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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阅卷之事
考试仅一天,容湘给应试之人出的卷子题量都不大,不像后世朱、满两朝的科举,一考就得好几天,所以,当日晚间,这答完的卷子便送到了她这里。
容湘把那些专业性强的卷子单独放到一边,比如工部、农事部、律例部、财政部等,这些卷子上的题目,都是那种复合题型,掺杂着不少数据计算,批阅起来会更容易,只要她把正确答案给了,抽几个人对着答案批阅就行。
而像吏部、礼部、刑部、文史院这种部门的卷子,题目多是主观题,就得她自己来批阅,从答案中看答题人的能力、思维及三观等。
比起去年那两次,这次应试的人几乎多了一倍以上,所以试卷就更多了,哪怕分出去一部分,需要她亲自来批阅的卷子也码了好几摞,显而易见的,这之后的几天晚上,她都不要想着休息了,通宵看卷子吧!
不过,因为题目本就是她出的,对每道题想要考察的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所以看卷子时,她只管从答案中寻找她想看到的,涉及到了就得分,没有提及的就丢分。
去年批阅过两回卷子,容湘对当下人答题的方式和行文习惯已经熟悉了,如今再看可谓是轻车熟路。大部分人答的卷子,用词或有不同,但行文模式基本一致,有的人辞藻华丽些,有的人就语句朴实些,对这个她不怎么在意,只关注文意是否符合她的需要。
“咦?这个倒是挺有意思。”当然,也并非没有特别的卷子,她这不是就发现一个。
将这份以正楷字答题,还能将字迹写得赏心悦目的卷子挑出来,容湘暂且放到了一边。
几日后阅卷结束,被她这样挑出来的不止一份,都归置到了一处,卷面上并无批阅痕迹。
“景兴,卷子朕已阅完,稍后命礼部来取吧!”缓了半日神,容湘宣了池晁。
“陛下,此次考试名次定下了吗?”他看了眼那堆阅完的卷子,能瞥见卷面上属于她的朱批。
容湘摇头:“未曾定下,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她指了挑出来的几份卷子,“你看看那几份,看过后咱们再说。”
池晁应声,近前拿了那几份卷子浏览,文史院的三份,吏部的两份,卷面上没有朱批,初始他以为是卷子答得太差,以至于陛下不愿批阅,可真的看了,就发现并非如此。
“陛下……是因无法评定而抉择两难吗?”他看完后,放下卷子问道。
容湘笑道:“不是,这有什么两难的,像这种题目本就是要让答题之人抒发自身观点,对于朕来说,符合朕喜好的当然是优,不符合的当然是差,优劣又何需斟酌?”
是的,人治社会就是这么任性,作为皇帝,她这么想、这么做,确实没毛病!
池晁默然一瞬,暗哂:有时候觉得陛下比从前成熟了,但有时候又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直截了当的果决少女!
“你看看这份,觉得此人答得如何?”容湘抽出那份写了正楷字都让她觉得赏心悦目的卷子,含笑让他点评。
池晁接过她挑出来的这份卷子,一边看一边思索着回答:“字迹很漂亮,可见书法造诣很高,若是年纪不大的话,殊为难得。”
自提出考试选才,这卷子就实行的是糊名制,只有批阅完定了名次,才会揭开糊名纸,所以,此时池晁也不知答这份卷子的人姓甚名谁、籍贯何地、年龄多少。
“嗯,确实如你所言,这字是下功夫练了的,至少毅力可嘉。”
池晁:“答题时行文顺畅如流水,用词不曾过分华丽,也不曾趋于质朴,通篇读来恰到好处。由此可见,此人秉性中庸、行事稳重,若未过而立之年,可算当世才俊!”
容湘点头赞同他的话,这个她倒是不曾在意,反是她的内阁大臣点出来了。
“再看其所写的内容,言简意赅还能引经据典,足见其熟读史书,对前朝乃至历代的帝王名士知之甚详。”池晁看了眼她的神情,抿了抿唇,续道,“而能熟知至此的,定是世家出身。”
容湘再次点头:“是,朕也这么觉得。”她发现他观察的目光,催促道,“继续啊,还看出什么?”
这样世家出身的有才之人,她会不会用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池晁开口道:“陛下莫怪,臣以为此人答卷可定为‘优’,魁首亦当之无愧。”
“是,这卷子确实答得很好,朕挑出来的这五份中属这份最佳。”容湘笑了笑,提出她发现的问题,“可是,景兴啊,你有没有看出这卷子的不足之处?”
“不足之处?”池晁一怔,低头重新将这卷子看了一遍,过后不解地摇头,“写得很好,臣不觉得有何不足。”
“朕不否认这答卷之人是个人才,还是个极为出色的人才,兴许与十多年前的你相差无几,但……朕却不知此人能不能用,因为从这卷子上,朕看不出他的立场!”
“立场?”经她一点,池晁顿时悟了。
此时再看这份卷子,就发现这人写的答案确实看不出他的立场。
比如第一题,题目要求评价刘朝武帝,这人写的答案,是将武帝的生平简要叙述了一遍,写出了他的功有哪些、过有哪些,而这些均来自史书,仅有最后写了一句,说这武帝是刘朝所有帝王中的有为之君,勉强能算作他自己的看法。
到第二题,要求分析典故“孔容让梨”,这人给孔容这位“建安七子”之首的名士写了个小传,内容从他幼时谦让兄长幼弟、少时成名写起,又写他年长后口出狂言,提出“父母无恩论”,乃至最终因出言不逊而被曹国武帝所杀。
这小传用词精简准确,读来引人入胜,有点介于传记和故事之间的意思,能在考试有限的时间内写成这样,可见这人才思之敏捷,远超常人。
但同样的,这小传中没有夹杂他个人的看法,只是将史实换了种表达方式而已。
至于第三题,要求写写对如今三国并立的看法……这位写得倒是挺多,通篇点明了各国现状,只是华夏写得多,庆、景写得少,内容也是众所周知之事,从始至终都没有写明他自己如何看待这局面。
池晁呵笑一声:“这人倒是不偏不倚,莫非是故弄玄虚?”
容湘也跟着笑,她点着卷子思忖道:“倒也不是故弄玄虚吧?只是没有写出他的真实看法,你可以当他因是考试而过于谨慎,也可以当他品性高洁,不愿妄议前人和国事,往好的方面想,兴许此人就是本分呢?”
“本分?臣可没看出来这个。”若真是本分之人,答题时就不该明里暗里彰显自身了,漂亮的字、博闻强记的学识,他虽未明言,却又处处皆是。
“立场这个东西嘛,有倾向是一种,没有倾向也是一种,”容湘把玩着腰间的配饰,眯着眸子轻笑,“像这种人才,总得给人家机会去看去想,才能确定立场不是?”
池晁若有所悟,问道:“那陛下之意是……此人定何名次?”
“他报的是文史院,就点他为第三吧!”容湘翻了翻,抽出另外两份文史院的卷子,指给他看,“简化字推行不久,可这里有一份通篇以简化字答题的,这个就定为第一。”
池晁不大喜欢地蹙眉:“会否有迎合媚上之嫌?”这粗糙的逢迎手段,也太显眼了吧?
容湘笑他:“景兴,只是考试而已,若真是谄媚小人,日后大可调开,但咱们需要借此传递坚决推广简化字的信号,这才是更重要的。”
“是,陛下所虑周祥。”
她又拿了最后一份文史院的卷子:“这个呢,就定为第二。”
池晁扫过这一份卷子,也蹙了下眉,和方才没有立场的那份卷子不同,这一份又太有立场了,对刘朝武帝赞誉极高,对孔容一味批判,至于对三国并立的看法……此人很是歌功颂德了一番,将陛下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信心十足地写了,五年内华夏必灭庆,十年内华夏必灭景,安平十二年时必能统一天下,成就无上功业。
难得的是,这人歌功颂德的词句,读来并不惹人厌烦,还真能让人看下去,这就很神奇。
对这份卷子,容湘笑呵呵的:“此人倒是看得起朕,这股迷之自信……哈哈,朕都没有呢!”
池晁僵笑一下,并不觉得能答出这样卷子的人,是个什么人才。
“至于另两份吏部的卷子,”容湘思考片刻,似是有些犹豫,“定个靠前些的名次,先把人录取了吧,其实朕觉得,这两人报错部门了,该报督察院才是。”
池晁听此便知,她这是抬抬手多取了两人,当然,也是这两人答的卷子确实言之有物,有她看中的地方,否则多半是要落榜的。
“那陛下要添上朱批吗?”他将这五份卷子递到她面前。
“嗯,合该如此。其他名次,你与礼部商议后定吧,朕只批了上、中、下,不曾排出先后。”
“是,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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