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 梦无边

　　师父拉着我的手一座一座地带我参观着房子。

　　“这是厨房，这里没有仆人，做饭都是轮流来的，浅浅今后也要慢慢学起来……”

　　“这是你六师兄苏笙的房间。他的房间可不能随便闯进去，里面到处都是机关……”

　　“这是书阁，里面什么书都有，今后要学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这个是丹房和药房，平时都是郁之在用……那边就是郁之的房间。”

　　“这里是大厅，这里有个规矩，没什么特别的事的话大家都得一起吃饭。”

　　“这边的空屋子是给你的浅浅，那边的给你。”师父指的是一直抱着包袱跟在我们后面的盛香，“竹林里面最大的那间竹屋是我的房间，浅浅若有事直接去那里找我便可。”

　　然后又转身向郁之吩咐道：“小笙今日下山为老赵修推车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郁之，今晚的晚饭就你来做吧。”

　　说罢就要离去，一直默默不作声的小盛香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求无照大师收盛香为徒。”

　　师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半响，转头向二师兄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二师兄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师父接过那本书道：“我不收无能之徒，你若能在三日内将这本书都背下来我就收你为徒。”说罢将书丢给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盛香默默地将书捡起，小小的身躯，眼中却闪着坚定地光芒。

　　我看得有些心疼，却一时不知道该找什么话语来安慰或鼓励他，只好默默地带上门，转身离开。

　　那天晚上一直到很晚，六师兄苏笙都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山道上一个老者推着一辆木车上面装着满满的一车菜，朝这边过来，旁边一个红衣少年本在帮忙，见到我便纵身使出了轻功，轻盈的落在我面前，弯下身凑近我的脸一把捏住我的下颚，细细地瞅着我，见我也不甘示弱的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终于松开我转而笑道：“好可爱的女娃娃，你就是那两个老妖怪嘴里念叨的那个浅浅？”

　　嗯？老妖怪？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人都说无照大师仙人之资，还是第一次听人叫老妖怪呢。不过师父和二师兄气质清冷飘逸，而眼前这个少年长得很美，美中带着妩媚，如果硬是要说妖怪的话，仿佛是他更加合适呢。

　　我有些沮丧的摸了摸自己尚未长开的包子脸，哎，怎么师兄们一个两个都那么美呢？难道师父他收徒弟的时候只收美人儿？

　　“你猜对啦浅浅，老妖怪他的确是非美人不收的，不过你是个特例。”苏笙笑着道。

　　我哀怨地瞅了瞅他，呜——太打击人了，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欺负人，我知道自己不是美女，但也不用这么明着说出来打击我吧，再说我还小，以后长开了不定出落成什么样呢……

　　我正自顾自地腹诽着，面前的人突然欺身凑近，在我的小包子脸颊上吧唧一口，凑到我耳边道：“浅浅不用伤心，你以后要是长得丑了没人要，大不了你苏笙哥哥我娶你……”

　　我惊得一下跳开，脸涨得通红：“你，你你……你个大色狼！”

　　这时，郁之从厨房里走出来，见我手指着苏笙，忙问道：“小笙，浅浅，怎么了？”

　　我抓到救命稻草般的一下钻到他的身后，揪着他的衣角闷闷道：“二师兄，他欺负我。”

　　身前的人一怔，面色突然转寒，怒视着眼前的红衣少年冷冷道：“苏笙，你该知道师父之前都交代过什么。”

　　我愣了一下，二师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令人发寒。

　　苏笙也一愣，似没想到郁之会这样的态度，有些委屈道：“我——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她才是个十岁的小娃娃而已，我能怎样……”

　　见苏笙委屈地样子，我有些后悔那句欺负的指控，本来我现在就只是个十岁的小娃娃而已，包子脸，包子胳膊，包子腿的，被人啃一下脸蛋的事情实在是没到这样严肃的地步，忙钻出来晃了晃郁之的衣袖道：“二师兄，六师兄他只是开玩笑而已的，你不要生气了。”

　　郁之这才道：“浅浅说算了那就算了罢。”

　　刚刚身边环绕的那令人发寒的气场消失无踪，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上前给那送菜上来的赵伯帮忙，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转身对愣愣地苏笙眨了眨眼道：“小笙，今天的午饭，你做。”

　　我与苏笙六师兄对视，无语。

　　中午吃饭时，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二师兄说“中午饭你做”时笑得那么开心了。六师兄的厨艺实在是，太令人发指了！令人发指的好！

　　师父的眼里满是笑意，直夸：“小笙就是手巧啊。”说罢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二师兄，我想到昨晚那顿晚饭，万分赞同地对着师父直点头。

　　小盛香自那晚后一直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想去看看他顺便给他带点吃的过去，二师兄却制止了我，说这是他要拜师必须要过的一关，那本百草集上记载了几乎所有草药及各类功效，二师兄几十年的记录成册，师父愿意将那书拿出来让他背，其实是为他好，既然让他跟随二师兄上山来，其实就已经有一半认可他了。

　　待他第三天从那房间里出来时，原本肉乎乎的包子脸已经惨白憔悴成了瘦包子了，眼神却依然那边倔强，竟真的将整本书都背了下来。师父满意地点点头，接过了跪在地上的小盛香手中递上的茶，浅抿了一口，算是正式收了他为徒。

　　我困惑的问师父为什么我拜师都没有那些下跪端茶什么的形式呢？师父极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脑袋说：“浅浅是不一样的。”

　　果然如此，我是靠走后门才进的这个师门呀。

　　于是，我和小盛香开始了我们在杳山的学艺之路。小盛香学的是医，而我学的则是轻功，那天师父让我选要学的东西时，我直接略去了一般女孩子该学的那些个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万分兴奋地选了轻功，脑中全是飞来飞去的身影，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的将来我一身绝世轻功满天飞的情景。

　　六师兄自那次被二师兄训斥的事件后就不怎么待见我，见我再也不像第一次见时那样随便而亲切了，我却是每次见到他都会脸红，一是为了那记忆中的第一次被个男子调戏，二是为了我的告状害他被说的事情总觉得很对不起他。

　　师父的几个徒弟都是各有专攻的，像二师兄郁之专攻医术，六师兄专攻机关之术，小师弟盛香则也是专攻医术兼之毒术，至于其他没见过面的几个师兄也各有所长。惟独我专攻轻功，几年修炼下来却还是专得比他们几个不专的还要差一些。

　　时光荏苒，我慢慢地脱去了小包子的面容。

　　“六师兄，我做了桂花糕，你尝尝？”我将一盘桂花糕推到六师兄的面前，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低头继续捣鼓手中的木器，道：“手没空。”

　　我被他一瞥，又满脸通红，这人，连瞥一下都这么妩媚做什么……转念一想，这可都已经冷战了快两个月了，唔——自从那次练功时“试飞”失败摔下来时不小心很凑巧的砸坏了他即将完成的宝贝小木鸟。连忙殷勤的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的嘴边，见他一口吞下。又故作生气地瞅了我一眼：“还可以，比上次的好吃。”

　　我万分开心道：“上次的你吃了呀！”

　　“额——”这回换了他微红了脸，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道：“你还不赶紧去练功？别杵在我这儿，万一再把我的东西给碰坏了！”

　　我好笑地看着他，美男子啊，不管什么情况下看都很美呢，脸红了更美了呢……

　　“师姐，你又偷懒了……”

　　我心中大呼不好，正欲闪人就身上一轻被人从后面一把揪起，飞向后面练功的竹林。师父和二师兄极宠我，所以我练功时从来不催不赶的，不论什么事情只要一盘点心就可以摆平掉，加上师父自我上山后就常常神出鬼没的找不到影子，最后指导我练功的任务基本就是二师兄在做，而监督我的任务就交给了盛香小师弟。

　　盛香学什么都万分拼命，书阁里的医书几乎被他看了大半，而轻功之类的东西他一直陪在我旁边看我学，倒是也学了不少，甚至比我这个正经学轻功的还要厉害些。最近两年来，这孩子不知道吃的什么，疯一样的长个子，从最早的微微仰视我到平视，现在已经可以俯视我了，每次我有个偷懒什么的总被他一次又一次的抓包。

　　“师姐，你喜欢六师兄么？”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笑着答：“喜欢啊。”

　　他转头看我，严肃的说：“师姐，我是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我抬头望天，蓝的天，白的云，立在竹梢上随着风微微的晃着，好不惬意，淡淡的答：“我也是认真的啊，我不只喜欢他，我还喜欢师父，喜欢二师兄，也喜欢你呢。”

　　“可是，你每次看六师兄的时候会脸红，看我们的时候不会脸红。”

　　我有些窘，这个小鬼都想什么呢，我看到帅哥一向这样，何况是那个级别的帅哥呢。

　　“那是因为六师兄长得太好看了，你哪天跟他一起下山的时候看看，镇上那些女孩子看着他的时候肯定也会脸红的。至于师父嘛，那不是看不到嘛。”

　　“那二师兄呢？”小鬼不依不饶。

　　“额——”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我不是第一次见他就直接晕过去了么？”

　　“哦——”小鬼若有所思。

　　我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小盛香还小，等再长大一点，肯定不输给二师兄和六师兄他们的！”

　　“那……到时候师姐看到我也会脸红么？”

　　天啊……最近这个小鬼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练功练功了，那些事等你长大再说吧……”我窘得逃也似的踏竹飞走。

　　这是我——杨夕浅，十五岁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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