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仙

　　云涯幽然转醒时，已是暮色，一时间，云涯记不起自己是在哪里，环顾四周，房中只点可一盏灯，光线暗淡，这在昏黄的光线下依旧看得出华丽的房间透着刺骨的陌生，身体与神经，瞬间紧绷起来。然未曾想到些什么，耳边便传来云谨的欢呼：“小姐，你可算醒来了，真真要急煞我。”云涯转头，看着云谨焦急中带着欣喜的面色，记忆慢慢涌上来，眼中的迷茫散去，云涯微微笑开，示意云谨扶她起来。
　　靠着云谨叠放整齐的纱枕，看着她翻出火折子点亮另外的两盏灯，放在榻前，云涯这才发现了这房间的不寻常，这明显不是云府，却也不像是南宫王府的客房，那这会是哪儿？像是瞧出了的云涯的疑惑，云谨说道：“这是南宫少爷的书房，是他抱着你来的这儿，说是这儿比客房近些，方便大夫看诊。说也奇怪，我听那看书房的小童说南宫少爷有些怪癖，轻易不让别人进他书房，今儿到是为了你破了戒。”云涯只笑不答，仔细端详着这空间不大，但布置甚为精巧的房间，这儿显然是书房内的隔间，但只用一扇碧纱橱门隔着，外间似隐若现，倒是有些趣味。
　　但尚未看仔细，碧纱橱外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云小姐可曾醒来，在下南宫旭，可否入内？”云谨似询问地看着云涯，云涯低头思索片刻，到也不避讳，点头示意云谨请南宫旭进来。云谨这才拉开橱门，笑说道：“这本就是公子的书房，到问起我们可否进来，好似我们反客为主了。”南宫旭陪笑道：“哪里，倒是我这书房过于简陋，不至唐突了云小姐才好。”说着，像云涯探来，却见云涯似挣扎着要下塌来，忙抢步上前扶住云涯，说道：“可见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就着急下地来，好生休息着不成吗？”云涯淡笑道：“叫公子看笑话了，怎知这身子竟这样不中用••••••白白占了公子的地方，劳累公子不得安生，云涯这里给公子赔罪了。”虽是笑着，但声声却透着哀婉，叫南宫旭不由得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心中更为愧疚，道：“云小姐这是什么话，合理该是我给云小姐赔罪才是，若不是贱内对小姐无理，想必不会连累小姐在我这书房委屈半日，还请云小姐不要将贱内的话放在心上••••••”南宫旭话未说完，云涯已摇头打断，低眉侧目，沉声说道：“公子多虑了，想来我这样的出身，必是不得小王妃的欢心，偏生我自个儿还不自量力，要凑到小王妃面前给她添堵，这怨不得她，原是我不好••••••”说着，声渐悄，逐不可闻，但鼻音却是越重了，似乎是在哽咽，偏偏竭力忍住，不叫别人发现。
　　南宫旭低头看着云涯的侧脸，油灯忽明忽魅，他看不真切，只觉得那双曾照进心来的狡黠双眸，此刻波光流转，只需少顷，便要流出泪来。南宫旭不由得看痴了，这样脆弱的云涯和当日那个八面风光的人儿交织在一起，不知何谓真何谓假，但每一面的她都在心中占了极重的位置，只是他唯一清楚知道了。扶住云涯的手臂不知不觉加强了力道，直想将眼见得人拥入怀中，好生呵护，不让她再受一点委屈。云涯的双臂生疼，微微皱眉，南宫旭如梦初醒，立时松开了云涯，自觉失礼，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恰此时，去外间煮了茶的云谨手捧托盘走了进来，感觉到了云涯和南宫旭之间怪异的气氛，疑惑的看向云涯，云涯默不作声，只抬手轻拭了尚未湿濡的眼角，然而在云谨看来，却好似南宫旭欺负的云涯一般，也不去求证，便走到南宫旭面前，递上茶，面色不善地说道：“公子，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想必替小王妃说了不少借口来哄我家小姐，让我家小姐去向王爷求情吧，我可是听说了王爷是要小王妃闭门思过的，这样公子便就心疼了，怎么我家小姐被小王妃折辱的时候就没个人去说情呢？偏要等到人都晕过去了才急吼吼地这个找大夫那个让书房的，早干嘛去了啊？！”云谨这一番话句句带刺，呛得南宫旭一口茶哽在喉咙，心里的愧疚更是泛滥，少不得低下头去，不敢与云谨对视。
　　云涯拉拉云谨，示意她不要再追究，云谨虽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遇上了云涯却也没辙，只能狠狠地瞪了南宫旭，推到云涯身后。云涯到对南宫旭赔礼，道：“瑾儿性子莽撞，得罪了公子，还望海涵，方才瑾儿说小王妃让闭门思过可是真的？这叫我如何自处呢？本就是我的过错，怎好叫小王妃受过，还是让我去求求王爷吧！”说着就要往外走去，南宫旭急忙拦住，就算他刚才是有这个心思，被云谨这一呛，也不能再让云涯去求情了：“那是她自作自受，你就安歇着吧，不过是闭门思过而已，哪里算得上是受过。倒是你遭了罪，哪里还能让你去求情。”
　　“真的不用？”云涯抬头看着南宫旭，眸色如秋水，清澈见底，南宫旭觉得灵魂都快要被吸附进去，哪里还听得到云涯说了什么，只胡乱点头，心中满是痴情。云涯见南宫旭这副摸样，唇角暗暗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只是南宫旭此时意乱情迷，却哪儿看得到云涯的笑容。
　　云谨见南宫旭痴迷的模样，却是一惊，她是早料到这南宫旭对云涯别有心思，不过只当是富家子弟一时兴起，她跟着云涯这些年，早见惯了那些个纨绔子弟对云涯的纠缠，全都抵不过云涯的拒绝，只消三五日便只能偃旗息鼓，如今见了南宫旭，惊觉这人似乎已将整颗心拴在了云涯身上，却偏偏不若低俗之人那般死缠，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举止，再看看云涯，细想云涯对这南宫旭的态度与他人也不经相同，似乎也是颇为上心，竟破例答应了来给王爷贺寿。若是云涯真倾心于南宫旭，要如何是好？
　　想到这，云谨再忍不住，轻咳几声。南宫旭回神，面色讪讪，道：“天色已晚，云小姐就留在府中好生休息吧，今日着实叫你劳累了，明日再派人送小姐回府。这书房简陋些，还望小姐不要怪罪才好。稍后我叫人来伺候着，小姐看着使唤便是。”云涯尚来不及回答，云谨已说道：“对亏公子想得周到了，如此，便不客气了，我家小姐素来浅眠，需得早些安歇，便不与公子相送了。”逐客令如此直白，便是自己府上，南宫旭也不好久留。况且这已是日落西山，虽有云谨在场，但毕竟瓜田李下，惹人话柄，云涯在外已无什么好名，自己怎能再给她添上一笔？
　　思及此，南宫旭是片刻也不敢多待，行了礼便离开。云涯仍是全了礼数，笑着送了南宫旭，但回头，脸色却全然没了刚才的温婉，唇角冷笑更甚，对云谨说道：“瑾儿，你可真是我的知心人，怎么就让你对上了这段戏。”云谨讶异，一时间听不懂云涯在说些什么：“小姐，这话时什么意思，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来配合你啊，你倒是说与我听听？”云涯在靠窗方凳上坐下，恰好看见南宫旭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像是去了正房。云涯笑意渲染开来，道：“南宫旭这个人，外表看来似是流光溢彩，斐然卓越，是个不可多得的翩翩佳公子，但骨子里却是一股子傻劲儿，如此的好骗，想他在战场杀敌，是怎么敌得过兵不厌诈的？”云谨听来，更是不知所云，锁眉问道：“小姐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怎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你不曾骗了南宫公子什么怎么说他傻呢？”
　　云涯回头，看着云谨一脸不解，叹道：“你终归不懂，也罢，你且听着，若是南宫旭真开口叫我去帮着求情，让那佩阳公主免受惩罚，你说我要怎么应答？”云谨不以为然，顺口道：“能怎么办，总不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既开了口，少不得要答应的。”“这便是了，你是知道的，我恨不得那个女人去死，她害死了我姐姐，我怎么可能去帮她求情，这简直是在剜我的心。既然我无意去做好事，也不能明着拒绝，那做好的办法便是让他开不了口。”忽然，云涯停了下来，愧疚地看着云谨：“瑾儿，其实，我是该向你道歉的，我利用了你，我知道的你急性子，见到我像是被欺负了，定是来不及求证，便要冲上来的。你的话让南宫旭心里起了愧疚，便是再多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如此，不是我不近人情，却是他打了退堂鼓。”
　　云谨这才有些明白，不由有些懊恼，细想云涯哪里是会在外人面前示弱的人，便是亲近如自己，也不会轻易见到云涯这般脆弱的模样。想到这，云谨心里豁然，只因明白，云涯丝毫未倾心于南宫旭，却不伤心于云涯利用她的事实。云谨道：“我说呢，怎么一会儿功夫，那南宫旭便有那么大本事，劳你这般上心，想你那性子，若是不在乎的人，便是扇了你一巴掌你也不会在意，能把你气着了，想是不一般。”说着，掩口笑开：“我还当你是看上他，一心想要嫁他，这要如何是好。”云涯听了，愣住，本似精明的神色露出少许的困惑，道：“若我是真的看上他了，要如何，你可会帮着我？”云谨本事开玩笑的话，却没曾想云涯会这样问，当下敛了神色，道：“你可是说的玩笑话，他可是驸马，是你最恨的佩阳公主的驸马，你难道甘心在那个女人之下，叫她一声姐姐？就算你愿意，她还不乐意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佩阳公主是多矫情的一人儿，她能让南宫旭纳妾我名字都能倒过来写，我说小姐，你可千万别去趟这趟浑水，咱们明儿一早就回府，再不管这王府里的事，成吗？”
　　云涯看着云谨一脸祈求的神色，心忽就软了，也罢，这样的事，不要再牵扯她进来，这样一个心思干净的小姑娘，实在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来伤害她，想着，云涯面色柔和下来，道：“我说着玩呢，瞧把你急的，我怎么样你还不知道，怎么可能这么糟践自己去给人家当二房？嗯？”云谨听云涯说的正经，一颗心才缓缓归位，长吐一息，半是娇嗔道：“可不许开这样的玩笑了，可要吓死我的。”云涯见云谨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开来，抬手揉揉云谨的长发，像极了对妹妹无可奈何的姐姐，但心里却是一阵甜蜜。
　　突然，书房外却传来一道人声：“云小姐，奴婢是少爷派来服侍小姐的，能否进来？”云谨听是王府上的丫鬟，便道：“小姐要歇着了，你且去吧，不用进来了。”门外的人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少爷吩咐了，一定要亲眼见着小姐睡下了才能离开，还请小瑾姐不要让小人为难。”云谨为难地看着云涯，云涯不愿让下人难做，便点头同意，自己转身便去榻上躺下。云谨这才说道：“你进来吧，轻点声，别碰着什么了门外。”
　　门外人应声而入，不多时便进了里间。云谨假意扶尚未有睡意的云涯做起，云涯低头看榻前跪着行了的人，却莫名觉得眼熟，似乎曾见过。只听那婢女说道：“奴婢青衣，给小姐请安。”说着，抬起投来看着云涯：“想来小姐是不记得当初被辞退了的奴婢了。”云涯瞬间想起了那个充满占有欲的眼神，心中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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