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辩护人

　　余文鑫提出的问题让陈宸也愣了一下，为什么是国王而不是教皇呢？
　　“一个人对应两张牌？”叶子凌在旁边问道。
　　“有可能。亦或者是……教皇牌另有其人。”余文鑫压低了声音。
　　“另有其人？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个boss吗？”
　　一个刘云飞就把时局搅动得天翻地覆，听到还有一个，众人都有种眼前发黑的感觉。
　　“如果国王牌是刘云飞，恶魔的立场与刘云飞对立，那会不会……？”查言初嘶了一声。
　　“恶魔上面还有人在指使他！”叶子凌打了个激灵。
　　“如果还有一个组织的存在，一切都说得通了，现场为何会同时出现□□和□□，因为这两种药物分别属于流萤和另一个还未现身的神秘组织！”同样是令人失去意识的药物，理应只需要一种就够了。目前已知□□属于流萤，那么□□就属于另一方。查言初的话音落下，困扰众人许久的谜团有了清晰的解释，令人战栗。
　　他们这些天在各个证据之间奔波，所获得的信息竟然都没有今天多。
　　“国王牌，代表权势、控制、支配与成功，似乎与刘云飞本身的特征是相符的。”张希希念着网络上的解释。
　　刘云飞作为恢弘地产的股东，他的成功是摆在明面上的、物质上的，这与塔罗牌的寓意更符合。
　　“而教皇牌对应着抽象的信念、信仰与灵魂导师，是精神领袖。”
　　一个模糊的形象被勾勒出来，这位教皇他也许是看上去和善、好相处的人，但无法改变他是一个擅长引诱及欺骗的恶棍，一位隐藏的幕后黑手。
　　“若说一开始就是有人要陷害刘欧迪，必定是与刘云飞对立的一方。刚开始我们都误会了，以为和他作对的是流萤，但现在看来，不是流萤，而另有其人，也就是教皇所代表的那支力量。”陈宸沉吟道。
　　“你说，布局人是谁？是恶魔，还是教皇。”余文鑫淡淡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无人知道答案。
　　陈宸的眼前闪过几个画面，一个黑暗中行走的身影，他有着阴暗、狠毒的眼神，行事阴险而谨慎，像是下水道中爬行的老鼠，偶尔撇过来的一眼，会让人不寒而噤。
　　他并非第一次杀人，甚至可以说是杀人如麻，熟练地躲避监控，隐藏痕迹，伪造现场，再将一切栽赃到他人身上。
　　这样一个人，会在教皇面前卑躬屈膝，跪在地上献上战利品——敌方的头颅，吗？
　　教皇呢，他有着怎样的能力，才能控制住这只传播疫病的鼠类，使得他忠诚听话，一生为其卖命，当一把好用的利刃，而不被其所反杀？
　　是能力，是报恩，还是握住了什么把柄。
　　“根据类案检索，在C城1850桩标记杀人案中，从未出现过塔罗相关图案的标记。这就意味着此案特殊，并非系列案。或许，他本来就不应该留下属于他的印记，这是他违抗命令的行为。我总觉得，恶魔在用塔罗给我们指路。我们推出的信息，正是他想让我们知道的。”陈宸声音不大，但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有着振聋发聩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他想带我们找出这个教皇？为什么？”余文鑫凝视着陈宸的眼睛。
　　全部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陈宸多次的推理已经叫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尽管这个猜测很离奇，但大家不得不信。
　　“因为他想逃。就算死，也要拉教皇一起垫背。”陈宸摊了摊手：“但这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我更关心我哥什么时候能出来。”
　　余文鑫和他对视并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也不知道。”
　　“刘欧迪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陈宸又问。
　　此时此刻陈鹤朗被关进看守所，无法作为辩护律师出庭。若是开庭时间在最近，他必然无法出席庭审。
　　更别说那天手机里的证据，仓库塌了，不知道拷贝成功了没有。证据是陈鹤朗手里剩下最后有价值的东西，但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刘欧迪是否已经成为弃子，还是未知数。
　　因为如果他们需要用当时的录音，录音里有陈鹤朗的声音，证明当天发生的一切，则需要陈鹤朗作为证人出席。可是如果恢复了陈鹤朗的名声，又将会提高他证言的可信度，促使警方去调查刘云飞和流萤的事。
　　“你提供了新思路，肯定要查清楚才能继续递交证据了。”余文鑫挑眉，突然就明白，陈宸今天突然将这些都告诉他们，一部分原因在于，他需要拖延开庭的时间。

　　走的时候几人仍依依不舍，但对于陈宸来说，更要紧的事情是怎么把他哥赶快弄出来。至于余文鑫说的看守所里更安全，待在哪里都不如待在他身边安全，他谁也不相信。
　　“你们讨论得怎么样了？陈律什么时候能出来？”被要求回避的褚泽林从门外扑进来，期待地问道。
　　陈宸摇了摇头：“他们不管这个案子，还是得靠自己。”
　　“哈？怎么这样？叶警官哄我？”褚泽林挠了挠头发。
　　陈宸挑眉，想起叶子凌看到褚泽林时那语无伦次的样子，脸上还发红，给褚泽林的承诺大概率是胡言乱语。
　　等等，这叶子凌，不会是看上小褚了吧。
　　他和哥哥就差临门一脚，他是绝对不会让的，不如撮合撮合这俩人，叶子凌的人品有保证，褚泽林也挺善良，倒也不错。
　　他濒死时哥哥的表白，他还没听够，他哥说好要对他说一辈子的，那句我爱你。他感觉自己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哥哥被带走时他还没醒，现在一定很担心他，陈宸恨不得现在就以公徇私，混进看守所去见他。
　　“你帮我去找台电动轮椅，别惊动医生护士，我们偷偷走。”
　　“这……不太好吧？”褚泽林愣愣地看着吊着大腿和左手的陈宸，昏迷了那么多天，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能理解他的焦急。
　　“晚上查房前回来就行。有本事他们报警抓我。”陈宸不以为然地说道。
　　“医生是为了你好。”褚泽林还想劝。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我自己走。”

　　“喂，你拿到了没？快到时间查房了！”房门外传来呼喊声，是被他关在外面的褚泽林。
　　“等等！”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拉了一半，光透过轻纱倾泻在房间的一角，他的轮椅停在床旁边，小巧的床头柜下面藏了个保险箱。
　　保险箱已经开了，一份盖了红戳的判决书，被扔在一旁。
　　他几乎九十度俯身，前胸贴在大腿上，左手打着石膏悬在空中，用他接上的右手，可谓是艰难地掏着保险箱里面的东西。他从夹缝中摸到了什么，那是一份文件，套装在牛皮纸袋里。
　　再往里面一勾，还有一个u盘，静静地躺在箱子里。
　　他将这三样东西放在床铺上，心情异常地沉重，喃喃出声：“你又瞒着我。”
　　这不是他的柳暗花明，而是陈鹤朗的未雨绸缪。
　　他哥早就想到了会有人在当年的案子上做文章，已经提早做好了准备。
　　打开判决书，有一页被折了角。
　　「证据6：花瓶碎片，证明嫌疑人在行凶前，已经明显的失去控制，有乱打乱砸、毁坏物品等失序行为，具有显著的社会危害性……」
　　「证据11：被害人陈钊的精神病鉴定记录，C大（精）鉴字第C76349号司法鉴定意见书，证实经鉴定，陈钊为躁狂症，在发病期间对其养子陈鹤朗实施故意伤害行为，造成轻伤二级，不负刑事责任，由青山精神病院对其进行强制医疗。1年后因精神状态逐步稳定，被院方解除强制医疗。」
　　「经审理查明以下事实：被害人陈钊有精神病史，且为间歇性精神病人。4月6日，被害人陈钊精神病发作，出现冲动行为，在家中四处破坏、乱打乱砸，失去控制。期间妻子王丽上前阻止，被害人将王丽按在地上，对其颜面部多次击打，并且掐住她的脖子，大喊“我杀了你！”，嫌疑人陈宸在此时出现并大声阻止，陈钊不听劝阻，陈宸见其母亲面色灰白、出现缺氧症状，为维护其母亲的生命安全，用奖杯击打陈钊头部数次，陈钊头部出血，停止施暴后离开现场。」
　　「次日，在碣石路2号发现被害人尸体，经过鉴定，被害人为钝器击打而死，死于失血过多。嫌疑人陈宸在案发后到警局报案自首。被害人在发病期间精神失常，具有显著社会危害性，且具有伤人的前科，并且对王丽发出死亡威胁，王丽的验伤报告显示其伤害行为威胁生命，属于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辩护人对于嫌疑人陈宸系正当防卫且属于特殊防卫行为的意见予以采纳。」
　　「经本院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犯罪嫌疑人陈宸无罪。」
　　捻着纸页的手微微发抖，瞳孔微缩，他想起来了，当年法院认定陈钊精神病发的关键证据，是现场的那一片狼藉——满地破碎的花瓶、翻倒的桌椅。
　　那些花瓶，不是陈钊砸的，是陈鹤朗让他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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