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行

　　慕容凌娢走得极其快，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不美好的事情甩在身后。无奈的小茉莉只能撑伞快步跟在她侧后方。既要保证不走太快打扰了慕容凌娢，又要确保迎面而来的细密雨水不会淋在她脸上。
　　下雨天真是太无聊了！到处湿淋淋的，脏兮兮的。还容易让人想起些不好的回忆。茉莉在心中暗暗发誓，我，以猫妖的尊严立下Flag，以后再也不要在雨天出来了！
　　在一个街道拐角处，慕容凌娢突然停住了。速度很快，好在茉莉及时刹住了车，没有撞到慕容凌娢身上。
　　　幸好，我是只灵活敏捷的喵。茉莉相当佩服自己。
　　“是哪一家？”慕容凌娢死死盯着那条宽敞寂静的街道，向茉莉发问。
　　“……”茉莉想说，当铺都关门了，还是先回去吧。但当她看到了慕容凌娢倔强的眼眸，竟然什么劝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真是莫名其妙的情绪。听说很多人类喜欢用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缓解忧伤，可慕容凌娢这分明就是在折磨自己嘛！
　　“……这一家。”茉莉指了指右边那家大门紧闭的当铺，然后就不再言语。静等慕容凌娢的反应。
　　“哦……”慕容凌娢毫不迟疑地冲到门前，开始敲门。
　　砰砰砰……十分不礼貌的拍门声响彻整条寂静的街道，为凄冷迷蒙的雨夜添加了几分鲜活的烟火气。
　　“谁啊谁啊？”门内守夜的伙计声音懒散，一听就是刚被吵醒，怒气冲冲道：“大半夜的干什么啊？”
　　“抱歉，打扰了。”慕容凌娢积攒了仅剩的精气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且洪亮：“我……我们前几个月在这当了一支步摇，现在想赎回来。”
　　“啊～”门内的人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说道，“想赎东西？明早来！”
　　“可是我……”慕容凌娢说道一半，听到了那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别走啊！你不是醒了吗！求求你先开门！我……我可以加钱的！”慕容凌娢拍着门喊道，“您开个价吧……”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真当小爷缺你那几两银钱？哼，疯子……”
　　随着那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门内逐渐远去，慕容凌娢愣住了，整个人傻呆呆的站在当铺门前，停顿了许久，才低下头，颤抖地说道，“是啊……不该打扰人家休息的，太唐突了……抱歉。”
　　“拿着。”茉莉突然把伞递给慕容凌娢，在慕容凌娢接过雨伞后，她径直向大门走去。就在她锋利的爪子即将抓破门板时，慕容凌娢拉住了她。
　　“别！还是别硬闯了……没关系的……”慕容凌娢红着眼眶，拉住茉莉，缓慢地摇摇头。
　　“你……”茉莉不记得慕容凌娢是何时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优柔寡断了。
　　“没必要的。我有时间。能等。”慕容凌娢再次露出了那种眼含泪水的笑容。敷衍地吓人。
　　“我不该带着你来。”茉莉看不惯慕容凌娢这种表情。这个笑容让她那冷静的心灵受到了很不爽的冲击。就像被百蝶的狐狸尾巴扎了一样。
　　“嗯……你说得对……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做那些事情……都是我的错……”慕容凌娢眼神呆滞，低声喃喃道。
　　茉莉知道她的脑子又不清晰了，所以并没有给出回应。她捡起地上的伞，把它举到了慕容凌娢头顶。压抑的雨水，爆表的湿度，嘈杂的雨声，让她也不怎么能保持冷静了。
　　“茉莉你回去吧。”慕容凌娢突然转过身，真挚地劝道，“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等着，没事的。”
　　“我不回去。”茉莉的倔强也上线了。她十分清楚，此时此刻，以慕容凌娢的精神状态，绝对不能放任她独处。
　　“回去吧……去睡觉吧……好好睡觉有助于健康。俗话说，睡得晚的人死得早。”慕容凌娢拉起茉莉的手，絮絮叨叨地劝说着，像被人夺了舍。
　　“我是妖。”茉莉不为所动。“我还听过一种说法。人一辈子睡觉的时间是有定数的，谁先睡完谁先走……喂！”
　　茉莉刚说完，就看见慕容凌娢毫无征兆地向下。
　　“慕容凌娢！”茉莉的呼唤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慕容凌娢再度醒来时，月亮已经转到了西边的天尽头，灰蒙蒙天空中几乎看不到星光，唯一一颗还在闪烁发光的，是启明星。
　　凭着直觉，慕容凌娢可以肯定，天快亮了。她揉揉眼睛，摇了摇脑袋，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为何坐在墙角睡着了。
　　“醒了。”趴在慕容凌娢怀里的黑猫抬起头，湛蓝的大眼睛让人赏心悦目。
　　“嗯……”慕容凌娢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缓慢地点了点头。依旧在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阿嚏——”慕容凌娢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呃……阿嚏——”
　　慕容凌娢抱歉地冲着茉莉笑了笑。下意识地搓着自己已经冻僵的双手，把僵硬的完全不受控制的手指一一重启。
　　“茉莉……你不冷吗？”慕容凌娢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盖着的外衣，那是小茉莉的。而化为人形后的她，现在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袄裙。在风萧萧雨淋淋之中，看着都让人发寒。
　　“不冷。”茉莉语气相当轻松。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一盏灯和两个身影出现在巷子口。慕容凌娢迅速站起，整理好衣服，紧张地盯着那两人。
　　两人走到当铺前，打着灯笼的人率先用疑惑的目光询问身后之人，后者倒是较为冷静，上前一步，还算和善地问道：“二位姑娘，为何一大早就守在我的当铺门前？”
　　“我们想赎回一支步摇。”茉莉抢先说道。
　　“哦，赎东西啊。”店主捻着胡须，不经意间就透露出几分精明。
　　此时，掌灯的伙计已经敲开当铺大门，恭恭敬敬把三人请进了屋内。
　　店主询问了所当物品的外型，金额和时间，随即指派两个伙计翻账本。
　　两个伙计翻查了好一会，对着账本看了又看，才抬头道，“哎～不巧。姑娘的那支步摇，半月前被一位外地来的客商给收走了……”
　　“姑娘那支步摇我略有些印象，确实精美异常。现下店里有些相似的款式，你若看得上眼，也可从中挑选几件。保证价格公道。”
　　“你觉得呢？”茉莉征询慕容凌娢的意见。
　　“不了……咱们走吧。”慕容凌娢瞥了一眼那些精致的饰品，终究寻不来当时那种惊艳之感，而且，这些只是毫无意义的贵金属，没必要花钱买。她向老板作揖道谢。“多谢。打扰了。告辞。”
　　“姑娘慢走。”眼看赚钱的机会溜了，老板的语气不经意间就冷淡了几分，头也不抬坐在柜台后，翻看近日账本。
　　走出门时，雨又变得稠密，慕容凌娢慢悠悠走着，颇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慕容凌娢。”
　　慕容凌娢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步伐。
　　“慕容凌娢！”茉莉提高了音量。
　　“嗯？”
　　“别这样！”
　　“嗯。”
　　“你是不是傻了！”茉莉窜到慕容凌娢身前，拦住了她，把伞递到她面前，厉声道：“拿着伞！”
　　慕容凌娢抬起头，被雨水淋湿的刘海结成缕贴在脸颊两侧，仍有雨滴顺着发际滑落，晶莹剔透，却难以照亮她空洞的眼眸。“那是他唯一的东西了……怎么就，没了呢……”
　　说罢，她低着头绕过茉莉，继续独行在阴云密布的清晨。
　　茉莉无奈，只能撑伞跟在慕容凌娢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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