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之柔板小调

　　··

　　少年走进医务室的时候，女孩正站在外间的露台上眺望远方的天际，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
　　阿列克谢静静地在门边等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嗨，洛拉。”
　　女孩猛然回头，等看清来人后才放松了下来，“阿列克谢！你是什么时候——我一点声音也没听到。”
　　“就刚才，来拿点镇痛剂，哈迈托娃夫人不在？”
　　“是的，她出去了，我来的时候也没遇到她。”
　　“你受伤了？”
　　“只是一点擦伤，”洛拉抬起缠着绷带的胳膊，“虽然样子丑了点。”
　　“一点也不，巧手的姑娘。”阿列克谢撩过那些晾晒的白色床单，在女孩边上站定，“今天的天气真不错，竟然能够看清整个雪山……咦，怎么山顶边有个缺口？”
　　“一直都有，你没见过吗？”洛拉疑惑地问。
　　“抱歉，我从没注意过，所以今天倒是巧了——即发现了一个新事物，又遇到了尊贵的公主殿下。”
　　见少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洛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试图转移话题，“这几个星期你好像都不在学校，是去参加毕业生的社会实习了吗？”
　　“是的，”阿列克谢点了点头，“为了这个，我不得不暂时扔下魁地奇队，但愿那些家伙能够按时完成规定的高压训练。”
　　“他们很努力，弗利戈几乎天天都泡在训练场。”
　　“就应该这样，校际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年如果赢得蝉联冠军的话，就有机会去A级魁地奇俱乐部参观，并在那里接受全球最好的教练面对面指导，说不定还能直接被球探看中。”
　　“所以你的社会实习也和魁地奇有关喽！”洛拉瞧着对方胸口挂着的徽章，那上面是一朵小丑花。
　　“我在波兰的格罗济斯克妖精队做教练助手，虽然工作有点儿悲催，但我倒是学到了很多……其实我本来可以选择去戈罗多克怪兽队，那里安排的实践工作是边场陪练，不过最近那个俱乐部在资金重组，好几个月没有开联赛了，一点儿备战气氛都没有……”
　　“我相信你的选择，你一定会成功的。”
　　“当然，我一直朝着目标走，打死也不回头呢！”阿列克谢打趣道，“对了，你最近怎么样？”
　　“我、我还不错啊。”
　　“是么，那看来我的小礼物好像派不上用场了。”
　　“？？”
　　“咳咳，我准备了一个充满力量的拥抱，在此温馨提示，这是限时免费的。”阿列克谢说着张开手臂，他身上还穿着厚厚的防护甲，看起来像是一只滑稽的西伯利亚大熊。
　　洛拉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抬头看他，突然发现到对方竟是那么高大挺拔。
　　“我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略带殷切的语气，让女孩终于忍不住失笑，见此，阿列克谢也跟着咧开了嘴——他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温暖而友善。
　　“为什么不呢！”
　　洛拉大大方方地回拥了这位一直很照顾自己的学长。
　　阿列克谢盯着女孩的发顶，淡淡香味让他有点儿失神，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逾越的行为，而是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
　　“洛拉，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洛拉竟眼眶一热，她拽着少年的袍角，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抱歉，我……”
　　“这没什么可道歉的，眼泪不过是多愁善感的表现——其实我倒希望，这眼泪是为了我而流……”
　　闻言，洛拉瞪大了眼睛，被泪水冲刷后的双眸，清澈得如同碧光水波。
　　“通常淑女是不会露出这种眼神的，但你显然不一样。”阿列克谢笑着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用一种兄长般宠溺的语气说道，“要是我顺利签约俱乐部的话，暑假来看我的晋级赛吧，到时候我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
　　阿列克谢的笑容一如既往地阳光灿烂。

　　··

　　德国·斯图加特·冯·斯提尔兰庄园

　　一辆漆黑的马车停在庄园的正门口，车内端坐着一位年迈的老妇人，她穿着鸦色的礼帽和长礼袍，几乎和车厢里的阴影融为一体。
　　“母亲。”
　　康拉德上前，将老妇人从车内搀扶了下来。
　　“安排的如何了？”
　　“全都准备好了，请您不必担心。”
　　“……那是你父亲出生的地方，他常说想回去看看，说了这么多年，这回却要永远留在那里了。”冯·斯提尔兰老夫人说话时鼻音浓重，显然是刚刚哭过，“只可惜我是个没用的人，既不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又护不了整个家族。”
　　“您可别这么说，要不是为了我们，您也不必——”
　　“别这么说，毕竟他是你们的舅舅，如果由他出面澄清税务所的指控，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得多。”
　　“您说的是，但这毕竟太过劳心劳力……请您好好休息，家里的事都交给埃丽什打理吧。”
　　“我总是希望你们独立，却又常常放心不下。”冯·斯提尔兰老夫人拍了拍长子的手，“安诺斯呢？”
　　“我已经将他送往黑城堡，现在应该已经到地界了。”
　　“你做的很好。”冯·斯提尔兰老夫人点了点头，“他还小，不该为了这种事分心，等到风头过后就让他在德国本地的学校读书吧。”
　　“知道了，”康拉德犹豫了一下，“母亲，还有件事。”
　　“和家产有关的事，就按照你父亲立的遗嘱安排。”冯·斯提尔兰老夫人咳嗽了几声，过度的悲伤让她精疲力竭，“其他的，我不想知道。”
　　在送冯·斯提尔兰老夫人回卧室后，康拉德站在门外发呆，一个小精灵端着魔药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儿又端着空托盘走了出来。
　　“老夫人喝下药，已经睡着了。”它汇报道。
　　“下去吧。”
　　康拉德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母亲一向身体硬朗，不但将家务事一把抓，还经常为家族生意出谋划策，没想到父亲的突然逝世，对她的打击如此之大。
　　至于父亲，在悲伤之余，康拉德觉得事情发生的十分蹊跷——一向谨慎的父亲怎么会将有毒药剂当作香槟误饮？
　　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所警觉，康拉德的两个兄弟在葬礼结束后，就迫不及待地要求履行遗嘱，而后又为安诺斯享有的继承权而争执不休，全然没注意到那些贪婪地目光正时刻紧盯他们。
　　父亲在世时的孤傲脾气在社交圈里树敌颇多，虽然加入了冯·斯提尔兰自己名下的产业已加入国际商业联盟，但是他明白，商人们只是依附于利益的伙伴。眼下冯·斯提尔兰家族乱成一团，族人的安全受到质疑，家族的产业岌岌可危，可他那愚蠢的弟弟们竟然伙同不堪的外国势力，在德国边境大肆敛财，甚至扬言要效忠于所谓的‘纯血守则’。
　　康拉德眉头紧锁，他在书房里不停地踱步，直到轻轻的扣门声响起。
　　“父亲。”
　　“安诺斯？！”康拉德不敢置信地盯着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抱歉，我擅自决定回来。”少年解下旅行斗篷，露出里面白色的制式礼袍，“您不应该向我隐瞒整个行程的目的地，当然，混淆咒确实起效了，只不过它维持的时间显然还不够。”
　　“黑城堡是最安全的地方，它能够令任何巫师丧失能力，并且永远保护它的主人——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确保你的平安，等到这阵风波平息……”
　　“父亲！”安诺斯忍不住上前一步，“难道您认为我还是个不辨世事的孩子？如今局势如此险恶，我既然作为冯·斯提尔兰家族的继承人，当然应该和您一样坚守在这里——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你……”
　　康拉德一时语塞，只听少年继续开口，“‘一位真正的冯·斯提尔兰应该言出必行，履行内心真正的所需所求，绝不妥协于任何方式的不诚，不善，不愿……’——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离开庄园，离开您，母亲，还有祖母的。”
　　望着安诺斯坚定的眼神，康拉德百感交集，可还没等他开口，一个家养小精灵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跟前。
　　“主人，查恩斯老爷和科尼利厄斯老爷来了……”

　　··

　　康拉德并没有因为两位弟弟的到来，而表露出丝毫的放松，他让安诺斯跟在自己身后，两人沿着走廊朝会客厅走去——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的时候，康拉德突然停下了脚步。
　　安诺斯有些疑惑，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微微欠身后，他独自进了隔壁的偏厅。
　　会客厅的门缓缓打开，康拉德无视里头古怪的气氛，径直来到沙发前——查恩斯·冯·斯提尔率先站起来行礼，科尼利厄斯·冯·斯提尔兰紧随其后，但看起来却并不太情愿。
　　“坐吧，”康拉德摆了摆手，显然不在乎这些客套的虚礼，“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我们只是想过来问问情况，”查恩斯说道，“税务所真的会查封西边的那几个工厂吗？”
　　“不好说，但不管如何，这件事所造成损失让我们不得不切断这部分资金……”
　　“——可是这样以来，我就得宣布破产了！”科尼利厄斯打断了两位兄长的谈话，他焦虑而急切地说，“我本就继承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家产，要是放弃加工厂的话，剩下的那些老买卖仅能维持庄园的日常开销。”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康拉德板着脸，呵斥道，“要不是你利欲熏心，就不会因偷税漏税而遭到魔法部的指控——家族几代人的名声，都被你毁得一干二净。”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康拉德！”科尼利厄斯的脸涨得通红，“名声？什么名声？从你和麻瓜打交道起，冯·斯提尔兰的名声就被搅合得一塌糊涂——我倒是奇怪，父亲和母亲竟然还鬼迷心窍地支持你，却压根不管我的死活。”
　　“不管你？”康拉德怒极反笑，“父亲临终前还在念叨你的事，你呢，却只知道冲他大吼大叫。”
　　“我没有，我只是感到害怕，并不是针对他——”
　　眼见兄弟间的情绪有些失控，查恩斯赶紧打圆场，可科尼利厄斯仍旧不依不饶，“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母亲的马车，她从卢森堡回来了对吗？我要见她，我要告诉她，她的儿子是被人污蔑的，不应该如此轻率地就被家族抛弃——”
　　“够了！”康拉德低吼道，“你见不了她，她为你操碎了心，现在需要休息——如果她醒来后想见你，我会派人通知你。”
　　“可是——”
　　“没有可是，”康拉德瞪着自己不知进退的弟弟，“我必须提醒你，科尼利厄斯，我们已经分家了，在这里，你必须听我的！”
　　科尼利厄斯还想说什么，却被查恩斯阻止了，“康拉德说的对，母亲这样的年纪本就不应该长途奔波，她比我们更需要休息，而且你这样大呼小叫也确实太失礼了。”
　　“我很庆幸，还有人保持着清醒，而且这一次，至少你们没有再把什么人领到这里来。”
　　一提到这件事，查恩斯便浑身不自在，“那次——我是说，我们确实太莽撞了——之后，魔法部的官员还专门来调查过，幸好德国魔法部和英国那边的交情并没不好，所以像奥古斯特·卢克伍德这样的外国佬，即便在贵族圈里到处走动，也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波……”
　　还没等他说完，科尼利厄斯便反驳道，“卢克伍德先生是一位高尚的‘卫道者’，他所遵循的‘纯血荣誉’，对于我们来说是感同身受的。”
　　“可你别忘了，他是个食死徒。”康拉德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个沦为邪恶势力的奴仆，只不过是想为他可怕的主人拉拢一批支持者——偏巧有些蠢货，就这样听信了谎言。”
　　“他通过托西克家族找上了我们，”查恩斯有些拘束地开口，“是希望能通过我们的贸易网与那些高阶层的麻瓜搭上话，可后来，他却开始指责我们与麻瓜的交易。”
　　“他只不过是建议，他说了，只是建议。”科尼利厄斯仍在辩解，却没有人理睬。
　　“——我本以为，这样的谈话只不过是正常‘交际’，但后来却听说，莱茵兰-普法尔茨州的奥多奥家族因为拒绝了奥古斯特·卢克伍德的合作提议，而遭到了狼人袭击，就在几天前……我记得那天，奥古斯特·卢克伍德气冲冲地离开，所以我担心——”
　　查恩斯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点儿紧张。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查恩斯，毕竟那些人的内心早已扭曲，而作为阿兹卡班的潜逃要犯，谁也不能肯定这些亡命之徒的魔杖仍是干净的——”康拉德严肃地看着两个弟弟，“如果奥古斯特·卢克伍德真的想要伺机报复，他也得记住，这里是德国的领土——而‘那个人’也必须先征服英国，才有精力注意顾及其他……”
　　尽管事实确实如两位兄长所言，但科尼利厄斯却不打算认同这样的观点。在他看来，与其观望还不如直接加入这个‘伟大的组织’——要知道，有些人即便将家产全扔完，却不一定能够真正触碰核心，而自己现在却如此接近——在如今魔法界各势力重新洗牌的时候，不抓紧机会就会失去所有优势。
　　于是，他又一次打断了话题，将言论的中心转到了‘不公正’的继承权上，“偏心！太偏心了！”他嚷嚷道，“都是家族的后代，为什么安诺斯能从中继承一份，而埃弗斯特却什么都没有。”
　　“这件事，我已经不止说过一次了，难道你是中了健忘咒吗？！”康拉德有些恼火，“父亲早已将安诺斯视为冯·斯提尔兰家族的继承人，他给予的不过几件珍藏的小玩意儿——虽然那东西确实古老珍贵，但一切归根到底只是传说，谁也没有真正找到过温德族的宝藏。”
　　“哼，这可没准儿……”
　　科尼利厄斯越发地认定这其中必有蹊跷，他眯着眼，打量着眼前富丽堂皇的会客厅，这里的每一处都充满着他童年的记忆，可是，却不再属于自己。突然，他的脑海中起了个念头，假如，继承冯·斯提尔兰老宅的人是自己的话，一切就不同了……
　　他越想越坐不住了，他必须得找到那个机会，至少，得让康拉德放弃他儿子的那份继承权——看在他们血脉相通的份上，如果能够平分宝藏，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
　　“科尼利厄斯，你去哪里？”查恩斯问道。
　　望着科尼利厄斯匆匆离去的背影，康拉德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风景彩绘贴画——房间的另一头，安诺斯默默地合上窥镜，走出了偏厅。

　　安诺斯出现在大厅门口的时候，查恩斯惊讶极了，他以为兄长会将继承人接到黑城堡秘密保护起来，却没想到安诺斯仍旧留在庄园里。
　　“这……”
　　“他想留下，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康拉德轻描淡写地解释道，“而且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着他。”
　　“我不确定，康拉德，让孩子知道这事是否妥当。”
　　见查恩斯略显尴尬，康拉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你难得回来一趟，不如留下来吃晚餐，我想母亲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查恩斯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他的侄子——这位英姿勃勃的少年人，与康拉德有五分肖像，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十足的冯·斯提尔兰式魅力，亦动亦静，风度翩翩，只有在短暂的瞬间，才能让人察觉到那道锐利而警觉的视线。
　　这样一对比，查恩斯越发觉得科尼利厄斯家的小儿子，根本无从比起（后者才不过十一岁）。但打心底里，他还是希望能跟着科尼利厄斯多争取一些好处，反正自己只有伊妮德一个孩子，只要家族没有遭受太大的重创，无论怎么分家，都少不了丰厚的嫁妆，毕竟她是冯·斯提尔兰这辈里唯一的女孩儿。
　　康拉德望着自己懦弱又平庸的兄弟，并不想说破他那点儿小心思。
　　[也许，再过段时间,整件事就会大不一样了。]
　　他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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