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之月

　　资料焚烧工作做到一半，收取实验动物的处理中心车来了，李博士让其他人继续手上的事情，亲自和荣隐两个人去处理。
　　协助的工作人员来了三个，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一个留着小胡子，看起来都在40岁左右的男人，另一个年纪还小，估计也就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两个中年人仔细的为每一只动物注射，确保死亡后，装入回收袋内封口，大学生负责做记录，在场的人需要两人以上签字，李博士和荣隐分开工作，要每一只都保证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全部处理完之后，荣隐跟车去焚化场，李博士对着远去的汽车深深的鞠了三躬。
　　“荣先生，您这东西真是不少啊。”在休息站荣隐靠在车边抽烟，还兼做司机的小胡子上了厕所，特意带了瓶果汁给他。
　　荣隐接过来，道了谢：“可不是，一会儿烧都得烧个老半天吧？”
　　“估计得花上几个小时。”小胡子掰着手指算了算，“其实，您不一起去也没事儿。”
　　“我是这样觉得，只是我家老师比较谨慎。”荣隐顺着就把皮球踢给不在现场的李博士，不知道他有没有因为被念叨打喷嚏。
　　小胡子似乎很不屑的咧了嘴角：“搞科研的老教授都这样，把下面的学生使唤的团团转。”
　　“我家那位还不错。”荣隐笑笑，倒也不怪他这样说，李博士这种巴不得什么都亲力亲为，有了成果倒都归团队的老学究跟山地野人一样稀有，“路上还要多久？”
　　小胡子回到：“还得个把小时，城里都不让烧，怕有污染和病毒。”
　　“那走吧。”荣隐打开副驾驶的门，率先上了车。
　　出了休息站，一路高速，越开越荒芜，让荣隐联想到了去欢弈岛的时候，也是这个鸟样，只是那时候是晚上，现在是大白天。明晃晃的道路，始终一层不变的沿路风景，坐在副驾驶上，荣隐把车窗摇低，手肘撑在窗框上，脑袋抵在拳头上，低头看手机看的太多，微微犯恶心，这种厢式货车避震差，特别容易让人晕，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闭目养神。
　　感觉到车子停下，荣隐缓缓睁开眼睛：“到了？”
　　“是的。”一直坐在后面打盹儿的大学生先一步下车，打开后面的厢门。
　　荣隐跟着跳下车，盯着三个人把东西卸下，运到焚烧炉边，仔细的根据自己随身携带的表单一个个的确认袋子，亲眼看着尸体被一具具的扔进火里。
　　“荣先生真是工作负责。”做核对的大学生见他有几次还特意打开确认，不由赞叹到。
　　“怕回去老师会问，万一老先生不满意，要挨骂的。”荣隐继续手上的工作，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人如果生活的太艰辛，真会生出被害妄想症的，例如，他现在就老觉得有人要害他。
　　最常规的实验白鼠处理完之后，就是核心实验体，荣隐随手拿起一个口袋，打开后，才发现装的是那只宝贵的小猴尸体。
　　瘦弱的小东西似乎比他之前看到的还要幼小很多，一动不动的蜷缩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只有脑袋大的不正常，它出生以来就没有什么快乐，最后那么轻易的被夺走了生命，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什么都没有留下，荣隐拿着袋子，怔怔的看了半天，叹了口气。
　　大学生似乎不太明白荣隐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用手肘碰碰一旁的黑框眼镜。
　　“您不必太难过。”黑框眼镜托了下眼镜，“是否需要为您安排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儿？”他倒是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荣隐摇摇头：“不用，我没事。”一抬手，直接把小猴子扔进了焚化炉，“毕竟养了它有些日子了。”
　　工作人员默契的不再继续话题，大学生在单子上划掉一行，递给他下一个袋子。
　　荣隐脱下手套：“你打开给我看一眼就行了。”他有点疲惫的拧着眉心，对袋口内的东西核对，这活儿还真不是人干的，所以殡仪馆的人工资高就有高的理由，他那还算结实的胃部隐约被一下一下揪着疼，唯一庆幸除了水之外，就吃了点小米粥，不然估计这会儿能让他趴在卫生间吐出来。巨大的焚化炉旁边热量惊人，他觉得他快出汗出的虚脱，扔进去的东西体积越来越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等全部化为灰烬已经下午2点多。
　　荣隐与工作人员们一一握手：“辛苦了。”
　　“这是我们的工作，您辛苦了。”工作人员需要继续处理善后工作，用过的袋子、注射器、托盘等器具要全部销毁，车辆要彻底消毒，等火灭了之后还要对剩余下的东西进行挑拣，这会儿进进出出的人比刚才还要来的多，黑框眼镜给荣隐带路到了前厅。
　　“麻烦您了。”荣隐告别了黑框眼镜，出了门口就近找了个花坛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被他汗水弄得又湿又皱的表单，再看了一遍是不是每个都确认到了。
　　黑框眼镜默默跟在后面，见荣隐坐下，退后了两步，端正的站在一旁，耐心的守候荣隐。
　　荣隐一抬头：“我一个人坐会儿就行了。”
　　黑框眼镜笑的相当职业，双手交叉在腹部：“这里生僻路远，需不需要为您安排车辆？”
　　这地方服务相当不错啊，简直可以作为的行业良心来标榜，荣隐露出大大的微笑，把表单塞进口袋，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那就麻烦了。”
　　“好的。”黑框眼镜微微一鞠躬，转身向一直站立在前台后面的女孩走去，他很快安排好车辆，抬手示意荣隐跟他走：“这边请。”直到把荣隐送上车后，目送车子转过第一个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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