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爱你

　　早上上课，如同平常一样张默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才刚坐下一袋饺子就放到桌面上，商贯中把豆浆的吸管插上递到他面前。

　　“喝。”商贯中开口。

　　张默微昂起头伸手接过，没怎么在意的问。“昨天那只小猫怎么样？”

　　“还以为你不管它的死活。”商贯中开口。“暂时活着，还挺活蹦乱跳的。”

　　“养在你房间啊？”张默吃饺子。“那不得到处乱撒尿屎？”

　　“阿姨暂且教着，等大一点，再拎回三楼。”商贯中开口。

　　橙幼微用中性笔笔头，对着商贯中后背戳了一下。“老大，今天早上突发事情，简要点说一下，张纤蕊她妈，昨天晚上被查出脑子里长了个瘤，叫什么来着…………好像颅内瘤，颅内血脉瘤，好像刚好卡在中期，要20万左右来着。”

　　“你知道的，班级里的学生普遍家世也不是那么高，就想着组织一次集体捐赠。就笑脸猫的意思是能不能以你的名义让学生会组织一次集体捐赠？”

　　“她家大概只能出个八万左右，剩下的十二万问亲朋好友借了大概三万，现在，实在是没有钱。”橙幼微手指扒拉着商贯中的后背椅在那抠。

　　“我虽然是学生会长但已经不怎么管学生会里的事情，这件事得和副会长说一下才可以。”商贯中没有转头回复。

　　“啊！她家是真的需要钱。”橙幼微平时没多少情商的脑袋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智慧，他是明白商贯中的意思，不是因为他在学生会里没有话语权，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去帮张纤蕊，平时什么时候都能察言观色，识时务者，但这一次还是忍不住开口替张纤蕊求一次情。

　　商贯中看一眼坐在旁边的张默，回头对着橙幼微挂起熟练的笑容，然后温声开口说。“我和学生会商量一下，要是可以，明天早上会有回复。”

　　“哦，叹，出这件事她也挺可怜的，完全慌的六神无主。”半边橙不会识时务，倒灌的海水还是把海盐淹没，大脑里的细胞集体扼杀。

　　商贯中半边身转过去后，只是淡淡的说。“人各有命。”

　　张默没什么表情的吃完饺子，张纤蕊昨天给的松柏还在口袋里，少女诉说保佑的祈祷仍在耳边响起，感觉松柏沿着皮肤烫入身体沿着五脏六腑烧上心脏梗上喉咙。

　　一时之间袋子里的饺子让人难以下咽，张默咀嚼一会，没心情吃，索性就丢在一旁。

　　商贯中只是看一眼，收回眼神淡淡的告诉他。“我下午就和学生会说一下，没有什么意外，大概在下个星期一国旗下就可以募捐。”

　　“嗯。”张默点点头。

　　“是吃腻了吗？”商贯中缓和语气开口。

　　“早上出来吃过。”张默一边喝水一边开口。

　　商贯中就把桌上的饺子丢到后面，大力熊伸手接过，来者不拒全倒进嘴里吃完。

　　上午四节课张默听的都没那么专心，在第三节课极偶尔的回头时，那个为想一道题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像个呆企鹅一样问人答案的腼腆少女还是没能在自己父母的护翼下长到18岁，17岁的年纪提前经历来自社会上的风霜。

　　第四节下课，商贯中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张默沿着原轨线路向着食堂走去，站在护栏边缘的商贯中看着张默的身影，直到进入食堂后方才离开。

　　张默在食堂溜一圈，在小卖铺给自己买了几个包子和两瓶饮料就顺着大到离开学校。

　　他是知道张所蕊的家在哪里，但这个时候张纤蕊极有可能不在家，出到学校后张默拿起手机给张纤蕊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次才被接听。

　　“喂，您好，您是哪位？”张纤蕊的嗓音有点儿沙哑，带着礼貌和彷徨。

　　“你在哪个医院？”张默踢着路边的石子，慢慢走向地铁站。

　　“嗯……张默？是你？”张纤蕊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母亲和坐在病床旁边守护的父亲，今天早上他熬好的粥还放在床头柜上，躺在床上的母亲暂时还陷入混迷。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然后轻声把门关上。

　　昨天六点多钟她还在家里洗菜准备做饭，父母会在七点准时回来，到时候七点多就可以准时开饭，一家人也能说今天遇到的一些事情，结果在六点半的时候她母亲工作的车间小组组长给家里打来电话，她一开始接听还不知所云，等到回过神来才明白，她妈在车间里晕倒被送去医院了。

　　在医院里做了一通检查，父亲也来到医院，他身上的工作服还没脱下来，满身疲惫的着急忙慌的站在自己旁边，父亲的到来确实将她的心给定下来。

　　可随之而来的检查结果和手术费用却让这个家陷入泥潭沼泽，迫不得已，张父在昨天晚上联络所有的亲戚，东借西拼凑了三万块钱。

　　可还是不够，她就找了高仲莱，还是高仲莱拿的主意让她找笑脸猫，她六神无主之下高仲莱简要的给他分析利弊，他才壮着胆子找班主任。

　　于是这件事情才在班级里被传开来，可能现如今人人都已经知道了吧，张纤蕊拿着手机走到医院尽头的窗户站着，她昨天不知所措的哭了许久，看着因为费用发愁的父亲，哭得到今天嗓子还哑掉。

　　“张默，你，你和商贯中认识，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张千蕊说着说着声音又带上哭腔，鼻子一酸眼泪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滴在窗檐边。

　　“你现在在哪？”张默从地铁站下去，看向通往不同方向的路口。

　　“在津云医院。”张纤蕊眨了眨眼睛，伸手揉掉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

　　“嗯，等着。”张默说完挂掉电话，又在微信里和笑脸猫请假，这才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津云医院是云海本地重点津云大学旁的附属医院，它就坐落在东城区靠近海棠区的边沿，是座历史悠久的百年大校，当初规划的土地很大，有1000余亩，东门西门北门南门，间隔距离非常大，而津云附属医院也占据其中，就在面向海棠区的南门。

　　地铁到站时，已经下午一点，张默在走过去的一路想了许多，沿途之中买了些水果再进医院。

　　张纤蕊在电梯门口等他，张默一到，她就马上又哭出来，两天哭泣的次数很多，眼泪都让白皙的脸蛋留下擦拭的红痕。

　　“张默，谢谢你来。”张纤蕊抽抽噎噎的将人迎上五楼。

　　张默也就看到他的父母，张母还睡着没有醒来，张父坐在那儿颓废的一动不动，白头发夹着黑发让人无端看见沧桑。

　　“叔叔。”张默把手中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张父也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伸手拉过他的手拍了拍，低声呢喃开口。“好孩子。”

　　张默把带来的试卷和练习册递给张纤蕊，张纤蕊接过放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我现在哪还有心情看书？”

　　“你总要把心情分散。”张默低声开口。“要没什么事下去走走。”

　　张纤蕊看了一眼张父，犹豫一下就点头。“好。”

　　津云医院因为靠着津云大学，而津云大学是对外开放，就算是上课时间还是时不时能看见学姐学长，津云的篮球场分室内室外，现如今天气开始炎热，室外的篮球场也有学长在打篮球，有几个学姐坐在外面的铁阶梯上看着。

　　张纤蕊和张默就坐在另一边的铁阶梯上，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就保持沉默。

　　“我以为是班长过来。”张纤蕊首先开口打破沉默。

　　“她已经尽力。”张默开口。

　　张纤蕊听完，就不言不语的沉默下来，从张默的话语中她听出商贯中的态度，九万到底从哪里变出来呢？她还尚未经历社会复杂，但在母亲的教导下，柴米油盐酱醋茶，买菜做饭已经接触很熟练，13块钱一斤的猪肉暂且说贵，而九万块钱全家都没有到达那个积蓄。

　　哭泣无声，泪早已流干，她只能麻木的看着学长学姐们青春肆意的身体在挥霍属于他们的潇洒，原本三个月过后她也是这其中的一员，现如今却隔着一个玻璃罩触碰不到里面的繁花。

　　在操场上陪着张纤蕊晒了一个钟头的太阳后，准备回去的时候，张默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是十万，你可以随意使用。”

　　张纤蕊没能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这张银行卡，还是学长上篮，篮球砸上框架猛的跌落地面才回过神来。

　　“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钱。”张纤蕊开口。“说不定橙幼微已经说通商贯中，学生会在下个星期会帮我募捐。”

　　张默微微拧眉，叹一口气开口。“你觉得募捐是最好的办法？这是不到万不得已才会用的方法。”

　　“我…………我能怎么办。”张纤蕊低下头去。“我们家实在拿不出钱，也不能再欠太多钱了。”

　　张默沉默，这确实是一个家庭面临的最大问题，沉重的债务会将温馨的家庭拖入万劫不复的支离破碎，三万块钱对于普通家庭而言咬咬牙两三年就能还掉，但他们同时还背负着张纤蕊身上的未来，这看起来非常的渺茫。

　　两个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张默只能告诉她。“等你将来工作有钱再慢慢一笔一笔的往这个银行卡里打，打满10万后就再还给我。”张默开口。“我的手机号码不变。”

　　就这样，张纤蕊才慢慢的尝试性接住那张银行卡，抬头冲张默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扭曲又无力的笑容。“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的出现可能真的是我人生里最大的幸运。”

　　“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张默又问。“高考在6月10号，现在时间已经不多。”

　　“不知道，看我妈吧。”张纤蕊老实的摇摇头。“你的数学竞赛比赛时间是不是要快了？”

　　“嗯，我先走了。”张默回她。

　　津云回科技园比在附中要少八九个站，从地铁站下来后，张默就回自己的家。

　　张默从下午就没在自己座位，商贯中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等到四点多的时候，橙幼微从办公室回来一趟又用中性笔笔头戳他的后背，他都不用转过身去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他不转过身，橙幼微都早已习惯，只是压低声音开口说。“老大不用募捐了，刚才张纤蕊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凑够钱。”

　　商贯中没有回头，只是他的声音慢悠悠的传到后面。“你们等一下是不是要去看望张纤蕊的母亲？”

　　“嗯，对啊，这件事情到底是都知道了，笑脸猫的意思，就是过去看一下。”橙幼微说。“还特别批了我五点钟下课。”

　　“算我一个，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去。”商贯中开口，他当然知道某个人是去哪里，也知道张纤蕊得来的那笔巨款都出自他旁边的人。

　　张默那么慷慨的给予九万块钱，放在谁身上谁不激动？得钱容易，人心贪婪。说句很现实的话可能还会死皮赖脸的缠上，高举着感谢这面永远不倒的大旗，商贯中把书合起来，嘴角牵起淡笑。

　　还真是顽强，怎么打都打不死的小强。

　　张母在四点多的时候醒过来，张纤蕊马上把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看着她面色如常的喝了几口才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妈，你感觉怎么样？”张纤蕊问。“爸下去打饭。”

　　“嗯，没什么大事，就是感觉浑身使不上劲。”张母抬头看了看身体，然后就问张纤蕊。“我是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插满管子？”

　　“哦，没什么，就是医生说，你身体太虚，要治疗。”张纤蕊胡编乱造一句话。

　　“跟我扯这些？给副中药熬一下不就好了？”张母作势要坐起来。“这些管子插的我浑身难受。”

　　刚打饭回来的张父马上把人压下去，把手中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他开口就把张母的脸色扇的苍白。“你头上长了个瘤子，听医生的话，接受治疗。”

　　“什么！”张母倏的浑身瘫软在病床上。“怎么会这样。”

　　“你也别担心，现在钱够。”张父把盒饭递给自己的女儿。“医生说放宽心才对病情有利。”

　　“多少钱？这我怎么能吃得下？”张母喃喃自语。

　　“才五万而已。”张父打开饭盒，是从下面卖的一碗瘦肉青菜粥。“吃饭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钱，那钱都是用来给纤蕊上学用的，怎么能挪呢？”张母叹气。“这可咋办？”

　　“妈！学校组织募捐，钱是够的，也够我以后上学，你就别想那么多。”张纤蕊挤出笑容。“妈先吃饭。”

　　张母愁容满面的埋怨自己的身体。“怎么就这么不中用？熬个班都能熬倒，真是的，别人晚晚都不睡觉也不见得出事，唯独你这贱命金贵，老是这不舒服那不舒服，事儿真多，死了得了！”

　　“妈……”张纤蕊开口。

　　“说什么呢？”张父怒喝，然后稍稍平息情绪。“喂她粥堵住她这张嘴。”

　　“哎呀，叔叔阿姨怎么这么生气呀？”病房门被打开，橙幼微，高仲莱，商贯中，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水果或者补品，进来的时候顺手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或者床头柜地面。

　　橙幼微作为班主任的代表，首先扬起笑容开口说。“阿姨消消气，过个十天八天就可以出院，怎么能和自己埋怨起来。”

　　“这一次算是身体给的闹铃钟，也就是让您注意休息，少生气，多开心。”橙幼微又说。“您还得看着纤蕊以后找男朋友结婚生孩子呢，你说是不是？没必要为了一场病生自己的气？”

　　张母这才笑起来。“也是，我得看着我家孩子。”

　　“你们有心了！一个个都过来看我。”张母开口。“快高考了吧？还挤出时间，真是好孩子。”

　　几个人就在病房里坐着开玩笑，氛围轻松不少，张纤蕊就坐在那里削苹果，削好的苹果一块一块的放在碗里，用牙签插在上面递到每一个人的面前。

　　橙幼微和高仲莱挺有眼力见的随手从碗里拿起一块，商贯中站的稍远，张纤蕊有点局促，最后还是不敢上前把碗放回床头柜上。

　　水壶里的热水在刚才烫碗时用完，拎起水壶出去，人家都过来待客之道中没杯热水是不好的。

　　张纤蕊去打水，回来的时候橙幼微站在门口，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走廊尽头窗户。

　　商贯中正站在窗户边望着下面操场里的情景，橙幼微伸手接过他的水壶，低声开口告诉她。“老大，在那边等你，你过去吧。”

　　张纤蕊有一瞬间的茫然，接下来就是满心的打鼓，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商贯中会过来，也搞不清楚商贯中找她会有什么事，商贯中这样的人她是接触不了，唯一的间接性接触对象只有张默。

　　所以是因为张默来的？

　　张纤蕊还未走到窗户边，商贯中就开口说话。“张默给了你十万？所以你不用募捐。”

　　“嗯。”张纤蕊低低的应，底气不足的她只能懦弱的解释。“我日后会还的，只是暂时借了。”

　　“哦，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商贯中轻扯唇瓣。“你和张默又是什么关系？从他手里拿十万你是凭什么？”

　　“我，我会还的。”张纤蕊深吸一口气，她也意识到问题所在，她和张默没有关系，只是做过不到两个月的同桌，而这种关系之下张默借了他十万，不是小孩过家家的一百五百块，是整整十万。

　　“你可知道张默也只是学生，他的钱也是父母给的。”商贯中回过头来。“你凭什么？”

　　巨大的恐惧压过来，面对商贯中冷下来的脸孔，张纤蕊苍白着一张脸，只见他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不是借，你是知道张默心软，死皮赖脸的伸手讨要。”

　　是啊！张默凭什么借他十万？虽然是他有意说出家庭经济但张默早已准备好，不然也不会掏出银行卡，而且这也是张默愿意的呀，她没逼，没开口，怎么就成了伸手讨要？

　　“是，张默愿意的，这是我和他的事。”张纤蕊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微弱的难以支撑。

　　商贯中看着她，在他审视的瞳孔下，张纤蕊的眼泪被逼出来，低头在那擦眼泪。

　　这柔弱的一面让商贯中马上明白。

　　“你就是凭着这副样子讨钱。”这不是胁迫是什么？商贯中的声音没有温度。“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张默有闲钱？而你还真是妄想上爬。”

　　张纤蕊的动作一顿，茫然的擦着眼睛抬头，商贯中只是冷漠看她一眼，抬脚离开，仿佛不愿呆在她身边一时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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