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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三更）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诸多具尸体，尸体中间，还有被同伴救起的伤者和重伤痛呼的人。地上的泥土与枯败的树叶皆被血染了色，然暗红的血水仍静静地流淌着，足见此地先前发生了一场多么惨烈的厮杀。
“追！一定要抓住他们！”
远处传来女子冷到极点的声音。
郁临川收回拨开树叶的手，稍稍松了口气，他压低声音道，“她们以为我们跑了。”
蹲坐在他旁边的宁霜微一颔首。
郁临川继续留意着外边的动静，以便抓紧时机返回天山派。
这里的确是巫灵谷人的大本营，宁霜没有推测错，可他们没有想到，二人将将将此地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查探到什么，便被巫灵谷人发现了！
他们自是不愿落在巫灵谷手里，双方一番厮杀，巫灵谷人众多，饶是二人功夫再高也招架不住对方轮番攻击。他们杀了很多人，自身也是负了伤，狼狈至极地抓准时机逃跑。在逃跑时宁霜忽然拉着郁临川悄无声息地躲进了矮树丛里，又用石块制造动静，让巫灵谷的人以为他们朝前跑了，故而得了喘息之机。
郁临川身上有伤，衣裳被划了不少口子，沾染了血迹的脸有些白，黑发凌乱，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
宁霜也不比他好多少。
郁临川一边留意周围动静一边思考着如何逃走，而闭着眼的宁霜突然开口，“你怎么看？”
郁临川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宁霜所问是什么意思。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依在下看来，不过有两种可能，第一，对方为了提防我们夜袭，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们运气不大好给人发现了；第二……”他苦笑了下，低低地说道，“我们中出了内奸。”
宁霜以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声。
郁临川继续说道，“可我们这次来夜探，连迟蓉师姐都不知道，能作为内奸的不过你、我、任冲、钟芜，实在是……”他摇着头笑了笑。
宁霜身为寒月阁阁主，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都没有必要与巫灵谷勾结，而他是吹雪山庄名副其实的继承者，与巫灵谷搅在一起对他没有好处。钟芜大小便在他身边长大，他相信她，他不会怀疑她，同理，任冲是宁霜的人，宁霜应当也是极信任他的。
“所以，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宁霜淡淡地接道。
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她们现在不也是日日夜夜都让人提防着巫灵谷人夜袭么？想必巫灵谷人也是一样的。
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顺利地逃回去才是。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郁临川眯了眯眼，“走。”
两人的轻功在江湖上皆是一流，趁着巫灵谷的人追远了，他们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出来，挑了一条路施展轻功飞速地逃跑。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有人发现了他们，“他们在那边！”
郁临川心下一惊，疑惑地看了宁霜一眼，年轻女子面不改色，“快！”
他们一定要逃回去。
两道黑色身影飞快地掠过空中，足见点过的树枝在空中摇晃着。
以他们的轻功要不被后面的人追上倒不难，然而……
宁霜蓦然伸手拽住郁临川的胳膊往旁边一扯，就在那一刻，一支箭破空而来，与郁临川擦肩而过，直直地插在了地面上。郁临川盯着那支箭，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之色，只听着空气中细微的声音，腾身偏头，又避开了一箭。
有埋伏！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意。
这下，他们没有办法再安慰自己是运气不好了。
江鸢正睡得熟，睡梦之中突然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拍门声，她郁闷地睁开眼睛，一眨，再眨，缓缓起身，打着哈欠向门外喊道，“谁啊？有什么事？”
门外传来钱素华急切的声音，“小师妹，郁师弟回来了！”
师兄回来了？江鸢哈欠打到一半，放下手，飞快地翻身下床，顺手拿过衣裳穿上。她系上腰带，边穿鞋子边去开门，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师兄他们到底是查到了什么啊，让大师姐这么急？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时，已经穿戴完毕，钱素华一见她开门便拽着她就走，“小师妹，快跟我去药庐，郁师弟受伤了！”
“……”江鸢的瞳孔蓦地睁大，这下她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她的唇瓣动了动，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师兄他……”
钱素华拽着江鸢，两人施展轻功一路飞奔到天山派的药庐，屋外已经围了不少人，钱素华径直拉着她开门走进去，守门的人也没拦她们。宁霜、郁临川分别躺在一张软榻上，任冲和一个大夫守在宁霜身边处理她身上的伤，迟蓉站在郁临川身旁，另有两个大夫在为他治疗。见她们进来，迟蓉轻声道，“两位请放心，郁师弟身上的伤并不重。”
钱素华朝她点了点头，江鸢直接跑到了郁临川身前，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苍白的脸庞，低低地唤道，“……师兄？”
郁临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少，但真正让他倒下的却是右后肩那一箭。两个大夫正认真地替他拔箭。郁临川伏在软榻上，衣衫半褪，右后肩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肩背上那道箭伤显得尤为狰狞。他两眼微微闭着，额上尽是虚汗。
江鸢温热的指腹触上他脸颊的那一瞬，郁临川便睁开了眼睛，他虚弱地朝江鸢一笑，“别担心，师兄没事。”
江鸢轻咬住下唇，声音中带着哭腔，“师兄！”
郁临川轻摇了摇头，对钱素华递了个眼色，钱素华上前拉开江鸢，沉声道，“小师妹，我们去外面等。”
江鸢下意识地想拒绝，迟蓉走过来，“这里交给大夫，我们去外面吧。”
三人走出屋子，迟蓉顺手带上门。
钱素华将脸色一沉，向迟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他们二人的武功，怎么也不至于伤成这样吧？”
迟蓉眉头紧锁，“宁阁主说，消息外泄，他们中了埋伏，郁师弟替她挡了一箭。”
郁临川受伤，宁霜带他逃走自是艰难许多。
“中了……埋伏？”钱素华凤眼圆睁，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你是说，我们这些人中有内奸？”
迟蓉闭了闭眼，“应该是这样。”
“呵呵呵，真是好笑至极，我师弟伤成这样竟然是因为自己人的出卖！”钱素华猛地一拳打在了身侧的墙壁上。
江鸢却是平静了下来，与钱素华不同，她关注的重点是郁临川是为了保护宁霜才受伤的。作者还真是狗血啊……她苦笑，不管宁霜会不会因此而动容，看到郁临川受伤，最担心疼惜的是他身边的人。作者，你要让他们互相动心，方法多得是，为何非要选这一种？
钱素华低眉看了她一眼，抬手拍拍她的肩，“别太担心，大夫都说了可以治好。”
江鸢摇摇头，“不是我担不担心的问题，伤在师兄身上，疼的也是他，我再担心也没用呀。”
钱素华一愣，道，“你说得不错。”
待大夫替郁临川拔掉箭头，上好药，江鸢等人方才进屋。江鸢直奔郁临川身边，拖长了声音撒娇似地唤道，“师兄。”
郁临川脸上仍旧没有半点血色，听到江鸢叫他却是露出一贯温和的笑意来，“吓到了吗？”
他从未在她面前伤成这样过，想来她也该是被吓到了。
江鸢摇摇头，“还好。”
钱素华、迟蓉问候过郁临川后，便去看宁霜。江鸢守在郁临川身边，询问他们此番去夜探的情况。
郁临川回忆着，“我们刚到她们的大本营，还没来得及查探一番，便被发现了。一场打斗之后，我和宁阁主趁她们不备藏了起来，谁知从藏身的地方逃出来时却被发现了，让追兵给追着一路跑。我们都没想到，后有追兵，前有伏敌，就被前后夹击了。”
他尽量说得轻松些，江鸢听着，拧着的眉头却没有半点舒展开的迹象。
她拉住郁临川的左手，放在自己手里把玩着，“师兄，你一定要快点养好伤，咱们去把那些女人赶走，然后回吹雪山庄去。”
她不想看到师兄受伤，更怕哪天他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倒下。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她便觉得难以忍受。
郁临川眉眼含笑，温声答道，“好，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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