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夏

　　Chapter.09

　　章程给周繁留的是同桌位，此时他的位置上被人占着，忙的不可开交，周繁只得站着。
　　少年后退一步，方才有闲心打量着周围，窗外是小花园，视野宽阔。黑板上字迹清晰，身后垃圾桶距离遥远，同桌是三狗，后桌是卓儿，前桌？

　　周繁看了眼，颇为眼熟的红绸发带旋绕着黑色的高马尾。邹慕星触感视线，皱着眉，从卷子里抬起头，手上习惯性转着笔，撞上少年探究的眼神。

　　彼时清风徐动，吹来夏末躁动的热意，两人一站一坐，视线相碰，宛如山泉遇上幽谷，冷冷清清。
　　刚才初现门口时，邹慕星只是粗粗一瞥，瞄到周繁剪了寸头，便没了兴趣。如今近距离瞧见，才猛然感受到今日与昨日的他区别。

　　灰紫逝去，露出黑黑的发茬，没有发型的中和，脸型轮廓突出原本的锋锐，瞧着冷淡不好惹。偏偏本人有意塑造乖学生的模样，立体的五官里里外外透着温顺，让人又觉得似乎能亲近到的样子。

　　发型对一个人的重要性，由章程刚才的经历可以得知。寸头盖在章程头上，硬生生把一位帅气弟弟凹成第三个衣扣系到第五个位置的怪异男生。周繁倒是没有这种变化，可以说是他的脸驾驭着他的发型，验证着邹慕星说的那句——“帅的很客观”。

　　自上周谈心日以后，两人几乎天天都在碰面。但说过的话，十根手指都数的出来。
　　邹慕星明显感受到班上女生对周繁的热情，她没有显露两人前边认识的意思，也没与之进一步相交的念头。视线一撤，手上一停，再次看起题目。

　　周繁隐约感到被人避让嫌弃，思索几番没有头绪，这几天碰面时，没说什么不妥的话吧？索性不理，站着静等。

　　余遥没察觉出两人的氛围，在一旁无忧无虑，热情介绍着，“你好，我叫余遥，这是我同桌，邹慕星。以后要是缺少笔，橡皮擦，修正带，尺子什么的，周繁你可以找我借。”
　　周繁：“......那倒不用，谢谢。”

　　颜卓坐在桌位上，与周围同学寒暄后，留意了下周繁，见他的视线从邹慕星那撤走，挑了挑眉。

　　再有意思的打闹也得止于上课铃，座位的人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周繁放下书包，章程揉着自己的头顶，埋怨着两人不帮手。

　　颜卓盯着邹慕星的背影瞧了会，对繁儿爱答不理的女生。后知后觉，这不是他们南苑的第一名吗？
　　颜卓笑眯眯地拍了拍周繁的后背，周繁微微侧头，颜卓眼神向前瞟了瞟，问道：“有故事？”
　　一旁的章程耳朵贼灵，迅速围上来，“什么什么，什么故事？”
　　周繁面色淡淡推开他的脸，拿出卷子，“没有，别凑这么近，”见章程努了努嘴，提醒了句，“卷子带了吗？卷子写完了吗？卷子答对了吗？”
　　章程：“......”

　　山南一中的暑假并不是那么轻轻松松过的。两校区内容不完全相同，但是作业量和难度是一定的。经周繁这么友善提醒，章程没了八卦的心，火急火燎掏书包。

　　谢清融去而复返，经过刚才那一遭，九班相互认识这一流程快进了不少。
　　除去班主任的自我介绍，谢清融简单的说了下今天的流程，“待会大扫除，上午没有课程安排，十点半到广场上集合，参加开学仪式，下午正式上课。你们不用急着逛校园，今年校庆安排了挺多活动的，希望同学们到时候还能保持这份热情，积极参与。”

　　“好了，现在先进行班干部抽选，”谢清融点开电脑，打开软件，“就不走之前自我推荐了，我弄了个随即点名的程序，机会平等，人人有份，抽到谁就谁，大家有不同的想法吗？”

　　九班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向的人还在摇摆不定，那堆爱热闹的早喊着“没有没有”，跃跃欲试。
　　谢清融笑着，“那我开始点了，待会抽到又有其他想法的，可以下课后来找我。”

　　碰上一个不古板的班主任，这群十七八岁的同学早就乐疯了，就看谁是第一个幸运儿。
　　万众瞩目下，天选的班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与乐疯的那群人不同，明显是个内向的男孩子。

　　王迹不敢置信，弱弱的举起手，在谢清融友爱的目光里站了起来，“老师，我......我从来没做过班干部，更没做过班长。”

　　谢清融说道：“没做过班干部没关系，随机抽选就是想让更多同学有机会参与。现在你愿意担任九班班长吗？”
　　王迹抿紧唇，“我......我怕......”

　　“别怕，兄弟，都是九班的，怕什么？”
　　“啥兄弟，班长叫王迹。”
　　“那啥，别怕，王迹，难得中了奖，干就完事了。”
　　“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呀，班长。”

　　......

　　热情外向的人不太理解内向之人的担忧，但是给足了应有的热情。王迹还在纠结中，谢清融也没催促，只是说有疑虑可以私下再聊。

　　班干部抽选继续往下走，副班长抽到了颜卓，颜卓欣然接受了。其他位置陆陆续续也定下了人选。余遥和章程兴致满满，张望了许久，都没抽到自己，难免有些失落。
　　邹慕星和周繁两人在这个方面倒是出奇的一致，两个人兴致缺缺。周繁是没兴趣，邹慕星是怕麻烦。

　　“好了，最后一个，文娱委员。”谢清融按了下鼠标，剩余同学名字快速的在屏幕上滚动，底下的同学默契地给出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谢清融按了停止，底下瞬间燥动，回头一看，屏幕上赫然是——“周繁”。

　　章程比周繁本人还开心，“繁儿，繁儿，厉害，文娱委员耶。之前文娱一般都是女生，什么时候听说过男生的。”

　　周围有女同学也赞同着章程的话，出声提议谢清融再抽一次。

　　台上谢清融看向周繁，周繁眼神淡淡对上去，正想举手拒绝，。谢清融收回眼神，直接开口定下，“没事，相信周繁可以做好我们班的文娱委员的。这个学年文娱委员任务比较重，需要负责班级里的校庆文娱活动，辛苦周繁同学了。”

　　周繁：“？？？”

　　对学生不太客气的谢清融趁着班干部名单新鲜出炉，一鼓作气，将接下来的班级任务说明，打扫卫生，拿课本，拿校服，组织同学参与开学典礼，一一交给班干部带领负责。
　　见王迹虽面红耳赤，颇为害羞，但也能开始进入班长的角色，组织带领女生们去拿校服，谢清融放下心，喊了邹慕星和周繁两个人。

　　“知道一楼的广播室在那吗？”谢清融站在走廊处，给两人往一楼的左边走廊指了指，“每个年级需要在大扫除期间做个年级的开学总动员，主任想喊上你们两个第一名去，你们现在去吧。”

　　师长面前，两人都一致的乖巧。
　　一旦远离谢清融的视线，两人瞬间恢复自己的气场，一个冷，一个淡，距离逐渐拉开。脱离了店员和顾客的立场，两人连基本的客气都没有，疏离的很。

　　教学楼坐落有致，一字排开。高二楼本名重宇楼，夹在高一和高三楼的中间。此时左右两栋楼的动员广播已经有序进行，左边是学弟学妹的朝气蓬勃，右侧是学长学姐的热血奋发。

　　年级主任坐在木椅上，举着一个保温杯，呼着枸杞菊花茶冒出的腾腾热气，指导着面前喊来的两校第一。
　　“那什么，我来简单说几句。高二这年很关键，承上启下。虽不如高三紧张，但也远没有高一放松。待会你们就照着我给你们的稿子念。但是，这个念，要带着感情去读。要读出气势，读出力量，要让同学们领悟到收心的必要性，学习的重要性，知道吗？”

　　“不要以为高二离高三很远，时间是不等人的。你不珍惜时间，时间也不会搭理你。正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
　　......

　　邹慕星视线集中在主任另只手拿的保温杯盖里，圆圆的杯盖此时正似统一江山的宝剑，指点着天下。这一刻，邹慕星突然理解了钟老师口中说过的——主任的老毛病又犯了。

　　有没有人可以治治这人的毛病？

　　邹慕星面上乖巧聆听，心下犯嘀咕。周繁趁着主任停顿换气的间隙，自然地鼓起掌，热情夸赞道，“老师，你讲的太好了，我们待会就学习着老师你现在的气势去动员，相信同学们定会感受到老师们的片片苦心。”

　　主任指点江山的杯盖一顿，思路中断后，尝试重启几次没有成功，喝口茶，顺势装作演讲完毕的样子。直接出击，邹慕星醒目地跟着周繁鼓掌。

　　“行了，不用拍了，你们领悟到老师的意思就行，”主任抬手制止，“去吧，台子调试过了，稿子在这里，你们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对着话筒讲就可以。”

　　两人接过自己的稿子，稿子共有两页，一式两份，上面标注区分着男生女生发言的段落。邹慕星翻看着，向主任要了点对稿子的时间。主任挥挥手，两人自行出了广播间，走到走廊尽头。

　　楼上是各班热火朝天的干活声响，校道里有抱着校服的同学，有提着课本的同学，有提溜着垃圾桶荡秋千撒了一地的同学。

　　邹慕星低头翻着稿子，内容不多，三两页的白纸黑字，“你想怎么对？”
　　周繁视线放在匆忙寻借扫把扫垃圾的同学，与邹慕星的声音重叠，“你觉不觉得，主任话有点密。”
　　邹慕星睨了眼：“......”这话应该不符合你乖巧学生的人设？
　　周繁心不慌眼不乱的看了回去。

　　见邹慕星没出声，周繁没坚持多久，先行放弃，心下微微叹息，费那劲找话做什么？
　　稿子在手，段落分明，出声回道：“按段落一人一段读，也不复杂。”
　　邹慕星点头，“嗯，可以。”随后淡定接了一句，“主任是有话多的老毛病。”

　　九班的一团和气，有主任的一份功劳。

　　那两个同学还在手忙脚乱的装着垃圾，校道上，已有老师关注到这情况，大声喊着话。邹慕星收回视线，问道：“回吗？”

　　周繁点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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