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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朱老师终于度过了危险期，浩然和于梦都瘦了一圈。
冬天是于梦最轻闲的季节，她干脆请假每天在医院和家里跑来跑去，在云海的家里给云海的父亲做好饭，然后还要给朱老师做病号饭，然后把给朱老师专门做的饭和给浩然的饭一起带上跑到医院，她的饭也通常是到了医院和浩然一起吃。晚上浩然就在医院陪护。
朱老师病情稳定了，这天显的特精神，晚上吃了饭，她就催着于梦回家。
等于梦走了，她对浩然说：“孩子，前些天 ，妈说的话有些唐突，你怪妈妈吗？”
“不，妈，我要感谢您呢，我一直想找机会表达的，可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
“本来妈以为自己过不去了，你知道那一刻我多舍不得小梦，这孩子比云妮更让我心疼。是个好姑娘啊。云海和她的很多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呢。”
“妈，您说，我喜欢听他们的故事。”浩然真的很想更多的知道有关于梦的任何事情。
“本来云海和小梦准备结婚的，连领结婚证的手续都办好了，没想到，云海出了意外。”朱老师说道这声音哽咽起来，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小梦是我们中间最伤心的，云海走了，可却给小梦的肚子里留下了孩子，小梦执意要生下孩子。遭到小梦父母的反对，我能理解他们，自己的女儿还没有结婚，怎么能生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呢。”
浩然用毛巾给朱老师擦了擦眼泪。
“可小梦坚决要这个孩子，她从家里搬了出去，云海的离去不仅伤了她的心，也彻底的伤了她的身体，孩子快三个月的时候流产了，她整个人都快疯了。我把她从医院里接回家，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看见过她脸上的笑容。我也心疼那个过早夭折的孩子，毕竟那是我的孙子。”朱老师说道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浩然轻轻拍拍母亲的背。
朱老师调整了一会自己的情绪，继续多浩然说：“小梦是个可怜的孩子，三年间她的同学一个个的恋爱结婚，只有她把自己封锁在对云海的思念中回忆里，我看的心疼呀。我是特别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我看的出来你喜欢她，可我也不想委屈你，更不愿意委屈小梦，我告诉你这些，希望你不会因此看轻她，她值得我们全家尊重，值得你去爱。但我不应该包办你们的事情。抽时间，我找小梦聊聊，我知道那天的话让小梦感到为难了。”
“妈，我明白，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些轻看小梦，相反，我更敬重她，更喜欢她。”浩然给妈妈表明了心迹。
本来于梦就已经不排斥浩然了，可朱老师的话却让她真的很为难，让她忘记云海和浩然恋爱，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因为最致命的是浩然和云海是双胞胎，兄弟两有着太多相象的地方，看到浩然不能不让她似乎看到的是云海，但又残酷的告诉她眼前这个人不是云海是浩然。
浩然又一次被事务所的电话催走了。
走的前一天晚上，他第一次单独约了于梦，他选择的地方是云海和于梦常去的老船长茶坊。当于梦进来的时候奇怪的发现浩然坐的地方也是云海经常坐的地方，那一刻，她就认为是云海在那里等她。而且浩然穿的也是云海的毛衣，是初一那天去于梦家，于梦亲自给他的。
浩然到这里纯粹是感觉这个名字特古老，他不知道这里原来有着云海和于梦的回忆，但他永远是敏锐的，从于梦进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他就从她的表情上读出了什么，突然闪亮的眼睛，突然朝自己扑过来，但这一切很快又停止了下来，而后于梦又很快平静的走过来。
于梦坐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老船长和几年前一样，他们坐的位置靠窗户边，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于梦喜欢看外面过来过去的人，以前她总爱和云海猜下一个过去的人是男还是女，如今这一切都已经是回忆了，可于梦却感觉发生在昨天。
“小梦，我想咱们已经不是陌生人了，总感觉有很多的话要对你讲，可一直没有时间，这种想要告诉你的欲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今天我必须告诉你。”
似曾相识的话几年前是从云海的嘴巴里出来的，难道孪生的兄弟连说话表达的方式都一样吗？小梦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困惑，突然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浩然还是云海。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倾诉欲望的时候，不是想发泄心中的郁闷就是深深的爱上了对方。
于梦静静的看着浩然，没有说话。
“小梦，其实我是个幸福的人，虽然父母都不是亲生的，但他们对我倾尽了毕生的心血，培养我教育我，所以当我知道自己生世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恨他们，我理解他们的心情，我想我妈妈爸爸也不会责怪他们的。养母对我几乎到了娇惯的程度，有求必应，而养父则对我严格有加。本来养父是想让我考军校的，因为我不愿意，所以养母也站到我的一边，坚决反对。”
浩然喝了口红茶：“高中毕业，我如愿的考上了北大法律系，我的志向是当一名出色的律师。研究生毕业以后，我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我看不管那些为了钱而钻法律空子的人，我的格格不入让我的领导很头疼，于是我干脆辞职，工作的时间虽然不到两年，可我的名声在律师界却几乎人人借知，辞职后我竟然找了很多家事务所都被拒绝，我很奇怪，我怎么在一夜间成了名人，那些人似乎都商量好了的一样，拒绝我的话都是一样的。我郁闷到了极点，我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养母看我如此沮丧，和养父商量送我出国了。”
浩然停顿了下来，看着于梦，他担心于梦不愿意听他啰嗦这些，于梦温柔的笑了笑很轻柔的回应：“你真有福气，遇到那么好的父母。”
“我暂时逃离了工作的困境，到了美国。在美国的四年，我长大了，经历了自食其力的艰难过程，经历了被爱情抛弃的痛苦，四年我没有回家一次，为的是积攒下学期的学费，我还有个秘密计划，就是积攒更多的钱毕业后回国开办自己的律师行。我总不能永远躺在母亲的怀里。毕业的时候，我的导师劝我留在美国，而且已经有一家比较有名气的律师行对我发出了邀请，可我想家，想我的父母，更重要的是，我要回中国创办自己的律师行，我不甘心四年前的失败，在哪里跌到要在哪里站起来。”浩然再次停下来，问：“我是不是有点太啰嗦，要不要精简些。”
“没关系，你继续。”于梦的安静给了浩然很大的安慰，他喝了口茶，想掩饰一下自己内心的慌乱和紧张，他明白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孩的感觉，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回来后，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让我不敢相信，律师事务所开办的第一件案子是一个遗产纠纷案，而且是跨国纠纷，原告是富商的现任太太，是个中国女人，被告是富商的前人太太，美国人。美国太太给他生了两个孩子，中国太太生了一个孩子。富商的遗言是把自己的资产全部留给中国太太和儿子，对美国太太没有任何交代。美国太太于是怀疑遗嘱是中国太太伪造的，官司就从这里开始了。”
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很不识趣的走过来，递过来一支红色玫瑰花，对浩然说：“大哥哥，给漂亮的姐姐买支花吧。”
小姑娘期盼的眼神和于梦微笑的眼神，让浩然无法拒绝这支红玫瑰，他接过红玫瑰，付了钱，小姑娘开心的笑着跑开了。
浩然闻了闻玫瑰花，双手递到于梦面前：“送给和花一样美丽的姑娘。”
于梦有些含羞的接过话：“继续讲你的故事吧。”
浩然的声音和云海一样，不同的是云海的普通话更标准，而浩然则带着京味。
“美国太太请的是美国律师，我们的律师团，除了我是才从美国回来的，其他的都是我以前的同学，后来官司已经转变成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的战争了。为了取证，我再次来到美国，我去拜访了富商的前任私人律师，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富商之所以和前任太太离婚，是因为她和他婚后生育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父亲另有其人。富商为此给了前人太太一大笔的赡养费离婚了。然后到了中国办自己的企业，喜欢上了自己的秘书，现任的中国太太。而在他们离婚的卷宗中还有当时做的亲子签定书。我高兴极了，但是一个中国籍的律师在美国是没有权利掉美国人的档案的。我找到了我的导师，多方面找人，终于我看到了卷宗，并悄悄拍了照。官司结束的时候，美国太太对我说，厉害，中国人，如果当时我请你做我的律师，今天输的一定不是我。那时候我感到自己是个骄傲的胜利者，我的心情不亚于那些站在冠军台的运动员。因为我代表的是中国，而不是某个中国人。”
浩然说的有些激动，声音也高了起来，当发现周围一些目光射过来时，赶紧停了下来，假装喝茶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
于梦笑了笑：“没关系，继续。”
浩然压低了声音开始继续：“都说美国人开放，其实美国人的道德观和对家庭婚姻的捍卫有些很象传统的中国人，但不死板。你看我给我说了那么多工作上的事情。给你讲讲我的曾经脑的笑话，总是很严肃的工作上的事，怕影响气氛。”
“没关系，你随便讲。”
“高中的时候，我悄悄喜欢上了我的英语老师，高中毕业，我高考完，人家也结婚了。大学的时候，同班的一个女孩子喜欢我，追了我三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对她就是喜欢不起来，后来她放弃的时候大骂我是个不懂感情的木头。工作以后喜欢上同事，可还没有等我说出来，人家就做了主任的情夫。到了美国偶尔的一次巧遇，我碰上了以前大学的校友，在异国他乡的我们很快住到了一起，在我疲于奔命的时候，还没有品尝到爱情的甜蜜滋味的时候，她就被别人照顾走了，她是个很需要人照顾的女孩子，我不恨她，后来我明白我们之间的爱情不多，更多的同病相怜，相互同情更多些。我也幻想有美好的爱情，可我更知道，当我还在生存的底线上挣扎的时候，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浩然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有些担心于梦不愿意听。
“你好象还没有说完，怎么不说了。”于梦是全天下最忠实的听众，浩然说话的确很有感染力，于梦的思维一直在跟随着浩然的故事。
“我要说的太多太多，还是说说你吧，好吗？”浩然想知道于梦的一切故事。
“我的故事可没有你的精彩，我也没有你那么惊心动魄的经历，只要你不嫌乏味，那我就给你讲讲。”于梦从来没有对别人讲过她的爱情故事，此时对浩然讲，她有自己的目的，她想让浩然更清楚的看到云海在她心中的位置，也想借此打消他对自己的喜欢。
“我家就只有我和姐姐两个孩子，姐姐大学毕业就恋爱了，然后顺理成章的结婚。妈妈也希望我和姐姐一样。大四的时候见到的云海，云妮和我是死党，很可笑的是同学了那么久，去了她家无数次，一直没有见到云海，快毕业的时候见到了刚从非洲回来的云海。我想他是先喜欢上我做的饭然后才开始喜欢上我这个人的。云海有些腼腆，说话温柔，为人忠厚老实，有时候还有点点笨，云妮最喜欢捉弄他，我也偶尔的会捉弄他一下，他的脾气很好，生气的时候也是和自己生闷气，从来不对别人发泄。”
于梦说起这些事时那种幸福的感觉让人羡慕不已。她的眼睛望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其实在他周围有很多比我出色的女孩子喜欢他，我曾经问过他，喜欢我什么呢，我又不漂亮，也不聪明。他总是回答，我就喜欢你的不漂亮，就喜欢你的不聪明。工作后的第一年他提出结婚，我总感觉自己太年轻，同学中间都还没有结婚的，我不想成为最早结婚的，云海太娇惯我了，他听了我的意见。”
说到这里，于梦低下了头，慢慢的转着茶杯，那声音很空灵，温婉悦耳。
“恋爱的第三年，有一天他很奇怪的没有上班，到我公司的楼下等我，说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我请假提前下班。他很严肃的把我带回他家，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把我带到他的房间，满房子都是鲜花，红色的玫瑰花，他仍然严肃的说，小梦，我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我看着他从来没有过的严肃想不出他到底要说什么。他让我坐在床边，他跪在我的身边，说，小梦，答应嫁给我吧，我们恋爱了整整一千天了，你如果不想把我折磨死就答应我的要求，我会让你幸福，我会是最好的丈夫和父亲。”
于梦停了下来，抬起头再次望着窗外，那神情充满甜蜜。
“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云海的求婚，我答应了他。第二天他陪我去我们街道开了证明，他的证明在他求婚的那天早上就已经开好了。我们象两只幸福的小鸟一起拍了照片，然后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云海的证明上的名字和户口上的名字云字不一样，无论我们怎么说好话，人家都坚持原则，一定要我们重新去开证明。云海和我去医院打算重新开证明，可管事的人请假回老家了，说要半个月以后才能回来。两家大人都赞同我们的事情，本来计划的是等第二年云海单位的新房子盖起来我们再结婚，可云海却着急着要结婚，于是我们商量先在云海的父母家结婚，等房子盖好再搬过去。我爸妈喝完定亲酒，就接到在边境上二伯的来信，说让他们过那里去。"
说到这，于梦再次停了下来，看着窗外，那眼神和整个人都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浩然不忍心打扰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像欣赏一幅油画。
几分钟后，于梦继续自己的故事：“爸爸妈妈走了，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于是云海就每天来我家陪我，我提前做了他的新娘。”
于梦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含羞，而是更多的甜蜜和坚定。
“幸福来的时候很突然也很短暂，一个星期后，青吉市医院打来电话要云海去给一个重病号做手术。回来的路上，路过和平渠，很多人围观说是三个中学生掉了进去，那年秋天雨特别多，和平渠里的水很急。他和另外一个同事跳了进去，三个孩子得救了，云海被水冲了很远，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没有呼吸的云海，”
于梦的声音开始哽咽，稍后，她继续讲：“他的同事抢救了过来，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没有抢救过来。我不相信他离开了我，直到两个月以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更加坚信他还活着。”
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于梦浑然不觉：“那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我拼命的买东西，给自己买，给云海买，我在准备着结婚的一切东西，因为我肚子里的小生命，我还在想象着云海知道有孩子的高兴样。云海喜欢孩子，特别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说过，一结婚就要孩子，他想做爸爸。妈妈发现了我的秘密，哭着劝我说，云海走了，云海死了，我不能要这个孩子，孩子出来没有父亲，是孩子最大的悲哀。我坚持要，我相信云海会回来，我相信孩子出生的时候云海一定在。我搬去了公司住。那段时间特别的忙，加上精神也经常恍惚，刚刚三个月孩子还是夭折了。那一刻我才明白云海真的走了，连他的孩子也都一起带走了。朱老师把我接了回去，她象我的妈妈一样照顾着我。”于梦说的泣不成声，浩然的眼框也湿润了，他被云海和于梦的爱情感动着。
“小梦，云海走了，可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他拥有你的爱，他走的没有遗憾。离去的人让他安息吧，可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我想你应该替云海，替你们的爱情和孩子好好的活着。”
于梦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本来她是不愿意在浩然面前掉眼泪的，可云海的回忆却让她幸福又痛苦。她挡不住自己的泪水，索性让眼泪尽情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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