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师尊不娶

　　姑苏·山上观

　　“师尊，咱们在姑苏都待了三年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回青云观啊？您想查的事到底有眉目了吗？实在不行咱们就先回去？你看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实在不习惯南方的吃食，人都快要瘦没了！师尊您也不心疼心疼徒儿！”

　　裴松带着斗笠正坐在一山间道观旁的小溪边垂钓，他的徒弟晓灵川正嘴里叼着根稻草蹲在一边不住抱怨。

　　一脸饱经风霜的裴松捋了捋山羊胡白眼道：

　　“牢骚发够了？我的鱼都被你给吓跑了！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又没差你一顿，三年都不适应！真是没出息。你若想回去便回去，赶明儿柳家三娘子再来找你，我便说你回家成亲了。”

　　晓灵川忙嬉皮笑脸道：

　　“别啊师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您也知道我跟那柳家小娘子情投意合，您若这么说，岂不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您老人家这么侠肝义胆的大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来呢？”

　　“既如此，你便老实在这待着，掌门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好好当你的眼线便是。”

　　裴松气定神闲的说着，晓灵川撇嘴道：

　　“您这话可就忒见外了！虽然三年前掌门命我暗中传您的消息给他，但您可是我师尊！就算威逼利诱，我也绝不做那背信弃义的混账事！”

　　“平心而论，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讯息，我可曾将您的行踪透露出半毫？您的秘密我都替您守着了，您好歹也得给徒儿透露点究竟查出来什么了吧？”

　　“是，您是要查明当年大师伯和师伯母的死因，是要帮龙玄玉报仇，可这并非您一个人能扛下来的。大师伯曾待我极好，我晓灵川也绝非忘恩负义之人，我也想略尽绵薄，能早日为他们的冤屈昭雪啊。”

　　裴松奇怪的瞪着他道：

　　“这些话，你为何今日才说？你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我哪有受到什么刺激？我只是也想当一回大侠！三娘子最崇拜那些江湖侠客，尤其爱听一代大侠龙景天行侠仗义锄奸扶弱的故事。”

　　“我想着，若是能与师尊您一起探明当年血案真相，还大师伯一家清白，那岂非大大的侠义之举？我这籍籍无名之辈也能名噪江湖了！”

　　晓灵川一脸陶醉，裴松笑道：

　　“你这算盘倒是打的响亮。姑苏柳氏乃江南第一仙门世家，你觉得柳宗主会让他家闺女嫁给你这个穷小子吗？”

　　“你说你跟人家情投意合，我怎么觉得是你追着人家三娘子不放呢？”

　　“师尊！我还是不是您亲徒弟了？！你咋这么瞧不起我呢？就喜欢挖苦我！”

　　“呵呵~有空就多多修行提升自己，别净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哦……知道了师尊。”

　　晓灵川默默低下头，虽然嘴贫，可他还是很听师父的话。裴松捋了捋胡须，微微笑道：

　　“你这臭小子，有上进心是好事，何必泄气。刚才为师只是说笑，你乃玄苍派弟子，又是我裴松的首徒，论身世倒也算能配上柳家。”

　　“我既与柳宗主结盟，这联姻之事倒也不难。日后成了亲，再给为师多生几个徒子徒孙，也好继承我这山上观的香火。以后调查之事，你便随我一起行动吧。”

　　晓灵川闻言大喜道：

　　“师尊可说真的？！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晓灵川立刻行了大礼，裴松笑了笑说：

　　“行了，快起来吧。眼下便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前兵部侍郎李严府上近日沾染了些邪祟，不过那妖孽倒是好对付。我便把这功劳交给你，你去替他除了邪祟，在姑苏混出点名堂，柳家自当对你刮目相看。”

　　晓灵川转了转眼珠说：

　　“师尊，您让我去前兵部侍郎的府上，绝对不会只是除祟这么简单吧？”

　　裴松捋了捋胡须道：

　　“算你机灵。为师要你借机查查他府上是否有十二前的出兵密函。尤其是老君山那一带，当年师兄师姐便是与一支朝廷军队交战于此处。既然有军队，便一定会有出兵记录。”

　　晓灵川惊道：

　　“难道当年陷害大师伯一家的就是李严？！”

　　裴松摇头道：

　　“他不过是幕后真凶的爪牙而已。就像是三尸门门主赵无极，当年他被人利用故意害龙玄玉中寒毒，一是为了压制龙玄玉的麒麟之力，二是为了削弱师兄师姐的防线。”

　　“十年前，为师易容潜入三尸门，在那里当了好几年的低阶弟子，好不容易混了个掌使接触教中机密，本想查查赵无极的老底，却无意间发现一批私藏的兵器，竟与十二年前杀害师兄师姐那支军队所用的是同一批。我由此推断，那支军队中至少有三尸门的人参与其中。”

　　“可仙门的人若想混入朝廷军队谈何容易？如果没有内应根本就不可能。兵部侍郎掌管每一支军队的兵籍军械甚至是军令，若想编排几个人进去，简直易如反掌。”

　　“李严身为兵部侍郎，十二年前突然告老还乡，十之八九与此事有关。掌局者怕他泄密，可他却留有把柄在手，所以这么多年才能相安无事。”

　　“若想查明当年真相，那出兵记录便是关键。而这出兵记录，便是李严的保命符。”

　　晓灵川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师尊要来姑苏！原来您早就盯上李严了！可咱们都在这待了三年了，为何今日才查？”

　　裴松闻言瞪眼道：

　　“你小子懂什么？凡人都有戒备心，你我并非姑苏人，突然来到此处必遭人怀疑。再加上李严本就戒备心重，府上更是守卫森严，外人绝无法入内。所以我酝酿三年，在此间开了道观广收信徒。唯有在此站稳了脚，才能博得当地人的信任。”

　　“原来如此！师尊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徒弟佩服！”

　　晓灵川开始拍马屁，裴松感慨道：

　　“哎！老了，年轻的时候为师也是个急性子，闯了不少祸。若非大师兄护着，我早就被逐出师门了。而今唯愿替师兄师姐沉冤昭雪，看着他们的骨肉成家立业，这辈子才能再无遗憾。”

　　“师尊侠骨柔情义薄云天，实乃我辈楷模。怪不得世人都说‘玉灵淡泊如浮云，有情有义是裴郎’，我看咱们玄苍派除了玉灵君，真正能称得上君子的便是师尊您了。”

　　“你这小兔崽子！这话要是让掌门听了，免不了你一顿板子。”

　　晓灵川撇嘴道：

　　“掌门那个人吧，胸怀大志忧国忧民，可就是过于急功近利，把权势看得太重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暗中投靠太后。这仙门一旦沾染了世俗之气，又何来避世修道一说？”

　　“你小子，倒是看得透彻，孺子可教也。”

　　裴松捋着胡须赞许的点了点头，晓灵川得意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

　　“你也别得意！明日我便送你去李严府上。此人心思缜密老奸巨猾，你须谨慎行事，千万别露出马脚。”

　　“师尊放心！徒儿跟您混了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再说了，您忘了您收留徒儿之前我是做什么的？那可是最擅长顺手牵羊的小流氓！别说是密函，就是玉玺也能偷出来！”

　　晓灵川在那大言不惭，裴松嫌弃道：

　　“行了，别吹牛了！为师已让竹青君潜入李府，有他里应外合，助你一臂之力。”

　　竹青君为千秋阁密使，随侍齐王左右。也是灵蛇宗少主，是齐王让他跟在裴松身边协助查案。身为一只蛇妖，诡变多端，阴险狡诈，端的是凡人所不及的手段。好在他对齐王忠心，否则也不能成为其心腹。

　　“臭蛇？！”

　　晓灵川闻言惊道：

　　“原来李严府上的邪祟是他捣的鬼？是师尊你让他这么干的？”

　　“不这么做如何让你光明正大的进入李府？你以为若真有邪祟，为师能放心让你一人去对付？”

　　“师尊还真是老谋深算！既如此，为何师尊不直接让他去偷密函？他可是蛇妖，惯会用妖法偷鸡摸狗，这等小事还能难得住他？”

　　说起竹青君晓灵川满脸的嫌弃和鄙夷，裴松无语道：

　　“难道为师没想到这点？只是那李严府上到处都贴着柳家特制的镇妖符篆，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若非竹青君道行高深，连大门都进不去！”

　　晓灵川头疼道：

　　“不行不行！我和此妖命里犯冲！平日里徒儿没少受他欺负，师尊您让我跟他合作岂非要徒儿的命？”

　　“为师怎么没见他欺负你？为师只见你经常骂人家臭蛇臭妖怪！好歹是齐王手下的人，你也放尊重点。若为竹青君虚怀若谷，你以为得罪他能有好果子吃？”

　　晓灵川闻言啐道：

　　“呸！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们是名门正派，他是邪魔外道。仙妖殊途，怎能长久？徒儿已经忍了那无耻混蛋三年了！他若再敢坏我好事，我便剥了他的蛇皮烤来吃！”

　　晓灵川气得咬牙切齿，裴松挑了挑眉道：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气他上次扰了你和三娘子的幽会。这也难怪，人家长得比你俊，武功也比你好。虽然是只妖，却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又博古通今满腹经纶。这等文武双全的美男子怎么可能不招姑娘家喜欢？”

　　“师尊！！究竟谁才是你徒弟？！你把他夸成这样，是要招他为婿么？！”

　　“我倒是想，那我也得先有个女儿啊！你这臭小子，此事已定，不要给为师惹事。横竖都要竹青君相助，你把那臭脾气给我按住了！”

　　“师尊！”

　　“此事若成，我立刻去柳家提亲，如何？”

　　裴松一下便拿捏住了徒弟，晓灵川闻言立刻欢喜道：

　　“此话当真？好！师尊放心，徒儿必不辱使命！”

　　第二日一早，裴松便带着晓灵川来到李言府上拜访。

　　“李大人。”

　　裴松恭敬的朝李言拜礼，双鬓斑白的李言客气道：

　　“仙长！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咱们是否这就开始驱除邪祟？”

　　裴松捋了捋胡须说：

　　“降妖伏魔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此邪祟道行高深，须得一道士在府中设坛做法三日，方能彻底净化府中妖气。”

　　“仙长说的是！就连柳家都束手无策，此妖实难对付！既如此，我这就给您安排房间住下！”

　　“李大人，贫道还需主持观中事务，不便在此久留。这是我大徒弟晓灵川，随我除祟多年，经验丰富。再得我驱魔咒相辅，三日后，必能还府上太平。”

　　李严狐疑的看了看年轻的晓灵川皱眉道：

　　“晓道长如此年轻，真能担此重任？”

　　“我徒弟天资聪颖，他的能耐远非江湖术士可比。李大人放心，一切尽在贫道掌握之中。若不能除尽邪祟，李大人可即刻砸了我的道观，取我师徒二人性命。”

　　“仙长严重了！仙长德高望重，乃救苦救难的活神仙！老夫怎不信你？只是不知在我府上作乱的是何方妖孽？”

　　裴松给晓灵川使了个眼色，晓灵川看了看四周摇头晃脑的高声说道：

　　“在大人府上兴风作乱的乃是一只千年青蛇妖。小道曾与他交过手，此妖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丧心病狂杀人如麻恶贯满盈！请李大人放心，我晓灵川在此发誓，必替天行道收了这孽障！”

　　“好！有晓道长这番话，老夫便放心了！”

　　裴松又装模作样的交代几句便走了，晓灵川开了好几张清单，全都是设法坛需要的材料，净挑贵的买，回头用完了还能拿回道观。

　　李严命人一一照办，给他安排了间独门别院，晓灵川便在此院中布置神坛。

　　府上所有家眷仆役全都来围观，晓灵川顿时觉得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心理那个得意，在众人怂恿下没忍住便耍了两套剑法变了几个小戏法，唬得众人拍手叫好赞叹连连。

　　他善花言巧语又长得可爱讨喜，很快便与老人孩子们打成一片，哄得李家上下欢声笑语不断，好吃好喝的款待着，晚上又大摆宴席，晓灵川哪里见过如此美味珍馐，吃得满嘴油光乐开了花。他挺着圆鼓鼓的肚子醉醺醺的回到房间，心满意足的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刚没睡多久，便被人一个耳光子拍醒了。

　　“谁敢打道爷？！”

　　晓灵川一下子弹了起来，在昏暗的烛光中看到一个模糊人影。他揉了揉眼睛，那人影突然便窜到他面前，伴随着莎莎的响声，一双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蛇瞳出现在眼前，一条长长的猩红蛇信也舔上了晓灵川的脸颊。

　　“臭蛇！你又吓老子！”

　　晓灵川使出袖箭狠狠射了过去，只听一声响指，房内灯光大亮，一身材欣长风度翩翩长相俊美的青衣男子双指夹着尖利的袖箭邪笑道：

　　“好个心狠手辣的小道长，白日里骂我骂得这么难听，我看你比我这条蛇阴险狡诈丧心病狂多了！”

　　“怎么，光想着吃喝玩乐，竟把你师父交给你的任务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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