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废帝生存攻略

作者:南岩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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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九十二卫叙改制


      初秋,上郡适宜已经渐渐步入正轨。

      匈奴被鲜卑、乌桓打压南迁,流离颠沛,如今得了安定住所,倒也心宽。羌胡自并州之役后,一蹶不振,汉廷未继续打压他,反而持起怀柔政策,派了个仁慈博爱的肤施令来,让他们也没了往日的杀伐之心。

      以前的护羌校尉皆是武力镇压,与外族水火不容,往近说比如司马防当时的上级张纡,曾经就作出毒杀羌族降将的事来。

      现在的护羌校尉段炽名声显赫,如其父段颎一样令羌人畏惧,但是他尚有太守仁心,与肤施令士孙瑞一文一武,将上郡政令推行得井井有条。

      刘璋也在多重压力下妥协,依刘辩的意思,用五色花笺纸写了封信,言自己重病卧床,希望父亲和兄长能来洛阳探望一二。

      他亲自浇的蜡泥,盖的印,然后呈给刘辩。

      张绣依旧和他同携同住,刘岱很有心机地将他们的二人的任务布置在一块,因而无论在任上还是在宅邸,刘璋都逃不过张绣的手掌心。

      可就在他以为张绣要和他耗到死的时候,宫中传令,召张绣进宫,然后他的宅邸变成了三人居。
      左中郎将张济和右中郎将樊稠一齐住进了光禄勋为他准备的“囚笼”,美名其曰“培养同僚感情”。

      “刘璋终于松口了,他怕是不知道,洛阳令杨修善于模仿他人笔迹,仿造封信不在话下,陛下这是在给他选择的权利。”李义给刘辩添了茶水,然后将只剩下残核的果盘拿了下去。

      刘辩把玩着信件,问列坐下首的贾诩道:“先生真认为张绣堪当此重任?”

      贾诩依言道:“文絺师从武术名家童渊,有一师兄名唤张任,是益州蜀郡人,如今任益州从事。臣举荐他,实则是因为这层关系,能入益州的人才不少,可有这份关系在,全洛阳找不出比文絺更合适的人选。”

      刘辩眉梢微挑:“先生的意思是?”

      贾诩垂眉道:“益州山路崎岖,无人带领难以进入,若想送到刘君朗手中,实属不易。臣已让文絺写了封信给张任,说要前去拜访他,他们经年未见,一时间肯定不知文絺与刘璋的关系。待平安进入益州后,文絺便去面见刘焉交与信件,即使刘焉为难他,有张任维护,他也可以全身而退。”

      刘辩接言:“更何况,刘璋质留洛阳,只要刘焉心中有半点父子情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贾诩莞尔:“陛下所言甚是。”

      他们谈论正欢,殿外小黄门突然高声道:“骑都尉张绣求见!”

      刘辩吹了吹温热的茶水,道:“请他进来。”

      张绣身穿武臣官服,英姿勃发,当即拱手道:“臣张绣拜见陛下,拜见仆射。”

      刘辩揶揄道:“现在不唤世伯了?”

      张绣甫一落座,被惊得脊梁直挺,如大猫炸毛般谨言:“陛下面前,臣不得冒失。”

      他确实比之前更加沉稳些,可眉眼间的少年气还是不减反增,刘辩道:“朕欲遣你入益州送信,可否愿意?”

      张绣早就从贾诩处听说了,此时倒也镇定:“臣义不容辞。”

      刘辩颔首:“朕要你亲自送到刘焉手中,务必要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张绣郑重领命。

      与二人又议论一番后,刘辩召见了大鸿胪伏完。

      伏完沉深大方,袭爵“不其侯”,尚桓帝长女阳安长公主刘华为妻,蓄着山羊须,精神矍铄,有学者风范。

      刘辩问他:“呼厨泉与羌胡首领近来都在作何?”

      大鸿胪掌诸侯及藩属国事务,南匈奴及羌胡既然归汉,便以藩属管理,刘辩命伏完务必时刻掌握他们的行踪和动作。

      伏完依言道:“三位近来都在学习官话,上午由属丞统‖一教学,午后他们便去广成苑跑马场骑射。不过,前日南匈奴单于去杨奉将军府上拜访,昨日羌族首领和几位夫人去马市采买了些脂粉首饰。其中详细皆有账册记载,还望陛下览阅。”

      小黄门呈上账册,刘辩粗略一览,点头道:“善。”

      然后他又道:“辛苦大鸿胪,代朕向阳安长公主问好。”

      伏完忙点头称是。

      桓帝与先帝皆是从藩国入主东宫,血缘关系疏远,桓帝时的长公主到如今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地位了。
      自刘辩上位,大汉的长公主只有一个,就是万年长公主刘姀,但是明面上的示好也无伤大雅。伏完与阳安长公主举案齐眉、深居简出,不若其他亲贵恃权跋扈,刘辩倒也乐意提携如此这般的“皇亲国戚”。

      接见完两个主要臣工后,刘辩又批起了奏疏,然后让李义准备,下午巡查鸿都门学和新工官。

      皇帝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
      稚学堂仍是那番景象,不过多了些仆妇约束他们,让稚子们不至于上房揭瓦。

      刘辩去的时候,稚学堂尚在授课,因而院中并未看见人影。

      转过廊下的时候,刘辩遇到了蔡琰。她正和一个男子执着书卷谈笑,那男子看起来弱冠年华,却有病象。

      蔡琰瞥见他,挽袖轻笑的手旋即松开,伏身道:“民女蔡琰拜见陛下。”

      刘辩将她唤了起来,那男子也拱手道:“草民河东卫叙,拜见陛下。”

      河东卫氏与徐氏齐名,刘辩似有所感道:“汝可是蔡姬夫君?”

      卫叙笑道:“陛下目光敏锐,草民确实是昭姬夫君,今听闻洛阳欲授《松竹集》,特来求观。”

      刘辩从蔡琰手中接过竹简,凝神一看,果不其然是一卷《松竹集》:“卫郎观后可有感慨?”

      卫叙与蔡琰相视一眼,道:“据闻《松竹集》乃兰台令史李儒所作,得蔡公、宗正马日磾等大儒名士删改定稿,今日一观确是佳作。不过……”

      刘辩竖起耳朵,听他话锋一转:“我大汉乃以孝廉举士,因举荐者与被举者有罪同坐,因而入仕之人皆是脱颖而出的世才。可也因为此,人为因素干预过多,造成平民儒士中优秀人才被拒之门外,而被权门世家垄断。陛下博爱天下,欲下发《松竹集》供平民览阅,可平民皆知选举无门,又有谁会真正意义上在意这《松竹集》呢。”

      刘辩:“那依卫郎之见,当如何?”

      卫叙敛眸道:“改制。”

      刘辩意味深长笑道:“卫郎嘴皮子上下一碰,改制,嗯说得倒是简单,那你可知,实行起来会有诸多不易?”

      卫叙仍是那般不卑不亢:“如果是先帝,草民不敢言,可如今是昭宁五年,上郡复归,民生安稳的兴年。”

      刘辩负手,反问他:“那渤海袁本初也算是兴年所出吗?”

      卫叙忙道:“渤海紧临东线,地处偏僻,能在这一隅之地屹立不倒,没有援助是不可能的。陛下应该心知肚明,没有袁绍还有下一个王绍李绍,他们要的不过是个出头羊罢了。”

      刘辩莞尔一笑:“所以?”

      卫叙顺势而答:“所以改制迫在眉睫,因为您需要新的朝堂格局、新的地方官员构造,需要拥戴您新治的至诚之人。”

      刘辩被他逗笑了,明朗的笑声在空旷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就连稚学堂内的稚子们都好奇地探了探头,直到先生吹胡子瞪眼才一个个坐直。

      刘辩拍了拍卫叙的肩头,意有所指道:“既然卫郎提出改制,可有改制之策?”

      卫叙垂首道:“草民不敢。”

      刘辩观他神情,狐疑道:“只说不敢,未言不曾,卫郎这是在吊朕的胃口啊。”

      卫叙欲再言,却被刘辩打断:“卫郎若有改制之策,直接提交御史台,朕会择期观摩。”

      语毕,他负手行了出去。

      等一行人皆走远,蔡琰才起身扶住卫叙,语气微嗔:“夫君为何急于言此?”

      卫叙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一是为己,昭姬也清楚我只是河东卫氏旁支,出仕不易。二则是为君心,天子能让我尽数讲完而未动怒,或者说,之所以《松竹集》能成型,是因为天子早有改制之心。”

      蔡琰替他拂了拂衣袂:“琰并未责怪夫君,只是夫君早有改制之策,此时不讲难道是为了不触犯龙颜?”

      卫叙温柔地为她挽好落下的鬓发,笑道:“昭姬知我。提及改制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尽管天子再宽容大量,深谈计策也会令其不悦。”

      蔡琰:“那夫君可要去御史台?父亲与钟御史乃是忘年之交,若他出面……”

      “哎!”卫叙掩了掩她的唇,“若是天子未提及此事,昭姬所言大善,可天子既然已开口,我必然是要亲自去御史台的。”

      蔡琰颔首,然后远眺着天子墨点似的身影,进了农学堂。

      -
      农学堂比稚学堂更开阔,格局偏复杂,因为人员众多,堂内还设有旁听席。

      刘辩在外环视布局,突然开口问道:“农学堂此次合格者几何?”

      一旁陪同的枣祗拱手道:“回禀陛下,共得屯田官一十六人,都水官一十二人。”

      刘辩欣慰地笑了笑:“听闻此次士孙三老远赴上郡,有新任屯田官自荐相随,可确有其事?”

      枣祗也是眉眼带笑,依言答道:“确有此事,还是臣领着他们面见士孙三老的,他们有为民之心,臣感同身受,不敢推却。”

      堂内还在授课,求知若渴的清脆声音如聆在侧,刘辩深深看了一眼讲堂,领着一行人走了出去。

      踏出鸿都门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同徐靖道:“季疏是今年参与试策吧?”

      徐靖忙拱手答:“劳陛下挂念,季疏已为都水官,去往猗氏。”

      刘辩微睁双眸,喃喃道:“猗氏?可真是久远的记忆了。”

      其实也不算久远,当时他刚刚继位,董卓大权在握,年少的他愤愤亲征,这才集结心腹,反攻洛阳。

      “太学四年,季疏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徐靖笑了笑:“陛下应当比臣清楚,季疏自始至终都是为水利求学,他心心念念的只有沟渠,只有江川。”

      刘辩不置可否,出了鸿都门。

      没有让人随行,他独自在街上晃荡,李义也远远坠在身后。

      繁华的洛阳光景在他面前一一展开,除了烟火气十足的摊贩走卒,还有游学出世的学子士人。

      行至街角,传来高昂的吆喝声,“东莱产的泥龟,自我祖上始,养了有两百年了,今日择一有缘人低价转让,百钱得百年龟,鸿运当头!”

      刘辩随着人流聚到他跟前,揣着手侧耳问道:“何事引如此多人围观?”

      旁边看热闹的青年人当即道:“在卖龟,百钱得百年龟。”

      刘辩嗤笑:“百钱?难不成这是千年的乌龟?”

      青年人摆摆手:“他说是两百年,可依我看来,假的可以。”

      刘辩奇道:“何以见得?”

      青年人咂舌:“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日还有个卖千年龟的,这洛阳繁华是繁华,牛鬼神蛇也多啊。”

      踮脚瞄了眼传说两百年的龟,刘辩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可等他走了几步,才发现衣袂被人给拽住了。

      “这位郎君也是喜龟之人吗?”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量倒是不低,刘辩转身问他:“小郎何以见得?”

      他指了指前面聚集的人,道:“我看郎君在那边看了有一会儿。”

      刘辩细细打量他,见他双眸深沉,面庞却透露出几分稚嫩,不禁莞尔:“小郎也是喜龟之人?”

      少年见他没有反驳,拉着他的衣袂就往巷子里钻,远远坠着的李义和虎贲暗卫不自觉跟上脚步,却被刘辩暗中制止了。

      巷子里秋风吹拂,少年小心翼翼从袖间摸出个龟来。

      刘辩一愣:“小郎莫非也想卖龟?”

      少年咬牙道:“我只收一枚五铢钱,此龟长寿,可活千年!”

      刘辩看了看伏在他袖间探头探脑的乌龟,左瞧右瞧也没瞧出什么不一样来。

      “我虽不识龟,可也晓得,他的龟比你的龟活得更久。”

      他这么一说,少年有些焦急道:“他那不是乌龟,是王八,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郎君还是买我的划算。”

      刘辩惊讶地眯起眼睛:“你又怎知他那是王八?”

      少年嘟囔道:“他的口音一听就不是东莱出身,而是三辅之人,而且泥龟是王八的别称,他这么说就是仗着旁人不知,混淆视听。”

      刘辩又问:“乌龟与王八有何不一样?”

      少年正色道:“王八只能在淡水中存活,乌龟却不一样,淡水盐水皆可。因而自言产自东莱,他就以为无人能识破了。”

      刘辩点点头,然后伸手逗了逗伏在他袖间的乌龟。

      “小心!”少年卖了好几天,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它这么感兴趣,可这龟也不是好惹的,特别喜欢咬东西,万一咬到郎君,他不买了怎么办。

      可那龟探是探了头,却被一只毛爪子给摁回去了,成了只缩头乌龟。

      少年:“……”

      白貂从刘辩怀里探出爪子,逗着头长四肢短的笨乌龟,豆眼里满是愉悦之色。

      “郎君原来有养宠物啊。”

      刘辩将白貂毛绒绒的脑袋摁了回去,饶有兴趣道:“一枚五铢钱,我买了。”

      最后,乌龟缩成一团,被白貂抱进怀里把玩,少年看得心惊胆战:“对了,它叫麒麟。”

      “麒麟?”刘辩扑哧一声,“好好的乌龟叫什么麒麟,白貂叫阿九,往后它便叫十一吧。”

      “你说呢,十一?”

      正被白貂蹬得晕晕乎乎的乌龟:“……”

      刘辩从腰间摸出一枚五铢钱,放到少年的掌心上,温声道:“放心,我和阿九会好好对十一的。”

      少年凝了凝神,目送他走出巷口,突然道:“等我长大,我会去找你赎回它的!”

      闻声,刘辩向后摆了摆手,笑道:“好啊,等你。”

      将乌龟和白貂一并交给李义后,刘辩踏进了新工官。

      新工官规模逐渐扩大,那排空着的屋舍皆被打通,成了工官属地。

      所得《松竹集》如今万本有余,洛阳每户一本,尚有存数。就在印刷途中,郑叔还精进技术,提高了效率。

      院中甚至辟了个池子专门调和墨水,清香环绕下,就连刘辩的袍袖都沾了香气。

      另外,谢娘也与工官曹长联系,以纺织机改良制作了缝钉机,只要对准缝线踩脚,便可得齐整的排线,比手动的不知快了多少倍。

      洛阳《松竹集》已备好,刘辩等待的,便是卫叙提及的改制。至于为何让他将改制之策送入御史台,是因为,御史台也有人提出了改制。

      改制,确实迫在眉睫。

      可不该由他这个天子来提。

      “长文兄今日也要秉烛夜书?”忙碌了一日,司马朗点卯欲走,却见陈群的侍庐内还有亮光。

      陈群忙得头都不曾抬,只朗声道:“伯达兄慢走。”

      司马朗摇了摇头,为他阖上漏风的拉门。

      然后,行至宫外,却见两个少年炮弹似的撞了过来。

      “大兄!”

      “欸!”司马朗忙接住二人,然后挨个点了点他们的额头,“又胡闹!”

      司马孚吐了吐舌头,先行告状:“二兄将他的乌龟也带来了!”

      闻言,司马懿顿时如饿狼扑虎般扑到他背上,揪住他的耳朵,冷声道:“胡说,父亲之命我岂敢不遵。”

      司马孚委委屈屈缩到司马朗身后,他急忙抬手制止了两个弟弟的打闹:“算了二弟,大兄相信你。”

      有了司马朗庇护,躲在后面的司马孚又探头道:“我今天跟踪二兄,发现他把乌龟送给别人了,还收了人家的钱。”

      司马懿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拖出来狠狠揍一顿,司马朗又和稀泥道:“行了,三弟,少说两句,父亲不喜你二兄养乌龟,在大兄这,没这回事。”

      司马懿顿时双眸一亮,搓搓手期待道:“那我可以将麒麟赎回来吗?”

      明明是乌龟,却有个上古神兽的名字。

      见他不打自招,司马朗冷漠回绝:“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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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章九十二卫叙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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