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十八未央

　　扬州瘦西湖畔的唱晚居，一楼的戏台上，扮相周全的戏子依依呀呀地唱着些缠绵悱恻的唱词，粗布衣裳的小二端着托盘在一众桌子间穿行，赔着笑脸。
　　正是晌午，来来往往吃饭喝茶闲聊的人都多些，忙得小二脚不沾地，脸都笑僵了。
　　有年长的客人问了，“小二，你家掌柜的呢？今天怎么没见他出来闲晃？”
　　小二赔笑，“后院的桃花开了，许是正收花瓣呢。”
　　客人了然，“你家的桃花酥饼可是极好，当年安平郡主还在的时候都惦记着。”
　　小二急了，四下里看了看，“客官您可小声点，那位可是重犯！”
　　客人不以为意，“先不说郡主真真地为咱们做过多少好事，单说这都过去十四年了，你们唱晚居都重建了，哪有人还惦记着追究？”
　　小二赔笑点头，“客官说的是，客官说的是。”

　　唱晚居后院，洛一身白衣广袖，负手站在桃树下，没有赏花，亦没有摘花。
　　一扬手，看着衣摆上绣的墨竹，轻轻一叹。
　　他这一走，直接走到了她的上一世，她是万万想不到的……
　　他本体本是瘦西湖畔的一株柳树，四千年方修成人形，就近建了唱晚居以安身，也有了近两千年。
　　波澜不兴。
　　修炼的日子最是平淡无奇，他生性淡然，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熬，只是那天那人抱着一盒子茶叶与他遥遥相望，那一笑，竟直直印进了心里。
　　他一直觉得凡人是弱小市侩的，短短数十载，却要计较许多，生生的把灵魂都给玷污了，偏偏那个女孩子的一笑，却是干净如斯，快乐如斯。
　　——是不是被蛊惑了？
　　洛看着满园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抬手，抚额，扬起一个俊雅的笑。
　　——不过是修炼的日子太过无趣，又或者……只想找那么一件事，燃尽这身修为罢了……
　　绮罗十六岁遇见洛，不到十八岁溺水而亡，那一年多的时间，洛想，怕是她笑得最欢畅的时候了，后来相见，再灿烂的笑容背后，都含着那么一丝阴影。
　　那年那么单薄的孩子一身的水，睡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拘了她的魂魄，避开了阴差，硬是让她直接投胎到了另外的时空。
　　他亲手将她拉出轮回，可曾后悔？
　　看她一日一日陷在阴霾中，可曾后悔？
　　看着那笑容渐渐失却了最初的样貌，可曾后悔？
　　他……不知道。
　　无论如何，她与他相伴百年，不曾忘记他，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不是吗？
　　他是真的舍不得她忘记自己啊……
　　绮罗，明明就该是站在他身边笑得阳光灿烂的样子，她不能只让他记得，自己却喝了孟婆汤从此陌路。

　　他一直都知道，因为他是洛，绮罗就不可能怨他。就是仗着这样的纵容，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啊。
　　洛坐进桃树下的椅子里，顺了顺长发，苦笑了一声。
　　他竟然被绮罗那样的小孩子纵容了，娇惯成如今这样任性的样子。
　　他看着她蜕变，看着她笑得一天比一天云淡风轻，直到最后这一世，她站在学校樱花下对他悠然一笑，他就明白，他永远都找不到当年的绮罗了。
　　满心的怅然。
　　不再是闺阁小姐的绮罗，的确比前几世自由得多，当时他插手轮回，已经遭到了反噬，把她送入现代，也是因为他已无力控制时空了。
　　他想，这便是机缘了。
　　在他已经无法再帮她轮回一次的时候，能助她幸福，也算是对这么多年任性的补偿。
　　而真正的补偿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他，逆天了啊。
　　南天门外，他是整整跪了三百二十三天，才得见天界诸仙，就算自己逃不了天罚，也要为绮罗争个几十年的寿命，堪堪走完这一生。
　　他低着头跪伏在那大殿之上，白衣墨竹。
　　“那凡人被你乱了命盘，本就不该活着，魂飞魄散都是好的。”仙人中有人冷哼。
　　“一切皆是小妖种下的恶果，小妖愿一力承担，只求给绮罗几十年阳寿，导她入轮回正轨。”
　　桃花下，洛抬手沏茶，摇头浅笑。
　　——他这六千年来就数那时候最卑微。
　　只是好在，得偿所愿了。

　　“你的灵魂永世轮回，只有我能与你相伴，不如，就在一起吧。”
　　——他与绮罗相识多年，他就只问过她那一次。
　　私心里想着，如果她答应了，就是上天入地他也要找到法子，两人长相厮守，逆天便逆天，他已是戴罪之身，两人一起的话，就算是天罚他也会甘之如饴。
　　而她……没有答应。
　　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

　　学园祭前，迹部找过他，正好他也想着把事情告诉绮罗，迹部接手，就有了那台舞台剧。
　　就不必……再见面了。
　　这里有她的朋友和家人，不需要他再担心。
　　离开也好，二十七天后他就会被贬为凡人，他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老态。
　　洛，就该是那样立于红尘俗世之外，谪仙一般的样子。
　　——这样，也算是偕老了。

　　凡人的身体不如妖，总会有疲惫之感，他正坐在椅子上养神，突然前厅一阵骚动，细细听着，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洛身子一震，忙站起身子，扶了扶椅背，就一路跑到瘦西湖边去了。
　　看见湖中扑腾着的孩子，洛想都没想就跳进湖里，把人捞上来，叫小二去找大夫，自己抱着孩子直奔唱晚居。
　　在洛的房间里，小孩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昏迷着，是个五岁左右的女孩子，换下来的是一身粗布衣服，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小二在旁边说，这样的女孩看来是出自贫苦人家，孩子落水了还没有父母来认，估计是被遗弃了。
　　洛点点头，倒有些昏昏沉沉地不舒服，看着自己一身的湿衣服，失笑，自己也是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了，小二一看，忙让大夫给自家老板也看看，开副药，一边也拿来了洛的衣服让他换上。
　　这边正忙乱着，床上的女孩却是醒了，睁着大眼睛看着洛，“你是谁？”
　　洛悠然一笑，“我是洛。”
　　小女孩也笑，“你笑得真好看，像春天的柳条儿似的。”
　　洛抬手揉揉女孩的脑袋，“那你是谁？”
　　女孩皱皱眉，想了半天，“忘记了……”
　　洛依旧笑着，“既然忘记了，就跟着我吧。”
　　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大大的点了个头，“那我叫什么？”
　　洛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暖的笑，“不如……就叫绮罗，可好？”

《南霖旧事》
此乃新坑，顺手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