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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仙云离北疆有多远啊,十一年前鬼将军自仙云行至北疆用了多久啊,这些事遥远却又不可丈量。
但是沈娇娇在画面里看到鬼将军日夜兼程,仅用三日便从朔风凛冽的北疆赶回了温暖如春的仙云。
三天日夜兼程她每靠近仙云一寸,心里的悲哀就更胜一分。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笑话,全他/妈是笑话!
在第四日,鬼将军赶到仙云城时,她起初却没见到僧人竺兰,沈娇娇从记忆画面里见到降妖锁泛着凌冽杀意铺天盖地的从她头顶落下。
本该降妖除魔的宝物锁住了苍月的英雄,鬼将军在降妖锁的威力下早已消退的煞气又重新凝聚出来。
煞气阴森,白瓷面具破裂下露出一张骇人的脸。
这一刻英雄破碎,呈现在仙云王都百姓面前的鬼将军像是一位入魔的丑陋罗刹。
有人在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有人猜测鬼将军是否已经叛变魔族。
也有一部分人在小声的反驳,罗列着鬼将军十几年的功绩。
吵闹、争辩声聚成一团,沈娇娇在画面里看到了神情得意的鸢歌,看到了鬼将军的副将闫晨。
罪证一条条的列,像是公开处刑,昔日战无不胜,驱除魔族的战神神情狼狈跪在仙云最宽大的街道前,她低垂着头,披散下来的头发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她就那样静静的跪在地上,听着高高在上的新任女帝编排着自己勾结魔族的罪证。
讨伐声愈加激烈,沈娇娇气得发抖,她想冲上前去帮鬼将军解释,去争辩。
可是她被困在记忆里动弹不得,只能听着一声声污言秽语,一条条欲加之罪铺天盖地的砸向鬼将军。
画面转了两帧,沈娇娇看到鬼将军心心念念的阿罗汉身穿白色袈裟走到人前,他脸上仍是万古不变的波澜无波。
阿罗汉竺兰弯腰抚上她的发顶,喃喃叹了两声,“阿妩,阿妩!”
那语气里好像夹杂着失望与妥协,鬼将军的脸上浮现出近乎执拗的疯狂,她朝竺兰喊道,“竺兰你若与她成亲,我便是撤了北疆荆棘林的阵法,阵法不在,魔族很快便会卷土重来”
“竺兰,你不是圣人吗,你不是慈悲为怀吗,天下人的性命和鸢歌你选谁?”
“你说,你选谁?”
人群因竺兰的出现而寂静下去的声音又喧闹起来,谴责、咒骂的话语铺天盖地稳定砸向鬼将军。
可是在鼎沸人声中,沈娇娇没听到竺兰的回答,慈悲为怀的僧人他背对着鬼将军站在白玉轿辇上,白袍如雪,笔直如松,似与鬼将军隔着巍峨山河。
尖锐的疼痛于鬼将军的记忆里传递出来,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沈娇娇的心脏。
她恍惚想着,千年前的鬼将军是否也是这般的疼,是否比她还疼。
沈娇娇有时在想若是爱一个人会这般痛苦,那为什么还要爱呢。
以前的自己想不明白,记忆中的鬼将军亦不想明白。
直到鬼将军被鸢歌关进了特制的牢房里,她都没听到竺兰再说一句话。
阴暗牢房内,受过刑罚的鬼将军趴在地上以扭曲的姿态扯着鸢歌的裙摆,执拗的问,“竺兰呢,你让竺兰来见我。”
执拗病态的语气惹怒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将鬼将军踹了出去,“他不会来,他说只要和你待在一处,他便一刻也不能忍受。”
渗着血沫的声音响了起来,鬼将军扶着墙壁颤巍着站了起来,仍是执拗着重复,“你让他来见我,不然我毁了荆棘林。”
她说了好多话,半是威胁半是祈求的让竺兰来见自己。
可是到头来鬼将军仍没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高僧竺兰,她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等了三十六天,数了三十六天的跳蚤,然后却等到了北疆荆棘林一夜之间被焚烧殆尽的消息。
荆棘林被毁,本来早已消失的修罗境出现在北疆上空,魔族在修罗境散发的滔天煞气遮掩下,重新朝人界进军。
传言中修罗境有两界,一界为生途,指引亡魂踏上忘川,重入轮回。
一界为死地,那里有十方怨灵,充盈着千万年来六界生成的阴煞之气,一入修罗不再出,不管神魔妖,进了死地便要日夜承受彻骨刑罚,永世不可再出。
消失二十多年的修罗境重新现世,本应集聚在死地的阴煞之气自北疆上空源源不断的朝人界散发,所到之处寸早不生。
她听说竺兰为救天下苍生,在人魔之界建了浮屠塔,愿意以自身坐化,留下舍利骨,镇守十方怨灵。
竺兰是得道高僧,一颗舍利骨,可震慑世间邪恶。
鬼将军用心头血催生了法阵,转瞬便出现在万里之遥的北疆。
她咳了一口血看着北疆破了一角的天空,看着自己曾经为之厮杀的地方沦为炼狱,看着她的将士们黄沙埋骨,倒在荆棘林的废墟里。
一滴血泪从她的眼角流出,黑色的天空中盘旋着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叫声,战场的血与尸海中,遥遥立起一座高塔。
塔高三十三层,荆棘林北侧的魔族被浮屠塔中的佛光隔绝在极冰之地,修罗境在鬼将军面前缓缓关闭,又重新消失在虚空中。
她冲进浮屠塔,看见自己恋慕的高僧自身坐化为舍利骨,以此来镇守荆棘林北侧倾巢而出的魔族。
画面一帧帧的转,沈娇娇看见记忆里的鬼将军,一身囚衣染血,她站在三十三层的浮屠塔顶,满脸茫然无措。
她看见那位鬼将军杀入冥府,在幽冥长天茫茫,烟雾溟濛下,举着破月的双手久久不曾落下。
她看见那位将军去求丰都的那位鬼王,求鬼王让她再见竺兰一面。
那位黑袍鬼王摇了摇头,看向鬼将军的神情近乎冷漠,他说地府里没有来过名叫竺兰的僧人。
为什么没有来,鬼将军不愿去想。
她怔怔的站在鬼王面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要见竺兰的话。
鬼将军闯入冥府的动静引来了天上的神明,他们立于鬼将军面前,叹了一句“痴儿。”
她看见那位鬼将军在魂飞魄散之际,责问天上众仙,“你们不是神吗,不是神爱众人吗,他也是天下苍生,你们为什么不救他。”
神的面孔慈悲且怜悯,那些神说,“这是他的命数。”
什么狗屁命数,天下人是人,竺兰也是人,凭什么要他牺牲自己去救天下众人。
鬼将军想不明白,她浑身浴血,粗粝的笑声自胸腔处传至喉咙间,这些应该住在九重仙阙,仙雾渺渺的存在,端的高高在上,众神立于幽冥上空俯视着鬼将军。
她面前的神佛慈悲圣洁,他们是天下百姓的神佛,是天下人的信仰,却不是鬼将军的救赎。
天上有十方诸神,有三十三天的神佛,可是自北疆浮屠塔顶三千长明灯盏盏点燃的那刻,鬼将军的神明就此陨落。
她下至九霄黄泉,行过鬼蜮孤城,却不过生生死死,缘起缘灭。
冷彻透骨的悲凉穿过千年时光,从鬼将军的记忆中伸出,细细密密的缠上沈娇娇的周身。
在幽冥地府里暮天新雪下诸天神佛慈悲的面孔中,沈娇娇又陷入了漆黑的荒芜中。
荒芜里没有光,她听见邪祟粗粝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傅,徒儿给您找了个绝顶的转生的容器,您看到了,您一定会高兴的。”
“师傅,您醒过来吧!”
“师傅,徒儿想您了......”
呼唤声将沈娇娇从漆黑荒芜中拉出,下一秒‘沈娇娇’睁开了眼。
她身着一袭如血红袍,半坠在半空中,一双星眸是如冰雪燎原般的寒冷。
她的眼前立着一位周身煞气萦绕的人形,看到沈娇娇睁开眼,混身煞气都散发出喜悦。
“师父......”
熟悉的粗粝阴冷声传了出来,邪祟叫‘她’师父,沈娇娇隐隐有股不好的推测。
下一秒推测成真。
她红唇微启,缓缓吐出一个人名。
“凤褚!”
沈娇娇的灵魂都战栗起来,她叫他‘凤褚’,那个挖原主秦桑内丹,害玉清真人身死道消的凤褚。
那个记忆里漂亮、凶狠的像头小狼崽子,陪着鬼将军驻守北疆十一年的凤褚。
低下的邪祟兴奋起来,他以仰望的姿势注视着半空中的沈娇娇,语气孺慕,“师傅你回来了。”
这孺慕的姿态显然不是对着沈娇娇的,在结合之前看到的画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这是被人夺舍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躯体内,但显然现在控制这具身体的是沈娇娇记忆中的那位鬼将军。
原本以为原主被挖元丹惨,现在才发觉被即将成为阿飘的自己更惨。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沈娇娇为自己之前的嘴欠认真道歉,早知今日,她一定把嘴闭的紧紧地。
沈娇娇挣扎了半天,才稍微掌握了一点身体的自主权,她半坠在空中,学着记忆中的鬼将军调整好情绪,“凤褚......”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从远处骤然亮起的火光给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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