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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行二
“段十三”毫无疑问是个假名字,阳春虽然不知道自己的邻居在悬壶济世之前是做什么的,但也能够从他对于江湖三教九流的熟悉和一手的老茧中推断出一些蛛丝马迹。他很不赞成阳春带降香去茶馆听段子的行为,每次小女孩听到了什么厉害人物回来告知于他,段十三总会不冷不热地讽刺两句,比如“那青城派的剑法不过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那小子出手瞻前顾后,不过是运气好碰上了几个比他还差劲的”、“这等角色不过是二三流罢了。”
“那大叔你又算几流啊?”父亲的不幸对降香而言确实是个打击,但不可否认她多少也有一种阴云散尽之感,无论那个男人内心怎么想,他拿妻儿试药是不争的事实。这一年来,降香母亲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每天安安静静地不理人,也不吵人,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其余不饿也不困的时候就缩在角落里抱着被子发呆,除了神志以外,她的身子颇为康健。小降香虽然目不能视,但她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生活,因为不再需要像过去那样辛苦,她的性子也逐渐变得活泼开朗了。
“对啊,你算几流呢?”阳春站在降香身后帮腔道。
“我?”段十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个又老又穷的郎中,几流都不算。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你阳春姐姐,她在江湖上绝对算得上一流了。”
这一招“祸水东引”被他使得着实不错,降香闻言后立刻转过身缠着阳春问东问西,大发慈悲地留了段十三一室清净。
“我的小祖宗,我平时就闲得没事帮官府抓几个小贼,连江湖都没跨进去,又哪里有资格论资排辈啊……”
听着阳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段十三笑了一下,他从橱柜里拿出了茶具,那是他第一次赚回那六百两银子时顺手在路边买下的。红泥火炉的造型算不上精致,但这种物件胜在耐用,他于此道也不讲究,把水烧热后,捏了撮茶叶往杯里一扔,冲了水,便算是完事了。
他抿了口泡好的茶,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安定。
他以前不怎么喝茶,除非是买不到酒又口渴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稍微忍耐一下这泛着苦味的东西,然而如今他戒了酒,就好像他戒了剑一样,虽然他依然时不时地会想念酒的滋味(当然他也时不时地会想起剑),但他都克制住了,如果要出门买东西,他最多只带五个铜板的零钱在身上。
“江湖……江湖啊……”他拖长了音调感叹着,又不知道应该感叹些什么,最后也只能再叹了一声“江湖”。
这种感觉和辛幼安的“却道天凉好个秋”有些相似。
就如同阳春偶尔会猜他的往事一样,他也会猜这个从天而降的邻居的旧事,但任凭他将江湖高手的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圈又一圈(他甚至考虑了那些高手童颜长驻的可能性),他始终想不到一个与之匹配的名字。他猜不出她的过去,又忍不住猜她的目的,最后却只能得出这是个大好人的结论。
“唉,我想这些做什么呢……”他叹息了一声,“这个人就算是带有天大的麻烦,她的仇家难道能比你的仇家还多吗?你都能留在这里,她又为什么不行呢?”
他很快喝完了一壶茶,正想要再煮些热水,却听见门口有人唤道:“大夫!大夫在吗?”
段十三叹了口气,回喊了一声“在在在!”,然后便灭了火站起身去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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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今天在茶馆里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燕十三。
虽然这个名字只出现了一次,茶馆的说书人刚刚开口,他的故事便因为底下的听客“太老了”“来个新的”之类的叫嚷声推了回去,在降香沉醉于说书人新讲的故事的时候,阳春轻轻地向身边的人询问道:“这个燕十三是何许人物?”
“一个有名的剑客,后来失踪了,很久没消息了。”那人不耐烦地回答道。
阳春“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她总觉得这个“十三”和作为她邻居的那个“十三”有些联系,但既然江湖已经快要忘了他,就没有再让这腥风血雨之地想起他的必要。
说来也稀罕,认真算起来,这一次的梦中生活应该算是她有生以来最为轻松闲适的一段时光,她所生活的世界的腥风血雨暂且不论,第一次的梦境她先后为公孙大娘、叶孤城的事烦心,第二次、第三次的梦境中她又要肩负起丐帮的责任。只有这一次,她所需要顾虑的只有几个人的生计,没有阴谋、没有仇怨……也没有石观音那样吃饱了没事做的家伙,每周抓抓小贼寇赚点赏钱,堪称自在愉快。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在这样的安逸下也提不起劲去破解《九阴真经》留下的迷瘴。
如果可以,她不希望这样的生活被打破。
虽然已经下决心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但这个偶然得到的信息依旧起了些作用,它让她想起了她和段十三认识一个月后在一个月夜的谈话,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聊到和彼此过去有关的东西。
那天她半夜忽然想起第二天下雨挂在院子里的被子还没收,急匆匆地爬起来,正好瞧见隔壁的段十三坐在屋顶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思考人生。
“聊聊?”他也看见了她,举了举手里的茶杯。
阳春瞟了眼他放在旁边的桂花糕,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然后蹭地跃上了屋顶,在糕点旁边坐了下来。
谈心就是要配月夜,不是因为浪漫唯美,只是因为这时候最显孤独。
“你这辈子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段十三忽然提起了一个有些沉重的话题。
“有。”阳春回答道,“曾经有一本武功秘籍摆在我面前,我不小心瞥了两眼,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在拿到手的一瞬间就把它烧了。”
段十三低低地笑了两声。
“你呢?你有什么后悔的事吗?”阳春问道。
“我以前有一个对手,一定要比上一场的那种对手。”
阳春理解地点了点头,很自然地联想起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后来,他死了。”
这个“以前……后来”的句式让阳春感到有些熟悉,她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后才追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当时太震惊了,忘记问这个了。”
阳春:……
“不过,我觉得这个问题不是很重要吧。”段十三淡淡地说道,“反正我没机会进行这场对决了。”
他望着月亮又感伤了一会儿,手向旁边伸了伸,却只摸到一些残屑。
“……我可是买了整整十块,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你是怎么办到的?”
阳春咽下了嘴里的糕点,一脸无辜地回望。
“因为对手不在了,所以对江湖也没兴趣了吗?”她暂时将段十□□隐的理由理解成这样,之后便放下了这件事。
她看了看天色,已是“月上柳梢头”了,身边的降香也有了倦意,从一开始的活蹦乱跳到现在几乎懒得迈步的模样。阳春索性将她抱起,替她走完了剩下的路途。
只是今日安静的家门口却有些嘈杂之声。
“庸医,简直就是庸医,告诉你,你要是救不好我夫人,我就砸了你的招牌!”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在段十三的门前又蹦又跳,又吵又闹。
段十三的声音冷冷地传来:“病到这个地步才来寻大夫,纵是神仙也难以回天了。你要是真不甘心,不嫌麻烦,又有路数,许是可以去寻简传学试一试,我是没有办法了。”
“你个庸医挤兑谁呢?明明就是你治法不当,医坏了我夫人,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们就衙门见!”
段十三沉默了片刻后,冷笑着问道:“你想要什么交代?”
那书生“哼”了一声后,“我夫人一条人命,怎么也得有个白银五百两,一个铜板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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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啊还有一周就开学了(满地打滚)
心情好沉重啊
开学后更新可能会不稳定,一周三更应该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