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星河

　　第七象限，被世盟人民称之为神明的地盘。
　　数个活跃星系被划分在第七象限，这里的星象神秘、多变、瑰丽，且星系密集，不像其他地方星系之间有巨大的空洞。
　　气态行星端庄的向前走着，一路笑纳了四周的天体，还撕扯下行星环披在身上当作飘带。
　　另一颗行星冲进小行星带，带着爱意与彗星亲吻，碰撞出漫天的烈焰。
　　卫星被看不见的引力锁链拴着，不甘不愿地环绕着行星，然后被撕碎吞噬，地表上碰撞出火红的涟漪。
　　这样的场景每时每刻都在第七象限上演，大约也正是这样奇妙的地方才能孕育出人类最大的宗教——维拉圣会。

　　第七象限，毕达哥拉斯星系，主星。
　　“‘人是被抛入世间，能力有限，处于生死之间，对遭遇莫名其妙，在内心深处充满挂念与忧惧又微不足道的受造之物。’”①
　　丁达尔光安静地笼罩在身着宽大白色法袍的主教身上，镀上了一圈淡金色的光晕。他是毕达哥拉斯星系大主教伊格休斯·冯·纳维，最为身负神迹的存在，无数人愿意膝行百米垂首俯身，就为了亲吻他的鞋子。
　　“卡尔森，你太激进了。”大主教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无奈地看着卡尔森神父的全息影像。
　　卡尔森惶恐不安，面露愧疚：“是我考虑不周，阁下。”
　　“菲尔诺·杨博士身份背景复杂，更何况他还有一个R系的人工智能，全帝国也不过十五个系统。这一次你截获了他的信道就去悬赏，太打草惊蛇了。”神职人员惯用的语气仿佛叹咏调，轻柔温和，语速偏慢，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一座山压在身上。
　　“我很惭愧。”
　　“这件事情不能全怪你。出面撤销的，是阿米尔带黑市的势力。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卡尔森纠结道：“的确不太寻常，据我所知，杨博士除了跟随军部参与探测工作外，几乎没有出过首都星。西尔萨斯家族（菲尔诺外祖家）也从没涉足过阿米尔带，我实在想不到什么人会这么护着他。”
　　“不必纠结这件事情，我们的目标是手提箱里的东西，但是绝不能伤害菲尔诺·杨的性命，你明白吗？他的重要性，甚至远超那个手提箱。”主教问。
　　“我明白的阁下，如果他出事，中央研究院和西尔萨斯家族恐怕不会善了。”卡尔森深深叹气，“我会派遣圣会最虔诚的信徒前往阿米尔带，处理这件事情。”
　　“很好，我期待您的佳音。”

　　阿米尔带，甲星。
　　菲尔诺眼睛带着好几天没休息好的疲惫，通过图灵的秘密信道不停地尝试与其他R系人工智能联系。
　　R系人工智能是菲尔诺的老师薛荣一手牵起来的杰作，在他的父亲设计的蓝本上做出了重大创新然后投产。但因为技术与材料的困难，迄今为止也只有15台。取名废的薛荣懒惰的选择了古代杰出科学人物的名字命名。
　　而现在，他们要联系的就是姜回手上的人工智能Linux。

　　菲尔诺对姜回的心态很复杂，非常惭愧的是他一直认为姜回和唐肃有点说不清的事情，对他颇有成见。而在唐肃出事后，两人的关系一落千丈，互不待见。但是真当出现什么危险的时候，姜回一定会拼命保住他，而他也愿意相信姜回。
　　图灵并不能理解菲尔诺的心态，没什么起伏的声音都带着一点不满：“博士，我不认为姜回少将比唐肃先生可靠。经过我的分析模块测算，秘密信道需要利用天然虫洞传输，这其中花费的时间无法估算。”
　　“姜回有军部和研究院施压，非得救我回去不可。但唐肃不一定。”
　　“我认为唐先生会帮助您的博士。”图灵顿了一下，补充道，“很明显，唐先生依旧在乎您。”
　　菲尔诺笑了：“你开机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怪我总待在研究院，应该多带你出去看看世界体验人生的。”
　　图灵是薛荣第十一个R系人工智能，在菲尔诺考上高等学院的时候作为礼物送给他的。相比于其他R系前辈，图灵还是个小年轻。
　　“您这么说就太伤人了，我虽然没有环游世界，但我可以在星网上感受星辰大海。”图灵委屈辩解，“当然也包括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以及关于爱情的小说。”

　　“咚咚咚”
　　菲尔诺正要教训图灵的话被敲门声打断，唐肃在他对面坐下来，图灵识趣地表示他去准备下午茶。
　　“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谈什么？”
　　“我很抱歉对你使用异能。”
　　菲尔诺沉默，他的手掌在抱枕上撑开，连手指尖都脆弱到苍白。
　　他们都意识到两人之间的问题，这些年来发生过太多事，每一件都在他们的感情上牵起纵横的束缚，使他们最终陷入牢笼。
　　八年的时间，他们之间的联系脆弱的像一根蚕丝，再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菲尔诺：“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可是你在联系首都星。你不信任我，这对于接下来的计划会很难办。”
　　“我联系的姜回，他是指挥官，他有义务将我安全带回研究院。”
　　唐肃眯起眼睛：“你信他？”
　　“对，我虽然看他不顺眼，但必须承认他是个称职的军人。”
　　“我也是。”
　　“你曾经是。”菲尔诺着重强调了“曾经”，“唐肃，我们八年没见了......这个时间都够应用科学技术爆发两次了，谁能保证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他能什么时候来？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菲尔诺，你是不是永远学不会向正确的人求助？”
　　“向一个准备对我用十大酷刑的人求救。”
　　“……”唐肃无奈的捏住鼻根，因为头疼，“这件事可以翻篇么？QV008不是我准备的，你知道的！”
　　“那托马斯为什么有你家AI的控制权？”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是像吃醋，气氛突然尴尬。
　　菲尔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假装什么都没说：“……”
　　“……”唐肃也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纠结着怎么回应这句话。
　　于是气氛更尴尬了……还很丧，非常丧。
　　菲尔诺放弃似的向沙发上靠去，颤抖着睫毛闭上眼睛，双手握紧了茶杯：“唐肃，我不怕你知道。只要我的人手到达阿米尔带，我一定会把你也带回首都星。六年前我在审判塔鞭长莫及，这次不会让你跑了。”
　　“……”唐肃被他的大言不惭震惊，“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孤家寡人在谁的地盘上？”
　　“或者你现在就永绝后患，把我扔到六区那美丽的护城河里？”菲尔诺用上坟一样的表情看向唐肃。
　　或许菲尔诺并没有注意到，哪怕他理智上认为唐肃不可信、他们的关系脆弱，但实际相处中他还是非常地理不直气也壮，甚至反客为主。
　　“……不敢，你要是有三长两短，不用研究院出面，你外公就能给我一发反物质湮灭弹，让我连灰都不剩。”
　　我真是瞎了眼去救他！自找麻烦。
　　“但是我不可能跟你去首都星，”唐肃正色，“菲尔诺，大家都体面一点，好聚好散。我们八年前就结束了。”
　　菲尔诺抬手打断：“是否结束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谈恋爱两厢情愿才成立。”
　　“我不在乎，唐肃。”

　　注①：By马丁海德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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