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江湖行

　　睡到日上三竿是苏风扬的梦想，但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譬如今天。
　　很早，天才蒙蒙亮，就听到清晰地敲门声。翻了翻继续睡，却被睡在里面的人一脚踢下床，“去开门。”
　　又爬上床，“我不去。你是哥哥。”
　　再继续踢下床，“去。”
　　揉了揉眼，顺便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识相地走向门，还口气不好地说，“谁啊？这么一大早的。”
　　门打开了，迎着自己的是一口白牙，“吴忧，是你啊！”
　　又砰地一声关了门，自在地走回床，继续躺着。
　　吴忧不明白地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这人怎么开了门又关了门，难道是要换衣服？但又觉得奇怪，都是男人，换衣服要关个门？吴忧看看已经不早的天气，决定继续在外面等。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动静，太阳都从东方跳了起来。
　　敲了敲门，大声喊道，“尹兄，苏兄弟，你们怎么还没有换好衣服啊？”
　　苏风扬摸摸被撞倒的头，看着床上的人有些抱怨。这个人平时能装，但早上起床的时候偏偏六亲不认，说他，他还说是给自己面子了，以前从不和人同床，现在的他简直是荣幸至极。
　　知道这吴忧是蛮牛脾气，用水抹了把脸，不知从哪里撺掇出两套蓝色和黑色的衣服，用脚踹踹床上的人，“臭小子越卿，起来了。人家都等在门口了。”
　　敲门声继续，却没有开门。穿好衣服之后就坐在桌子旁边无聊。这尹若虚别看平时一副温和的样子，起床的时候除了六亲不认外，换衣服还不让人看着，当然，自己也有这么一个习惯。但两个人也在一起惯了，相互容忍了之后，倒也慢慢的能够无所谓了。但两人都还是有那种精神上的怕脏，而苏风扬的明显是更严重……这些水都是昨夜尹若虚叫人给准备好的，免得苏家少爷挑剔。
　　听到脚步声，也不回头，“好了？你去开门。”
　　尹若虚看他一眼，苏风扬却觉得自己似乎损失了什么。“是你自己要当哥哥的，当然该你开门。”

　　门开了，吴忧看着给自己开门的尹若虚和坐在桌旁惬意的苏风扬，丝毫没有宿醉的后遗症。三人坐在一起，吴忧笑呵呵地说，“早啊……”
　　苏风扬白眼看他一眼，“你还知道早啊……”
　　吴忧看看外面，鸟儿早就开始一天的劳作，而太阳早已脱了日出这个词的范围了，“不早啊……往常的这个时候我都给我师傅做好饭了，也帮他挑好水了，柴都砍了一大堆呢。”
　　“哦，看来，你还真是能干阿……”
　　吴忧双手都在自己面前摇，“不啊，我师傅还说我太懒了。”
　　苏风扬笑，“哦，原来你还这么一个用处，也不浪费你那身段？”
　　眼睛看他，里面装满了不明白，再看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只喝水的尹若虚，“尹兄，你怎么了？没有睡好？”
　　放下杯子，笑容仍旧是他的招牌笑容，“没有。就是有点饿了。”
　　吴忧一下子似乎来劲了，“对，你们俩兄弟还没有吃早饭，我去给你们弄点？”
　　摇摇头，“不用了。我们出去吃饭。”
　　“哦。”又看苏风扬，“苏兄弟，你昨天喝醉了，今天还好吧？”
　　点点头，笑着答话，“喝醉了？哦，没事了。”转头看尹若虚，“我们上哪儿吃饭？”
　　挑眉，“就昨天那家好了，凤飞楼。据说，那里的小点心很好吃。”
　　跳起来，“那好。我也觉得那家小点心是我目前在外面吃过的最好吃的。我们走吧。”
　　说着说着话就已经窜到了房门外，探头进来，“越卿，你还在磨蹭什么？走了。”
　　尹若虚理理衣摆，站起来，看着仍旧坐着的吴忧，认真地问，“吴兄，你去么？”
　　吴忧摇头，“不用了。你们去就好，我自己去走走就好。”
　　点头，“好的，那我和流苏就去了。你请便。”
　　说完就走了，只留下吴忧一个人呆在他们俩的房子里，吴忧看了看房里的摆设，看见旁边的长凳上似乎搁着昨天那两兄弟穿的衣服，随意地扔在了那里。吴忧有些乍舌，这两兄弟家里肯定很有钱……

　　尹若虚提脚刚刚走进凤飞楼，就看见了那人做在角落里，满脸都是笑容。旁边的小二上来，“客官，一个人那……”
　　摇头，“不用，有人等着。”
　　“那成呢，客官，您请……”
　　走进去，坐到那人旁边，拿出折扇，似乎想要扇去这一丝丝的暑气。
　　“来了。我叫了这里的招牌点心，肯定好吃。”
　　点点头，“你随意就好。”
　　“你付钱？”
　　有些奇怪地看他，“你又不是没钱了。你付。”
　　小媳妇样，“好。我付。我昨天去云秀楼帮你拿衣服的时候，我听那小姑娘说你定的衣服都已经作好了，问你还是隔三差五去拿，还是一次性去取完了？”
　　若有所思，“算了，还是隔三差五的去拿好了。”
　　“还有，以前的几套衣服也洗好了，问什么时候去拿。”
　　“存在那里，今天的衣服谁送去云秀楼？还有，明天的衣服谁去拿？”
　　苏风扬看了看他，似乎在想着什么，“那么，我们来打赌好了。”
　　点头，“我们赌谁能用一文钱买到最多的东西。”
　　“一言为定。”
　　旁边的小二端着托盘走过来，“客官，您的东西好咧……”
　　先取出一盘晶莹剔透的水晶饺，“客官，什锦水晶饺。”
　　一叠热气腾腾的包子，“客官，您的飞花灌汤包。里面是您特意嘱咐的飞花馅儿。”
　　“这是您要的玲珑杏仁烧麦……”
　　“这是您要的红豆羹……请慢用！”
　　看着桌上的热气腾腾的点心，尹若虚点点头，“这些东西看来真的不错。”
　　在旁边的小二看着他，“这位公子，您可真有眼光！咱们凤飞楼开遍大江南北，名声可是顶个的好。您别看这些东西常见，可我们凤飞楼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你看你水晶饺皮薄馅多，这包子也是，而这红豆羹更是从南边运来的上好的红豆，我们的大厨师精心挑选做出来的红豆羹保证甜到您心里……”
　　苏风扬似乎很满意小二的介绍，从包里拿出一锭银子，给小二，“这是给你的赏银……”
　　“谢谢公子！”小二点头称谢，高高兴兴地走了。
　　尹若虚将一个水晶饺放在嘴里，看着那人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目光。“怎么？又不是你苏家少爷做的，这么兴奋？”
　　苏风扬也夹起一个饺子，边吃边点头，“真是不错！不过，这皮不够劲道……”
　　“你懂做菜？”
　　苏风扬笑得故弄玄虚，“你还别说，我曾经把我家的达叔气走几次呢……他总说我做的菜比他好吃，让他老脸没处搁了。”
　　“达叔？”
　　“我家厨子。烧得一手好菜，当年我还是他徒弟呢。不过，后来，他倒是不敢教我了，说免得以后被我三哥给辞退了。他经常被气走，不过，每次一回来他又会有新的东西让我去偷师……”
　　“那你什么时候做给我吃看看。”
　　摇头，“我可不想做。不过，倘若是试菜的话，可以找你帮忙。”
　　尹若虚轻轻一笑，算是同意了。
　　刚把手中的红豆羹喝完，轻叹一声，“这里的厨子真是挺不错的。这红豆颗颗饱满，大小适中，而加的糖也刚好……火候也刚好……”
　　惊异地看着他，“越卿，原来你这么懂这些？”
　　尹若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笑。

　　门口走进的人看到角落的两个人，也就大声地招呼着。
　　“风扬，这么早啊……”不请自到的坐下来，看着旁边的尹若虚，“尹兄早。”
　　尹若虚点头，“金兄早。钱兄早。”
　　苏风扬头也没抬，自己吃着自己的。
　　金麟也不恼，叫来小二，“照这桌的再来一份。”
　　“风扬，还在生气？”
　　苏风扬抬头，却不看他，看向钱凌寒，“钱大侠，昨天晚上那女儿红怎么样？”
　　钱凌寒看他一眼，却没有回答。
　　再转过去看金麟，“金麟，你这个臭老头子，本公子还不容易才从那找到的２５年的纯女儿红，你竟然敢给我抢走？你金钱帮这么有钱，你有脸没脸啊？”
　　金麟陪笑，“风扬，这次我还真谢谢你了。你看，这是我金钱帮的信物，给你。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我肯定帮。”一枚金质的令牌塞到苏风扬手上。
　　苏风扬也不推迟，直接接过了，掂了掂，只看见上面正面和反面都刻了一枚铜钱，而上面更是都有一个划痕。点点头，“算你老头子有良心。你这令牌还是挺值钱的，以后本公子什么没有钱之类的，我就把他直接当在你们金钱帮……看你们那些人用钱把本公子给供着，划算……”斜眼看了看钱凌寒，发现他的脸果然更冷了些。白他一眼，“钱凌寒，你瞪我干什么，这次是你捡便宜了。不刺激不刺激你，你就不动静？你真是老头子？”
　　金麟看一眼钱凌寒，那眼里有着彼此才懂的情谊。钱凌寒也就低下头了，隐约可见那眼底深埋的甜蜜。
　　苏风扬再笑，从怀中掏出玉骨扇扇着，“金麟老头子，你也真是不急。你就这么让他了？算了算了，你们俩的事，我可管不着，我吃饱了……越卿，要不要走？”
　　尹若虚看两人一眼，再看他，“走吧，我想去河边吹吹风。”

　　“你怎么不问我啊？”坐在河边，苏风扬看着旁边笑着的人。
　　那人侧脸看他，“问你什么？”
　　“怎么不问我怎么认识的金麟和钱凌寒啊？他们俩又是怎么回事啊？我昨天又干了什么事啊？”
　　尹若虚笑，“问什么？呵呵，不是很简单么？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因为某次喝酒的时候遇见金麟，借酒消愁。一不小心就全说了。你就去他们帮的中心去逛了圈，本来打算帮忙，时机又不成熟。昨天又再次相见，两人出去喝酒，故作亲密，刺激他，再找一壶酒，一诉衷情……成了。”
　　苏风扬拍手，“我说越卿，你真是够厉害！都猜中了。”
　　“呵呵，哪里，还是你热心啊。不过，你怎么不乘机帮我报那女儿红的仇啊？”
　　“你不是报了，还找我？”
　　不明白地眨眼，“什么？”
　　“还装。昨天在钱凌寒身上下药不会是我啊。如果不是你那药，肯定还是没有那么快成了的。软烟罗配上我下在女儿红的胭脂醉，绝配……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要下胭脂醉？”
　　“胭脂醉才配成，你肯定要找个人试试药。你怎么知道我的药下在钱凌寒身上的？”
　　“我今天在他身上闻到那股味了……不过，这令牌来得轻巧啊……挺划算的，不愧我和你把软烟罗和胭脂醉放在他们身上。”
　　“你那胭脂醉的药性测出来了？这令牌可真的是和两位帮主并驾齐驱的牌子了，以后咱们不怕没钱用了。”
　　“这金麟别看是一个老头子，还挺大方。看样子，他肯定也和那什么钱凌寒商量过的，这两个老头子都挺舍得啊……胭脂醉，和女儿红混在一块，有一点点地催情作用，而和花雕嘛，那就是迷魂汤了。和竹叶青混在一块，保证到一片……不和酒混一块，单独用也是可以倒一大片啊……我倒是觉得和女儿红混一块最好。胭脂醉在水中本身就有一些胭脂的红色，放在女儿红里，不是颜色会更美？”
　　点点头，“我看了一下软烟罗的效果，和你的胭脂醉混在一块果然效果非凡，除非把他逼出来。但是，这软烟罗单独一味，就是毒药了。”
　　“有意思。咱俩还真的就差点把那一对给毒死咯……”
　　“看来下次要换些人试药。”尹若虚若有所思地点头。

　　北堂云真的是一个很乖巧的女孩，长长的头发乖乖地在头上有自己的形状，见着陌生人也不害怕，就是笑着。浅浅的箫声，却让人觉得十分地悦耳和幸福。
　　没有人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人称赞的南宫大小姐先天有残疾，她不会说话。
　　她只是看着你，静静地，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是你自己的倒影，纯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苏风扬，尹若虚，金麟和钱凌寒就在这一天比一天紧张的北堂家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夜深了，该走了。
　　苏风扬摸摸她的头发，轻声说着，“云云，哥哥们要走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这是我们几位哥哥送你的礼物，需要的时候拆开哦……”把袖中的一个盒子给她，“这是哥哥送你的宝物啊，倘若明天你的陶哥哥不在你身边，又有拿剑的人的时候，你就打开这个盒子……”
　　看着北堂云写的字，尹若虚笑着问，“你是要问哥哥为什么么？”
　　北堂云点点头。
　　尹若虚说，“云云是个乖孩子，明天是你太太奶奶的生辰，人多啊，陶哥哥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可以把这个打开啊……他会保护你的。”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疑问。
　　金麟笑笑，“云云太小，有些事情还不懂。不过，你记得哥哥们的话就是了。”
　　北堂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在纸上写下了，“谢谢哥哥……”
　　“你说明天会怎么样，若虚？”
　　尹若虚看看满满的月，“云云，我们还是保得住的。”
　　苏风扬点点头，也看着天上的月来。
　　所以，在这众人紧张的时刻，四个人在亭子那赏月，赏够月之后，就又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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