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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卷第四章
3 賽竹生女,秀婷来探望
赛竹把留下来的一点点钱托人买了细布和绣花线及绣花用的绷子开始绣花。她绣花的手法是向香姨学的,因为父亲让她去读湘绣专业她没去,在这之前被逼过学习绣花。经过这么些年,手法有些生疏,基本功还是有的。她在家练习了几天,两手的灵巧度有所恢复,凭着记忆她自己拓了底画,先绣枕头。她知道富贵人家喜欢喜鹊登枝和牡丹花开;一般老百姓喜欢百合,石榴,荷花,山茶以及小花小草小鸟等等,只要鲜活可爱就行。她的身体现在做不了别的,绣个花还行。等她两手恢复了灵巧,她求人拓了个大的画稿绣起屏风。卢婆婆不让她久坐,说是把凸起来的肚子给窝住了,不仅自己难受也影响小孩的生长,心疼地说:“太太,四扇屏风已绣好两个,该歇歇了。”赛竹站了起来,“婆婆,你喜欢什么样的?”“样样都喜欢。我看那两幅一个是桃花,一个什么药来的?”“芍药”,“芍药就很好。你怎么长了这么双巧手。要是在乡下可算能人了。”“婆婆,我不算巧。我有个同学学湘绣,现在出师了,她带我看了她绣一幅湘绣,那老虎的眼睛凶煞有神,配在咧嘴上的龇毛,似饿虎要冲下山,透出一股虎威,远远望去像似活虎一般令人生畏。”“真有这样的画?”“可不是,我的同学在湘绣厂做工,那才算得上一双巧手。”“我要有你这幅绣的东西会当宝贝收起来。”“婆婆,我以后给你绣。回家当个枕头,门帘,窗帘使用上才好,莫当宝贝收起来。绣了的这东西横竖得出手,放在我这里没用处的。”“真的,太太。等我离开你的时候我要一幅,当枕头我可舍不得,当窗帘,门帘的可惜了。”赛竹笑了,“当不得吃,还不用了,存起了没用的。”绣花的事传遍了院里,平常不太和她往来的邻里也同邬嫂来看她绣花,赛竹正绣着屏风的最后一幅:山茶峭岩。她们要看另外三幅,卢婆婆拿出来展示,分别是:桃花流水;芍药黄鹂;荷花蜻蜓;邬嫂说:“没想到你还会绣花啊!这不是春夏秋冬吗。弟妹等你绣多了给我一套。”“绣屏风很费工夫的。”“那不费工夫的给我绣一套。”“等我有时间的,生完这个孩子轻松了给你绣一套。”别人不能说要一套,只能说向赛竹来学学。赛竹说绣花要有耐心,要有时间,绣个枕头自己用是可以的。其实家眷中没有几个人愿意花费时间在这上面,而且又是技术活,一般绣着玩还行,真要象模象样那还得好好学习各种绣法和针法。赛竹只能这么说说,等生了孩子哪还会有时间呢?邬嫂不管不顾拿了副枕头。赛竹没说什么,对邬嫂她得迁让。赛竹以后把东西收了起来不敢展示了,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可不是随便打发人用的。
天很热,赛竹也感到热自己的身体很热。“怎能不热呢!两个人一起吃一起喝嘛。”这是卢婆婆听到赛竹说了热最常讲的一句话。赛竹已经习惯了李一萌不在家。在八月似火的天气中生了个女娃娃。“真是天如人愿。”卢婆婆讲着,高兴地伺候赛竹的月子。鹿鹿早已已经走得稳稳当当,话也说的清清楚楚。晚上洗完脸洗完脚上床后,他推着小婴儿说:“我挨着妈妈睡的。”卢婆婆抱起小婴儿哈哈地笑,赛竹也让鹿鹿的嫉妒心给逗乐了,没有办法,只好让鹿鹿睡在身边,等睡着了再换地方。生完老二,赛竹舒了口气,为李一萌生了一儿一女算对得起他。李一萌也心满意足,娶了个漂亮又有文化的老婆,有儿有女是个完整的家。他比以前更关心起家来,只要有空会回来看看。这次他把车停在库里,进了院快到门口扯着嗓子喊:“鹿鹿,爸爸回来了。”鹿鹿对爸爸并不陌生,听到有人喊他,连蹦带跳地跑出来,“爸,爸。”李一萌抱把鹿鹿举来向空中向上抛了两次,引得鹿鹿咯咯笑才抱进屋。她看见一个身材娇好的妇人在给孩子换尿布。“外婆,我爸爸回来了。”鹿鹿用稚气的声音报告着。“晓得了。”李一萌奇怪,好端端的赛竹怎么会换了个人。她换完尿布把湿布扔进一个水盆里才转个身来对李一萌笑笑。李一萌恍然,然后叫了声“婷姨”。“你回来了。”“我路过,顺便回家看看。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几天了。听长基说菊英又生了个娃娃。我在家没事过来看看。”又问李一萌:“你是喝茶还是喝开水?”“喝杯茶。”秀婷拿了茶杯放在桌上,放进茶叶到厨房去倒开水回来把杯子还放在桌上。李一萌已经把鹿鹿放在地上,鹿鹿见大人说话不理他,拉着李一萌的裤子摇着说:“爸爸,我要米花糖。”李一萌从兜里掏了点钱给鹿鹿,“去,找卢婆婆,上街给你买糖果。”鹿鹿跑到厨房找婆婆。赛竹在厨房吃完一碗醪糟鸡蛋回屋说:“你回来了。”“啊。”赛竹说完在床上躺下。秀婷拿了个毛巾在温水里浸了浸拧干递给赛竹,赛竹擦了嘴,手,秀婷又接过毛巾涮了涮拧干挂上了,把温水盆的水倒进放了尿布的水盆中。赛竹说:“婷姨,你别弄了,一会儿卢婆婆会洗的。”秀婷坐在凳子上,李一萌坐在椅子上问:“他们都还好吧?”“还好。”秀婷回答。秀婷只比赛竹年长十一岁,比李一萌只大六,七岁的样子。她在自己的娘家没操过心,到刘仁易的家里也不做事。先后怀了两个孩子都夭折了,使她的容貌和身材没有太大的变化。在李一萌的眼里,她和自己的姐姐相仿,比姐姐要显得年轻漂亮,要说赛竹同她是姐妹俩也会有人信。这时的她,比赛竹还显得有精神,有活力,长得丰满,李一萌不由得说:“婷姨真是越活越年轻了。”“看你说的,我要还年轻就不会死守仁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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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竹原盼望婷姨再嫁出去,家里少了她可以节省不少开支。由于婷姨不会做事,至今家境衰落还雇着两个人。一个做饭洗衣收拾家务,另一个买菜照看花园收拾院子。自从刘仁易过世她也试着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只是眼里没活,屋里总是乱糟糟的。也由于她没能养活孩子,到了三十多岁自有一种母性的心理产生,喜欢起孩子来,可不喜欢长基,长治那样的大孩子,而是小小孩。赛竹在家时,她对赛竹是疏远的,好在赛竹上学住校不常同她接触,后来由江西回长沙上班也是早出晚归,即便在家没事拿本书在院子里看,并不爱讲话。不过她要说出话来,上到仁易下到佣人,个个不敢轻视,更别说几个弟妹;尤其在生气的时候,眼中闪着寒光,静默中含着威严。赛竹在家里会使人感觉几分畏惧也有几分尊严,因此秀婷尽量不同她正面接触,以为她巷她的母亲,但佣人说她一点点也不像前太太的温和可亲。除了她的倔强似仁易外都说不出她的性格究竟像谁。秀婷为了不与赛竹起正面冲突,遇上事由仁易出面处理。在弟妹的管理上赛竹与她处在平等的地位,却比秀婷说话更严厉也更管用。自从仁易去世后,秀婷只能找柏嫂诉说,而柏嫂只在叹气。刘仁易家的兴衰变化柏嫂是看在眼里的,除了悲哀外只听秀婷的唠叨,不讲一句多余的话。柏嫂已经老了,从大火烧了长沙城,丈夫疯疯颠颠死掉了,她向仁易辞掉了活计回家和儿媳妇一起持家。没了抽大烟的丈夫,日子过得相对轻松和平静。房子已经盖好,她现在只期望儿子不要在江中出事。除了柏嫂,秀婷还向莹儿诉说。
莹儿忙得很,她乘着人家不要地皮的时机,在城里买下两块地皮盖房子,还有一处是政府出资帮着建好的房子出卖给她。原先她想在城里买房曾被仁易阻止过,现在仁易逝世她不好再到长椿巷去落脚。妹妹已是一大家子人自己不能去的,从母亲去世后她也很少再登妹妹的家门,有事情妹妹会到橘子洲来找她。她对社会看通多了,有了三处房,除一处自己居住外,其它两处出租。橘子洲是她的基业,她不会松手的;出租房屋是她的经营项目,她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好在收取地租上已经形成了熟悉的套路,除了旱涝之外,租子的数目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不敢撒手让别人去办,在这忙忙碌碌中过日子。秀婷找到她,是她在城里的住房内,碰巧莹儿在这里歇脚。院子不大,一共五间房,房两旁有厨房和茅厕。中间种了两棵山茶树,还有些花草。莹儿雇了个人给她看房,怕长期没人住,院里会荒芜,杂草丛生。她把秀婷让到屋里坐下后就听到秀婷数落长基的不是,还抹了眼泪。莹儿在想:仁易怎么回事?他能调教我如何办事,为什么不能把她调教出来!连个长基都容不下,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想归想,嘴里没说。她对秀婷的感情很复杂:刚开始有些妒忌,毕竟她年轻貌美,在仁易跟前任性,有时还撒野,看到仁易既不恼怒也不生气一直宽容她;以后掉了两个娃娃时,多少有些同情她,也还掺杂着幸灾乐祸的感情;之后秀婷处理不好与前面孩子的关系,有仁易时还罩着没发生太大的事情。现在她和自己一样没了依靠,多少有些同情了,可嘴里说出是另外的一番话:“婷妹啊,你日子难过我能理解。钱上我可以借给你一些。长基是个孩子,你不能同他一般见识,你是继母啊!你该说的说,该管的管。。。”“我一说他,他就同我顶嘴;我管他,他总和我反着来,真不晓得该怎么办。”“唉,仁易过逝,能吆喝住他的就是菊英了,可菊英现在拖着娃娃管不到他。”“我让他去菊英那里,他不去,说这里才是他的家。”“他要跟了菊英是找不自在,他可是不会去的。”秀婷从莹儿那里也没讨教出个什么办法来,等她回家后想,应当去菊英那里一趟,菊英总算家人吧,可以诉诉委屈和烦恼,找她出出主意,可有什么理由去呢?恰好长基接到大姐的来信说又添了个娃娃,找到这个理由,还可以亲近小娃娃,自己那份感情能有所寄托,所以她没事先告诉就来了。
在月子里,卢婆婆要带鹿鹿,还要买菜做饭洗尿布,一天不得闲。赛竹连小小孩的衣服也穿不好,还是得找个帮工,让卢婆婆仍旧带鹿鹿,买菜做饭。她托卢婆婆帮着找,找了一阵还没找到,短期帮工没多少人愿意做,这样拖了好久。新生的娃娃比较安静,除非饿了要找奶吃,尿湿了难受会啃哧几声外,大部分时间睡觉。赛竹精神好的时候可以看着鹿鹿在屋里的地上玩一会,让卢婆婆去做事。见秀婷没商量就来了,赛竹想:一个可能家里没钱来要钱;再一个同长基发生了极不痛快的事情。出不了这两个原因,她做好了思想准备。秀婷看见小女孩粉嘟嘟的样子喜欢得不得了,以后她查看到孩子屁股上有几块淡青蓝的记外,连颗痦子都没有,干干净净,总是想抱着她,卢婆婆不让,“要抱,惯出毛病来,以后连睡觉也得抱着,你来管。”秀婷听了不敢擅自抱孩子,只坐在床边逗孩子,孩子无论是打嗝,咳嗽,甚至偶然放屁声也让她惊咤不已,常常对孩子说:“谁教你的啊,没人教你,你都会了,你一切具足啊,啊,啊。”她自言自语又似在对孩子讲话。她也向卢婆婆学给孩子换尿布,洗尿布,给赛竹端吃的,学着照看鹿鹿。赛竹心中不忍,知道她从来也没做过这些琐碎事,经常说:“婷姨,你别弄了,卢婆婆会搞好的。”“唉,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喜欢小孩,高兴做这些事。现在家中的钱不够用,佣人请不起,以后还得自己来做家里的这些事情。”“婷姨,你没做过。家里人多,烧火做饭,买菜洗衣,收拾房间还是得有个人来做。再省,这钱也省不得。”“我是想省,想把花匠辞掉。可花匠说他没得地方去,他在这里收拾院子,看看门,只吃个饭,不要工钱。长治还小,自己的事做不了;长基,赛兰是不做事的。我现在自己管自己的事情,收拾房间,洗自己的衣服。以后学会上街买菜,生火做饭。家里没这个条件了,唉。。。”“婷姨,你变化真大,没有我过去看的那么娇弱。”“唉,菊英,有什么条件就享受什么条件;没有了,一样得学会做事情的。在老家我自己管自己,只是没人家做的那么好,那么快。”赛竹知道:父亲逝去会给她带来许多困难,她没甩手不管,也没再去嫁人,现在她只要管着家里的事就应当把她当继母看待。“婷姨,我知道你很艰难。钱呢,只要一萌能按时发放军饷,我会定期给你寄去一些。长基不小了,仗打起来没个停,他又不去上学,我想托一萌去找找我的同事,让他们帮忙把长基弄到邮局里,他能自己管自己,你会轻松些。”“长基花消大,花钱没个度数,跟一帮人在外边吃饭喝酒。我说他,他不服,老向我要钱,动不动就说:你要不给钱我就向干妈要。菊英,你想想,我实在没办法才向谢干妈去借钱,实指望你爸剩下的银票能在钱庄开张后兑换了再还,长基还向她去要钱算怎么回事嘛。你爸不在了,我不能让长基去给你爸丢脸。”秀婷说到这里有些气愤。赛竹说:“婷姨,你别生气。在他没做事之前我给定个数,每个月你按这个数给他,节余归他自己;不够也别向你要。他向谢干妈要钱由他去,爸爸在世时他还不是偷偷跑到橘子洲向谢干妈要钱。据说每次谢干妈给的也不多,知道他有爱乱花钱的毛病。你看这个办法行不行呢。”“行倒是行,只怕你不在跟前,长基不会听。钱呢,应当说嫁出去的女儿只管婆家,不该成为娘家的台柱;你又生了个娃娃,开销会加大的,我不该来麻烦你。”见婷姨说话通情达理赛竹说:“婷姨,你放心,我会写信给长基的,跟他说家庭现在的状况,要跟他讲清楚,一定得按照这个数来花钱;如果不够的话我让他去找长庚,兄弟俩的事我们不管,先凑合着过日子。爸留下的银票你要经常去看看钱庄的情况,我听说王家不只在长沙开钱庄,别处还有。别处又没被烧,拿银票到别处去兑换。你不认字,让赛兰帮着你看银票。”“哦,对,对。小钱庄没法恢复,大钱庄应该兑换得出来。我回去看看,要能兑换出来你不要寄钱来。我以为你嫁给李一萌会有大房子住,家里的摆设也可以。没想到房子小,家具也没置办,再挤你的钱说不过去。”秀婷见赛竹没责怪她,还替她出主意,考虑还算周到、体贴。赛竹见秀婷也没像他们说的是个见钱不够的主,要管理爸死后的这个家,还要养活弟弟妹妹,对她也尊重起来。赛竹以为解决了这些问题秀婷会提出回家,但没动静,又怕自己提了,秀婷认为在撵她,也没说出来。秀婷仍以极大的热情关注着看护着女孩,还说这孩子长得同教堂的小天使一般,安琪儿,随口叫安琪,安琪的。有时候也说:“我那两个孩子活着,或许我不会这么喜欢孩子了。”“看你喜欢孩子的样子,要一萌同意的话我就交给你带走一个。”“真的,这两个孩子我都喜欢。安琪乖,白净净的,不吵不闹,总想亲她一口;鹿鹿淘是淘,黑眼珠亮晶晶的,透着一股灵气。”“在鹿鹿学会走路不久,什么都想摸,什么都想碰,一天他去摸炉子和锅,把卢婆婆吓坏了,真要被烫,家里不得安静。鹿鹿大些,现在手脚仍旧不停,带着他很累的。”孩子不懂得什么是个极限,什么东西玩不得、碰不得,赛竹怕秀婷带不了淘气的男孩。鹿鹿听到说他过来了,秀婷摸着他的头,“不怕,长沙家里的院子大,够他折腾。”鹿鹿和外婆混熟了要让外婆带他出去,秀婷带他上街买菜,等买好回来,在路上鹿鹿抱着秀婷的两条腿赖皮地不走了,“外婆抱。”外婆笑迷迷地把鹿鹿抱回来。赛竹在大热天里,在两个人的帮助下度过了两个月,养得也胖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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