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祭天[单元文]

　　“唯一能救你的人已经走了。”

　　伊莱亚特轻轻抚着顾青竹的头发，语气当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满足感：“只要阿竹乖乖听话，我还是愿意由着你做一些什么事的。”

　　“比如，将那些伤害过你的人类一一清算。”

　　顾青竹这个时候心绪也平复下来，从他怀中抬起头时对上那一双暗红色的龙瞳，沉默地将他看了好一会儿。

　　他先前并不是这种情绪外露之人，现在冷静全失，理智全无，一看见这个人的脸只有想要揍他的冲动，完全是被逼出来的。

　　不过在这里反正再没有人能看到他这一面，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再像先前那样端着那副连自己都厌恶的姿态。

　　“所以，”顾青竹平静地问，“为什么会是我？”

　　伊莱亚特额前两侧生出暗红色的龙角，一条长长的尾巴也从身后探到身前，缠上了顾青竹的腰腹：“我大大方方地告诉你，亲爱的阿竹，我是龙族。而我们龙族都偏爱任何美丽的事物。”

　　“当我们发现这种心仪的美丽时，就会将这一份美丽占为己有。”伊莱亚特微微笑着，“我很少见像你这样美丽的人类——当然，我说的是成年后的你。所以，我愿意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顾青竹垂下眼一扫，伊莱亚特的龙鳞并未完全褪去，而是以一种微妙的形式融入了皮肤之中，形成了一道道细腻而神秘的纹路，从颈部蜿蜒至手臂、背部，乃至脚踝，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微光，如同流淌的不详血液。

　　“真是有意思。”顾青竹扯开唇角，讥讽道，“原来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会肤浅地看人皮囊。”

　　“是的。”伊莱亚特也不恼，任由顾青竹嘲讽，“正如你所见到的这样，我很喜欢看人皮囊。”

　　顾青竹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闪过从刚才醒来到现在所知晓的所有信息。

　　刚才另外一位走之前还叮嘱过伊莱亚特不要随意毁灭世界，只怕这个家伙也不是个正经神明。

　　邪神还差不多。

　　当下他受制于人，毫无还手之力，左右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暂时还没有杀他的打算，那么现如今也只能隐忍下来，寻找最恰当的时机破局。

　　“也许等我将来不再那么喜欢你的皮囊之后，我会离开，还给你真正的自由。”伊莱亚特语气温和，“只希望到了我不在的那个时候，你也记得要做一个好人。”

　　“是么。”顾青竹低低地“呵”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直接问，“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厌倦我？”

　　“我也不知道。”伊莱亚特正打算接着逗顾青竹几句，蓦地听到他的腹中传来几声响，“饿了？”

　　顾青竹抿了抿唇，眉头皱得死紧：“废话。”

　　他辟谷多年，早忘了饥肠辘辘的滋味，现在一朝回到自己年幼之时，对现在自己这幅羸弱模样怎么看都怎么嫌弃厌烦。

　　伊莱亚特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掏出了几个肉包子：“你先吃着，我想想该给你吃些别的什么。”

　　顾青竹毫不客气地伸手抓过包子啃了一口，发现是肉馅时眼中再度闪过无数嫌恶，但还是黑着脸一口一口吃着仇人似的生生咽下：“随你。”

　　伊莱亚特却将他的厌恶看得一清二楚：“不喜欢吃这个？”

　　“不喜欢。”顾青竹瞥向伊莱亚特，说话毫不顾忌，“我十岁那年那个家伙就是用着肉包子把我骗走，将我囚禁放血放了十余年，所以我最讨厌吃这个。”

　　“我知道了。”伊莱亚特不在意顾青竹反抗地揉了揉他的头，“还有什么不喜欢的一起说了吧。”

　　顾青竹眸光沉沉地盯着他：“我也最讨厌被人胁迫禁锢，失去自由。”

　　伊莱亚特面不改色：“嗯，还有呢？”

　　顾青竹就知道他不会听，当下也失去了说话的所有兴致：“没了。”

　　“嗯，还是很好养的。”伊莱亚特忽然划了自己手腕一道口子，暗红色的血液渗了出来，却诡异地没有流下，而是滞留在手腕上被他递到顾青竹面前，“喝了。”

　　顾青竹顿了顿，古怪地又是瞥他几眼，竟然也乖乖地将他手腕处的血液咽了下去，未了还恨恨地咬了他手腕一口。

　　只一口，硬得几乎快要将顾青竹的牙给崩掉。

　　顾青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下口，没想到对方皮肉坚硬如铁，反倒令顾青竹闷哼一声，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的腮帮子退后了些。

　　分明伊莱亚特刚才肌肤相触时还能感受到柔软。

　　伊莱亚特笑了起来：“我们龙族的血肉即使是修斯弗林最尖锐的刀刃也无法刺穿，除非我们故意放松，你记得下次注意些。”

　　顾青竹嗓音含含糊糊：“没有下一次了。”

　　他发了疯才会再咬他一次！

　　伊莱亚特察觉顾青竹有些不对劲，一直捂着腮帮子没有松手，凑过去拉着他的手腕想要挪开：“怎么了，还有哪里疼？我看看。”

　　顾青竹抗拒地别过头：“不用你看。”

　　“听话，”伊莱亚特温和地握着对方手腕，“哪里不舒服了就说出来，我帮你止疼。”

　　顾青竹又看他一眼，捂着腮帮子沉默了好一会儿，自知自己什么也无法抵抗，忽然从嘴里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

　　“都怪你——都怪你！”顾青竹瞪着他，眼眶难以遏制地泛起几分红，“我的牙齿掉了！”

　　杀灭魔族十八荒、统领幽都百余年，堂堂无光魔主什么时候这么丢脸过！

　　伊莱亚特脸上顿时闪过几分意外，又仔细看了看顾青竹的牙床，眼中盈着笑意：“只是换牙期，掉了倒也正常，以后还会长的，请别担心。”

　　顾青竹闭上了眼，自暴自弃般卸下所有力道，认命地靠在伊莱亚特怀里。

　　咽下了伊莱亚特的血液，此时的他竟然已经不再觉得饥饿，浑身上下也不再像最开始睁眼那般软弱无力，反倒恢复了不少。

　　伊莱亚特见他终于乖顺下来，满意地笑了一下，缓声问道：“齐诺说了你有灵根，你想什么时候引气入体，开始修炼？”

　　顾青竹：“我更想修魔。”

　　“也不是不可以。”伊莱亚特笑道，“但你要是修了魔道，我听说这里的魔修很难飞升，你不想飞升成仙？”

　　“飞升有什么意思。”顾青竹嗤笑，“修魔或是修道有何区别？我只想快点变强，早点将我的一众仇人全送下地狱，若是能魂飞魄散再无来世，简直是再美妙不过的事了。”

　　伊莱亚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但现在已经回到了四百多年前，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你的仇人今生还没有对你做那些事，你也要报仇？”

　　“你以为没有我，他们就是什么大善人了？”顾青竹忽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一双眼紧紧盯着伊莱亚特，“他们做了那么多龌龊的事情，即使没有对我做那些事情一样也该死！”

　　“伊莱亚特，你不会是想要我放过他们吧？”

　　顾青竹逼近伊莱亚特，与他那一双看不出任何感情的暗红竖瞳对视：“那个人走之前我还听到他让你不要毁灭世界，听来你也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何必在此惺惺作态，装得这一副令人作呕的嘴脸？”

　　“你误会了，我只是随口问一问，没有要阻拦你的意思。”伊莱亚特被顾青竹这么瞪视着也四平八稳，语气依旧平静，“只要你不滥杀无辜，我就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为。”

　　顾青竹冷哼：“只要不滥杀无辜，我做什么都可以？听传闻中龙之一族皆有逆鳞，那我拔了你的逆鳞也可以？”

　　“当然，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伊莱亚特微微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种诡异的遗憾，“不让你滥杀无辜是为你好。即使是我，也被下了要求不许滥杀无辜，实在不好违背。”

　　“是么？”顾青竹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那些情绪，“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善茬，那位方才走的人该不会就是特意看管你的人吧？”

　　伊莱亚特当然听出了顾青竹话语中的幸灾乐祸，悠悠道：“齐诺是我的引导者。当然，我向来是很和善的，而且从来都没有随随便便地杀过人。”

　　“我要是违背了呢？”顾青竹又问，“倘若我随意杀人，你又会如何？”

　　“如果你随意杀人……”伊莱亚特浅浅叹息一声，“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即使是我再怎么喜欢你，也无法留下你美好的生命。”

　　顾青竹眸光一沉：“也就是说会杀了我，对吗？”

　　伊莱亚特颔首：“我实在不想看到那残忍的一幕。所以，亲爱的阿竹，请不要随意动手。”

　　“我知道了。”顾青竹本来也不是那种嗜血滥杀的人，有此一问只不过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

　　现在看来，对方的底线比他想象中要低得多。

　　特意为他而来，回溯时间还要求他一心向善……这就是神明无聊岁月寻来消遣的把戏？当真是无聊至极。

　　“若是我要修道，”顾青竹重新闭上眼躺了回去，“你会助我么？”

　　“当然。”伊莱亚特垂眸看着他，“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好，那我就修道。”顾青竹忽地睁开眼，“那我叫你什么？既然你愿意助我修道，不如叫你一声师尊好了。”

　　前世他打了那群正道的天之骄子时他们总会哭着喊着让他们的师尊来帮忙，他们的师尊竟然每次都还有求必应。

　　这一次既然能重来一世，那自己体验一番有师尊的滋味也无妨。

　　虽然这个家伙实在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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