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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洛某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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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


      漆黑的房间内,窸窸窣窣的被子摩擦声间歇响起,一道身影在床上辗转反侧。
      片刻后,暖黄色的光线晕染开来,尤望眉头紧蹙撑在床沿,整个人像是踩不着地般晃悠进洗手间。
      尤望只感觉胃里止不住的难受,翻江倒海似的,反胃泛上来的酸苦味充斥在整个喉间。
      水龙头里传出的潺潺水流声掩盖掉了尤望所有难受的声音。

      短短一个多小时内,尤望接连在房间和洗手间里两头倒。
      本来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颊越来越苍白,汗水从额头处渐渐渗出,尤望弓着身,一手捂在小腹,一手撑着墙壁走到床头拨通了前台的电话,让她们帮忙订一辆出租车去医院。

      凌晨的道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的踪影,连车辆都零星两三辆,少得可怜。
      略显寂静的夜晚,微风拂过树枝带起簌簌的声响。
      尤望倚靠车门歪坐着,胃里已经吐不出东西了,但是酸水还是间歇地往上冒,整个人虚脱得都有些恍惚。
      司机见这情形,一路疾驰而过,没一会儿,尤望就被搀扶进了急诊室。

      医生检查完尤望的状况,在得出了急性肠胃炎的诊断结论后,安排上了两瓶点滴。
      尤望躺在床上,鼻间充满了消毒药水的味道,吊瓶中的液体通过针孔输入体内渐渐缓减了恶心难受。
      虽说医生考虑到他身体的状况,让他吊完点滴再去缴费,但刚才出门精神太过恍惚忘记拿钱包,出租的费用已经花光身上的残留。

      尤望指腹滑过通讯录。
      这个时间段没睡的人大概只有他了。

      “尤望?”
      “那个,盏哥,你能来一下医院帮我交个钱么?”
      “你怎么了?又和别人打架了?”
      段盏似乎走到了里间,电话那头震耳的背景音乐逐渐远去,话语中夹杂的揶揄清晰地传了过来。
      “急性肠胃炎!出门忘没带钱包。打架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能别再记着了么。”
      “印象太深忘不了。你等着我现在过去。”

      没了屏幕透出的微弱光源,整间病房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医院急诊室的暖气并没有开足,窗户似乎还漏风,隐隐的“呜呜”声给房间的气氛增添了几分阴冷感。
      尤望拽过床边椅子上的外套搭在被子上,才觉得蹿在身边的冷风少了些。
      没了恶心的感觉,尤望被折腾的身子终于慢慢放松下来,倦意就带着周公闯了进来。
      ……
      这一觉睡得很沉却很短,枕边“嗡嗡”的震动和微亮的光线让尤望醒了过来。
      见是段盏的电话,尤望把外套搭在肩上,推着吊瓶杆往门外走去。
      “在哪儿呢?”
      “急诊室门口。”
      “哦,我看到你了。”
      尤望才听到这句话,电话就被掐断了,抬眼望去段盏从电梯口处径直向他走来。

      “你这到底吃什么了,把自己都吃进医院了啊。代价够大的。”
      尤望坐在走廊边的靠椅上,没好气地瞧了段盏一眼。
      “烧烤。不小心吃多了。”
      “就你这小破胃,吃完还不知道买点药缓缓?”
      “到家太晚,忘记了。”
      “自找的,该。”
      段盏俨然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模样,坐在尤望身边数落着。
      ……
      见段盏一时半会大概消停不了,尤望只得从兜里拿出一张单子,直接拍在段盏手心里。
      “去帮我交钱。”
      “得,等会儿走之前去。”
      “哎,你赶紧去吧,那么大个场子没人看着。”
      “没事儿,出来前都安排好了。你一个人在这不也无聊嘛,陪你聊会儿。”

      明亮的白织灯光从上头打下来,在白色墙壁和地砖的映衬下让人眼底像是蒙了一层薄纱,恍惚失了神。
      闲聊间,紧促的脚步声和零碎的说话声突然从走廊中渐渐聚集在尽头的柜台处。
      尤望和段盏不由看过去,一群护士和几位医生在三言两语后就急匆匆地推开楼道的大门往一楼大厅跑去。
      “大概出什么事了吧?”
      尤望漫不经心地旋转手机,输液管随之晃动。
      “能出动这么多人的,应该不是小事故。”
      段盏的话语说到后面渐渐没了声,尤望瞥见他的表情知道他大概又想到了那件事,语气略带轻快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快回去吧。聊得我都有点犯困了。”

      医院在段盏的心里或许仍旧是一道过不去的槛,即使能够沉心静气地踏入这里,却依旧看不得那些事故在眼前发生。
      ……

      等到尤望挂完两瓶点滴,清晨的薄雾已经被缕缕阳光渐渐掀开。
      走廊里人来人往,尤望正向电梯口走去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尤望,这大早上的你怎么在医院?”
      邹俊手插口袋往尤望那边走近了些。
      “不太舒服,晚上来挂了点滴。”
      “我还以为你来看尤老爷子呢。哦对了,哲子和你说了么?”
      邹俊喃喃自语,尤望一时都没有听清他前半段讲了什么。
      “说什么?”
      尤望一头雾水。
      “我有个朋友在西平那儿包下一块地建了个打发时间的游戏场所,前些天刚弄好,就问问你们要不要过去玩两天,全当放松了。”
      “……这次就算了,下次吧。”
      尤望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了,毕竟这身体依旧没好全,再养养的好。
      “那行,下次叫你。”

      今天的医院有些热闹了,接二连三地碰到些认识的人。
      才和邹俊分开,在一楼大厅,尤望又迎面碰见尤家管家拎着大包从大门口走进来。
      “大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管家看见尤望似乎很是惊喜,眉眼间的忧愁都褪去了些。
      “有事么?”
      “老爷子他昨晚病情又加重了,一直昏迷着,去看看他吧。”
      “没兴趣。”
      尤望说完就准备绕过他往大门口走去,管家却伸手拦在他的面前。
      “……其实,老爷子他……”
      管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般才说了开头,尤望就大致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无非是那些关于亲情溶于水之类的屁话。
      口吻略显不耐地出声打断,“陆伯伯。他是死是活我都不关心,有些话你也没有必要和我说,多浪费精力啊。我还有事,先走了。”
      尤望敛下眼眸,礼貌地笑了一下,离开了。

      才不过早上八九点,早餐店门前的小长队显得这条街道热闹非凡,小笼被一屉一屉地装进了塑料盒,豆浆摆放在桌面上,油条竖放在沥油架上……
      尤望漫无目的地混入人群随大流般向前走着,指尖触碰到口袋中震动的手机。
      “哲子?”
      “在干嘛呢?”
      “我……”
      尤望边说边踱步跟随人群穿过路口,一辆suv徐徐地跟在一旁,喇叭的声音突然清脆地在耳边响起。
      尤望微微侧头看去,透过副驾驶的窗口,穿着简约毛衣的言卿殊手肘正挂在方向盘上浅笑地看着他。
      “喂,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啊?”
      童蕴哲还在电话那头嚷嚷着,“哲子,我这有点事,等会儿再和你联系,先挂了。”

      尤望无视童蕴哲在那头叽叽喳喳的反抗,率先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在这?”
      言卿殊的眼睛向副驾驶快速下滑了一下又再次看向他,示意让他上车。
      “路过,正好看到你在路口闲逛。”
      “哦,那挺巧啊。”
      尤望系着安全带张口附和,但脸上却写满了信你才有鬼。

      尤望的反应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言卿殊侧头瞥见他的表情,莞尔一笑,“是盏哥。早上给他打电话,他说漏嘴的。”
      “你和段盏还有联系?”
      尤望转头看向言卿殊,有些意外。
      言卿殊和童蕴哲他们没了联系,反而和段盏还保持着关系。
      “嗯,有时会去他店里,光顾下生意。”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理由,尤望随意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
      “你昨天晚上没吃药?”
      等红灯的间隙中,言卿殊手指轻点方向盘,像是非常随意地问了一句。
      “……到家太晚,忘记了。”
      明知道言卿殊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但尤望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快速偷瞄了他一眼,莫名觉得有点理亏又有些心虚,声音小了许多。

      “还难受吗?”
      言卿殊的声音很低很沉,像是山壁崖间的一条细小水流般缓缓汇入一潭浅浅的积水中,轻缓却泛起了涟漪。

      “打完点滴,好多了。”
      尤望敛下眼眸,捏着自己的手腕,全身的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收敛了起来。

      言卿殊回想起段盏早上那番话:你说说尤望这小子啊,急性肠胃炎愣是一个人扛着进医院。如果不是没带钱包,他估计也不会给我打电话。这小子本来就白,一病了吧脸色更是惨白得不行……
      穿过车窗取了机器吐出的卡,言卿殊顺着斜坡开进了酒店的地下车库,车轮碾过塑胶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尤望准备推门下车时,言卿殊熄了火淡淡地说:“尤望。朋友是可以依靠的。”

      “我知道。”
      “也就嘴上知道了。”
      言卿殊自顾自地推门下车,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回了一句。
      “谁说我……哎,你下车干嘛?”
      “送你上去,免得你昏倒在半路。”
      言卿殊跟着尤望一直来到电梯门口,伸手按下按钮。
      “哪有这么虚弱,不就一个肠胃炎么。是不是段盏又跟你说了什么?这个老不正经的。”
      想起以前段盏总爱在童蕴哲他们面前叨唠自己的事,其他二人听过算过,就言卿殊总能听进去,还时不时地防止自己再掉“坑”里。
      言卿殊凉凉地回道:“段盏40都没到。”
      “也就差一岁,半只脚已经踏进去了。”
      言卿殊轻笑,“也就你敢这么说他了。”
      “他那大花臂就看着吓人,其实也没啥。哲子刚遇见段盏那会儿,以为他是个□□,天天揣了把小刀在书包里。”
      尤望嘴角上扬放松地靠在电梯后板上,和言卿殊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
      ……
      电梯微微晃动地上升,四面玻璃清晰地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尤望抬眼看向面前的玻璃,嘴角的笑意却略微僵住了。
      言卿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眉眼间的疏离早就被柔和的神情冲淡了,半敛的漆黑眸子里晕染了一抹看不透的异样。
      尤望敛下眼眸,那些曾经认为的错觉又重新回来了。
      一股冲动浮了上来,尤望的手指捏握成拳,“言卿殊,你……”
      在快要脱口的一瞬间,尤望又硬生生地把话语的后半段咬断在了嘴里。

      不可以。

      楼层到了,打开的电梯门给了尤望一个台阶,“……我到了。”
      言卿殊却突然伸手拉住径直向前离去的尤望,手指渐渐收紧,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理由,“我能进去喝口水么。”

      尤望推开门,把房卡往客厅的桌子上一放,转身走进了卧室,留下言卿殊一人。
      厚重的窗帘被层层拉起,遮挡住明媚的阳光,昏暗笼罩整个房间。
      胃里的库存早就吐完了,本该有饥饿的感觉,可他现在只觉得困乏,一点胃口都没有。
      水壶沸腾的汩汩声隐隐传了过来,换完睡衣的尤望扑倒在床上,想着言卿殊喝完水应该就会离开。

      言卿殊端着一杯热水,倚靠在卧室的门框上,见尤望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把房门悄悄带上了。
      他转身又走进了厨房,冰箱里除了盒装牛奶和几块巧克力就没了。
      言卿殊把水杯放在桌上,看了眼手表,开门离开了。

      等尤望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趿拉着拖鞋,终于有了些饿意的尤望准备去客厅找些吃的,却在片刻后愣在了原地。
      言卿殊支着手臂搭在沙发把手上,左手手指虚握着撑在脑袋旁,桌子上散落一堆资料还有屏幕已经暗下去的电脑。

      尤望放轻了脚步,慢慢从背后绕到正面。
      阳光洒在不远处的厨房,光束中似乎隐约还能看见飘浮在空中的尘埃微微闪亮。
      言卿殊睡着的样子他没怎么见过,除去那一次迟到的误打误撞,他再也没见到过。

      那天,他到学校的时候,各年级已经集中在操场上,喇叭中响起广播体操的音乐。
      本该是空无一人的教室,言卿殊却依旧在那。
      脑袋靠在手肘间,手指微微触碰后颈,一副小睡的模样。
      尤望拉开他前面的位子坐了下来,一堆书本从书包中被抽出塞进了桌肚,空瘪的书包挂在了右侧。
      “英语作业。”
      低哑的声音和从右侧突然伸过来的手掌惊得尤望的椅子“兹啦”一声往后重重一拖。
      “我靠,你不是在睡觉吗?”
      尤望不爽地一掌拍在那手心上,回头看去,言卿殊睡眼惺忪,依旧侧趴在桌上。
      “拉椅子的声音那么吵,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了。”
      “我已经很轻了。谁让你坐我后面。”
      尤望翻出英语试卷却迟迟没给言卿殊,“我没写完,你作业都收齐了?”
      “还没,你哪里没写?”
      尤望反身跨坐在椅子上,“这个作文怎么写啊,没想法。”
      言卿殊支着下巴,拿过尤望指间转动的水笔在试卷上画了两道下划线,写了几个中文。
      尤望歪头看了一眼,“要不你帮我写吧。”
      言卿殊微微挑眉,打趣道:“你那个字,有点难。”
      窗外广播体操的音乐已经快放到了尾声,尤望把试卷往言卿殊面前一推,“就这样吧不写了。”

      反正时间也来不及了。

      在音乐停止的间隙中,尤望听见身后传来笔尖触碰试卷发出的声音。
      言卿殊正在那空白的地方,照着上面的字迹,缓慢地写出一行又一行。
      “写得真丑。”
      “这不就是你的字迹。”
      ……

      言卿殊的手很好看,皮肤下的青筋分明,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尤望就靠在门框上,视线落在言卿殊身上,手中的杯子传来温凉的触感。

      刚才在电梯间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现在想来没有问出口或许是对的,这句话也许会打破他们现在这样的“朋友”关系。
      就这样也挺好。

      尤望缓缓走到言卿殊身旁的小沙发上,就这么蜷缩地坐在上面。
      “再看下去都熟了。”
      言卿殊依旧闭着眼睛,张嘴慢慢往外蹦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看你。”
      尤望打死不承认,还另开话题,指着桌子另一角上的扎起的塑料袋,“你买了什么?”
      “馄饨。”
      “什么馅的?”
      “荠菜肉的。”
      “啧,都坨了。”
      尤望打开塑料盒就看见汤汁已经所剩无几,大馄饨一个个紧密挨连在一起。
      “谁知道你一觉睡到现在。”
      “你又没说你买了吃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着。

      尤望掰开一次性筷子,分开粘连在一起的馄饨,夹起一只咬了一口。
      谁知道,尤望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把馄饨摔进盒子里,跌跌撞撞地跑进厨房,“言卿殊,荠菜肉里怎么有香菇啊啊!”
      尤望的声音在大股水流声中有些模糊不清,但气急败坏的口吻还是传了过来。

      言卿殊夹起那只才被咬了一口的馄饨,看了看内陷,“切这么小,你都能吃出来?”
      尤望下巴还往下滴着水,“你是不是成心的?”
      “真不是,我的那份有香菇。”
      言卿殊把尤望开的那一盒拿到了自己面前,把剩下的那盒往尤望面前推了推。

      手中的筷子掐在内陷那块,尤望拨开看了眼确定没有香菇的影子才放心地放进嘴里。

      “还那么讨厌香菇?”
      “长得丑还难吃。”

      尤望解决完四五只大馄饨,就放下了手上的筷子,“你的手表看上去很旧了,怎么不换一只。”
      之前就发现言卿殊腕间的手表,表盘表盘磨损的痕迹有些深,应该有点年头了。
      言卿殊闻言,筷子在半空停顿了一瞬,“是一个人送的,不舍得换。”
      尤望并没有听出一丝异样,单单“哦”了一声就没太在意,只觉得也许是他父母送的礼物,有纪念意义。

      卧室内传来手机铃声,尤望趿拉着拖鞋走进里间。
      “喂?”
      “说好的再联系呢?”
      “啊,那个,怎么了?”
      尤望这才想起来早上被他一把挂断的童蕴哲。

      “你不是喜欢枪么,邹俊那朋友建了个WarGame的场地,还有专门射击的地方。周末去玩玩?”
      “WarGame?人够么?”
      “邹俊他朋友在明天组了个局,人肯定是够的,你要想再带点人来也行。”
      尤望边说边走到客厅,见言卿殊正把塑料盒装进袋子里,“行,我想想。晚上告诉你。”

      “明天,你有事吗?”
      尤望装作不经意地提及了一句。
      “怎么了?”
      “真人cs玩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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