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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上海是很多人都喜欢的城市,魔都自然有其魔力所在,大学的国庆假期晁扬夕总会热情地邀请她过来玩,她含糊着找理由推辞掉,随即嬉笑着转移到另一个话题。
学生时代的钱浅很少拥有自由,总是困居在她的小房间里,外面或是父母的经常性争吵,或是冷清地空寂无声,她在这些交替的时光里安静坐在书桌前,看书或发呆,卧室的窗帘有时候不拉开,略显阴暗的房间里有一个垂着眼睛看书的女孩沉默地吞吐自己的心事。
多年后她长大,寒暑假会跑到全国许多城市做采访,找素材,写这样那样的稿子,过去的苦涩记忆经过时间的上色,仿佛增添了一层魔力,神秘、耐人寻味,她在时间的这头,站在大石头上眺望几年前的自己,甚至是更早时候的自己时,终于能够释怀地伸出手来拥抱那个沉默的女孩。
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未来会好。
年少时的话有时并不幼稚,它们是诺言,时间带来魔力,她挣出铁笼,从此不再幽困。
钱浅将所有的邮件发完从公司出来,又被同事兼室友拉着钻到美食广场吃晚饭,磨磨蹭蹭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她和室友在冷风里跺了半个小时的脚终于等来公交车。
车上大半的位置都满了,应该是末班车,钱浅找了一个右后排的位置坐下,有些疲惫地望着窗外一路闪烁的霓虹灯,玻璃车窗映出她的侧脸,人的呼吸很快让狭小密闭的车厢变得暖和,窗户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随着车子的行驶灯光变得模糊迷离,混合着车窗上的雾气向后流动。
日子平淡地一天天过去,在心底深处不易触碰的私密角落里,那里隐藏着她唯一释然不了的心事,在许多夜深人静情绪放肆的时刻一遍一遍涂抹着想念。
钱浅想起下午时花白的电脑屏幕,舌头被狠狠烫到的地方现在依旧疼,轻轻一触便缩回去,她坐在工位上紧紧捏着鼠标,血液涌上脑袋,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重名吧,重名吧,一定是重名,他这么烂大街的名字,不可能是他。
她给名单上不多的几个学生分别发送了邀请邮件,当然都是一样的措辞,临近下班的最后一刻她盯着屏幕发呆,等待对方回复。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捂着嘴巴,觉得舌头被烫到的地方仍旧在隐隐作痛。
... ... ...
钱浅本以为自己一定会失眠,没想到睡得很踏实,一夜无梦,早晨起来心情舒畅地洗漱。
冬天早晨的阳光把阳台照得明亮灿烂,空气清冷但也清新,附近公园不少吊嗓子练太极的大爷们笑声爽朗,硬是把萧瑟的冬季吼出人间烟火的热闹,钱浅经过一位乐呵呵听着戏剧连做十几个引体向上的大爷身边时,笑眯眯回头望了好几眼。
人生不会处处是夏天,冬天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季节。
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会喜欢上它。
赶到报社时,多数员工还没有到,钱浅按部就班将水烧好,办公室简单清洁后打开电脑浏览新闻,顺便等待另一个负责摄影的实习生,她吃着从便利店买的早饭饭团,忽然弹出的邮件还是让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几下。
昨天发出的邮件有几封得到了回复,两个学生答应接受采访,另外三人由于时间原因只能抱歉,答应接受采访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位是“重名”的孟睿。
她打印出今天的采访大纲,不知道低着头看那张纸看了多久,直到一道友好的男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嘿你好,你是负责采访研究所的吧?今天我跟你一起去,设备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钱浅一愣,抬头望着出现在眼前的刘海烫得微卷的男生,“换人了吗?”
男孩子突然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忘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徐阳,缓缓升起的太阳的意思。”说完大大方方朝她伸出手。
钱浅喜欢这样爽朗的男孩子,不由也笑了笑,伸出手同他握了握,“我叫钱浅,money钱,三点水浅。”
“很好记的名字。”男生笑道。
“是。”她微笑。
徐阳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男生,他们去研究所的路上徐阳跟她讲以前实习工作时遇到的各种新鲜趣事,钱浅听得好玩,不时打断问出好多问题,竟然一路相谈甚欢。
“你绝食三天三夜最后从窗户跳下去,胳膊摔成骨折,最后还是坚定地选择转专业?”
“坚定啊,必须要坚定,自己乐意干的事情自己都不坚定那还指望着谁来给你坚定?”
“不过,”徐阳咧咧嘴,哂笑一下,“我爹被我的坚定气坏了,有前途的专业说扔掉就扔掉,非要去追求自己的有趣理想,他跟我打赌让我以后千万别哭着回家求他。”
钱浅笑,“不过你还是没有后悔,你爸输了。”
徐阳却是一扬眉,惊讶道,“所有的人听完后几乎都会问我,那你现在后悔了吗?甚至缺德的人看到我扛着相机在泥石流里跑的视频还会问,是不是特后悔?早劝你了你不听..你是怎么肯定我..呃..”
他挠挠头,想好组织语言,“怎么肯定我没有后悔?”
“直觉。”钱浅眯起眼睛笑,给出世界上最让人无法反驳也无语的答案。
“是的,不仅没后悔,而且是从来没有后悔过。”
钱浅微笑着看到徐阳熟练地摆弄手中的相机,自信的男孩子,在张狂时甚至带着点儿自大,但拥有少年应有的朝气,大方勇敢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面临亲人朋友的反对,也会想办法解决问题,心中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却不会因为外界的阻力动摇半分。
虽然跳楼的方式是有些惊悚,即使是一楼....
“哦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跟朱姗姗换来这个采访吗?”
钱浅摇摇头。按道理已经安排好的人员如果要变动需要找相应的负责人签字,不会说改就改。
“哈哈我跟带你的师傅说我认识陶教授最喜爱的学生,我们俩高三一个班呢,关系铁得不行,你师傅肯定早想让陶教授上一次我们的版面,迟迟邀不到,我这样一说他立马准了。”
“原来是这样。”
“是啊,那个实验狂人现在见他一面太不容易了,三催四请,上次来上海找他出来打球,结果约了三次没约到,窝在实验室里连面都不露,说好的请我吃饭、打球统统放我鸽子,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嘿嘿,这次一定讨回来。”
钱浅边听边笑,忽然心中轻微一动,呼吸迟钝起来。
她扭头,望着身旁笑得有些狡诈的男孩子,慢吞吞问,“他叫什么名字?”
“哦,他叫孟睿。”
他叫孟睿。
研究所在城郊边界,说热闹也冷清,说冷清也热闹,走过两条街后就是繁华的贝壳路,钱浅仍旧一路笑着和徐阳插科打诨,可有三分心思涣散,不知飘向了何处。
他们被安排在一楼的候客室等待,有不少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忙碌,有些年纪跟他们相仿,绝大多数还是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研究人员。
钱浅把提前准备好的资料素材拿出来,再次翻看了一遍,“这个教授自己一个人带不少学生,又花那么多时间世界各地到处玩,有时间做实验吗?”
徐阳调试着机器,闻言点头,大喇喇说道,“牛人不能用我们这些常人的思维去推测,孟睿当时跟我说他得知自己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有资格进到这个实验室时,高兴地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去实验室找陶教授报到,结果得知陶教授昨晚把工作处理完后坐晚班喜滋滋飞了,不知道又参加了什么有趣项目,后来孟睿发现陶教授会半夜跑来实验室,做实验时仔细严谨的样子跟白天判若两人,得出的数据精确无比,也是让人佩服得掉下巴..”
侯客室里皮质的黑色沙发光泽漂亮,与整个研究所简洁大气的装修风格一致,钱浅忽然有些晃神,她想起《老友记》里罗斯在新的一年以皮裤开场,在约会对象的家里上演尴尬窘事,轻轻一动,皮裤便跟沙发咯吱咯吱。
她非常想笑一笑来缓解此时自己不太正常的状态,她忘了罗斯的约会对象家里那条沙发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自己屁股下面的漂亮大沙发一个材质,否则怎么会咯吱咯吱呢?
徐阳兴致盎然地讲完后便坐在一旁玩手机,浏览着感兴趣的新闻自娱自乐,钱浅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应该没有,面沉如水的自己即使在听到孟睿那两个字时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紧紧绷着一口气,手指冰凉。
徐阳忽然站起身,笑嘻嘻望着她背后,“终于下来了,我本来都做好准备在这儿被你晾到中午,正好名正言顺让你请吃饭。”
“实验还剩最后一点,今天终于把这块难啃的骨头搞定了,接下来保证随叫随到,停止你唧唧歪歪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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