。

　　“他最近有跟你说什么吗？”李觉突然抓住他，“你好好想想，就……一些细节。”

　　方岐沉默着。

　　“赶紧走。”李觉突然拉起他，“快走去找他。”

　　余昇走的时间太过巧合，这一点不止是方岐觉得，一旁的李觉更是认为如果找到余昇，或许比抓到阿莱或者肖文更具有价值。

　　李觉看着他方岐一脸迷茫站在原地不动：“你怎么一到余昇头上就跟个呆头鹅一样，找啊，快去找啊。”他推搡着方岐，转身拿起外衣和警察证就追过去，“等等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一个早上，方支队长毫不避讳地“公物私用”，差不多把南远都翻了个底朝天。

　　这下市局所有人不仅知道了刑警队的方支队长突然官宣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女朋友，而且这个神秘女友消失后还“劳动”支队长拼命寻找。

　　可不管怎么传，除了那几个“知情人”谁也不知道方支队长的女友到底是谁，为此，局里几个暗恋方岐的小迷妹还抱团伤心了一场。

　　文思言坐在检验室心惊胆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颤抖着翻出年三十晚上在家里跟余昇互加的微信：

　　“你去哪儿了？”

　　“我哥找你都快找疯了，他刚刚在办公室把我的杯子都摔了，凶得不行。”

　　“你快给他回个电话，再不回他可能真的要立案了……”

　　文思言畏畏缩缩地对着手机听筒说话，这时候左玲玲走过来朝对面技侦地办公室看着在里面查监控的方岐，“唉，高冷医生因恨毅然出走，霸道警察穷追不舍，强强的爱情果然是我最喜欢的tag！”

　　“……”文思言满脸无语，但是见怪不怪。

　　“不出意外的话这结局一定是he，凭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越是跌宕起伏的经历就越能体现出爱情的难得和忠贞不渝。”

　　突然，一声大吼从物证科门口穿进来，“文思言你出来！”

　　文思言一惊，揣好手机屁颠屁颠地就跟着方岐跑了出去，而外面的方岐边走还边念念有词：“臭小子，回来看我不收拾他。”

　　三天后，太阳一如既往地西落。

　　余昇站在一个无人的路边对着手哈了口气搓了搓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机，刚一开机，几十条短信和未接电话就从锁屏上窜了出来。

　　几秒等手机停止震动，他立马打开了飞行模式——为的就是最大限度防止方岐对他的追踪。

　　他知道，以方岐的敏锐性肯定在他走的那天早上就会察觉不对劲并且立马采取行动，能这样安然无恙地躲他三四天，余昇觉得已经很好了。

　　他笑了笑。

　　在这三天里方岐的聊天界面被顶到了最上面，消息最多的是他，最后一个联系他的也是他。

　　“马上回来，小心我揍你！”
　　“你在哪儿呢？快点回来！”
　　“你要是不回来我马上告诉我妈，让她亲自来找。”
　　“不听话是不是？有什么回来跟我说，你是怕我骂你还是怎么着？我这么好的脾气骂过人吗？”
　　“快点回来，冰箱里的菜都堆了一堆了。”
　　“我爸高血压药没了他管你要呢。”
　　“接电话啊，又想跟我过不去是吧？”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余昇沉默着。

　　而下面是文思言：
　　“我哥找你都快找疯了。”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他骂死了……”
　　“趁现在姨妈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肯定去骂我哥，我哥被骂又要来骂我……”

　　李觉：
　　“有什么事一起解决，方岐找到你是迟早的事，公安局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很担心你。”

　　罗永明：
　　“速回电话。”

　　罗文涛：
　　“晚上吃夜宵？”
　　“又请假？院长是你亲戚吗？要不我俩拜个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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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昇低眼看着手机屏幕，等把所有消息都看了一遍后，他的拇指又点开了方岐的那个界面。

　　“你能不能想想我？我找你找了三天了。”
　　“余昇你到底去哪儿了？哪怕是一个电话也行。”
　　“……”
　　余昇的视线停了几秒，最后还是按下了锁屏键。

　　他知道，只要自己被方岐找到，很多事情就再也瞒不住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他看着面前那条窄道，然后摘下手套和手表，随着手机一同放到了自己的脚边。

　　点上一根烟，烟雾从他的嘴里飘出来，随着燃着的火星消失在他的两指间。

　　等这些动作完成后，他从手边的那个黑色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握在左手，接着他朝反方向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一秒后，被割裂的肌肉先是裂出一道浅浅的白，然后他白皙的皮肤马上泛红，血液就顺着手臂滴到了手表和手机上。

　　虽是自己逃离，但他也要留下某个人可以找到他的线索。

　　余昇只是轻轻皱眉，然后熟练地掏出一截备好的浅色残布包裹起来。

　　这时候，他耳朵上的一个微型对讲机亮了亮。

　　“人呢？”对面声音冷冷道。

　　余昇跨步朝指定地点走过去，窄道的尽头，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侧身在一个死角，手里拿着一个电击棒和一根又长又粗的绳子。

　　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目前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那天晚上。
　　“你告诉他，方岐的人头我可以给他，但是他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余昇说。

　　“现在谁先杀了方岐，谁就可以先拿到章翼琴手里的资料，拿到了资料，谁就有主动权。”

　　“你放心，公安局里也有人不希望章翼琴手里的资料被公诸于众，现在资料就在他的手里，但是好在他还不知道那个资料的重要性，所以最好在这之前就解决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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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岐不擅长近身格斗，要抓他必须得先控制住他，你跟我的力量可能对他而言就像是挠痒痒，所以我觉得……可以先把他弄晕，拿到他手里的资料后就马上灭口。”

　　“后天我带他过来，等他出现你就杀了他。”

　　转眼到了如今，余昇轻声朝两人约好的目的地走去：“人马上就到。”

　　他脚上的步伐十分谨慎，就像是猎豹在靠近猎物时的全神贯注。

　　窄道外的的那条稍微更宽的道路尽头，一辆深灰色的雷克萨斯停到路边，方岐看着手里的定位，在余昇开机的段时间内就被追踪到了痕迹，方岐放下手里的材料立马跟了过来。

　　而另一边的巷子很窄，周围的空气就好像是灰色的，余昇边走边缓缓地在后面朝面前的人掏出了一把手枪。

　　躲在窄道前的那个“刽子手”在看到转角出现的方岐身影后就已经彻底不顾身后，他只是兴奋而又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猎物”，全然不知自己已经一步一步地走进了余昇提前布下的陷阱。

　　“刽子手”露出欣喜得意的表情：一百万，这个警察的人头居然值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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