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厌

　　托左未的福，宋祈愿一个中午都没睡着。下午继续复习的时候，他左手托着沉重的脑袋，眼皮好似千斤重。

　　看吧，我说什么了？和朋友一块自习，果然只会是降低学习效率。

　　七月上旬的午后，空气中飘散着瞌睡因子，看书的人一个分神便感染上了瞌睡症――四肢无力、头昏脑胀，即将深陷梦境。

　　就在宋祈愿上下眼皮的触碰超过3秒时，有人用手指戳了戳小黑帽。宋祈愿手比脑子快，眼睛还没睁开便条件反射似的一巴掌拍上自己脑袋。

　　左未吓一跳。

　　诶哟哟，这小傻子别把自己拍到真傻吧？

　　他伸手给宋祈愿揉了揉，隔着帽子把宋祈愿的脑袋揉的一晃一晃的。闭着眼睛的人感觉脑子里的世界晃荡得一片混沌。

　　抬眼，左未神采奕奕的望着他，摇头发出啧啧的声音，凑过来耳语：

　　“别在这儿睡，下午这层开了空调。”

　　宋祈愿白了他一眼，在草稿纸上“刷刷刷”的写了一行字推过去。

　　“这都怪谁？”

　　每一个笔画都用尽十分力道。

　　左未抽笔写下：“怪我。回去休息？”

　　宋祈愿收回了草稿纸，洗了把脸回来端正坐好，戴上耳机点开了网课。

　　十分钟后，左未身边的人趴着睡着了，笔还在手上抓着。

　　见状，左未微微叹口气，放下自己的笔。他手指小心翼翼的探过去双击屏幕暂停。

　　然后，动作缓慢轻柔的拔掉了他的耳机。

　　下位找了一圈，开的是中央空调。

　　听着人均匀的的呼吸声，左未托腮细细的欣赏他的五官、欣赏着他安静时候的样子，像只乖巧驯良的漂亮松鼠。

　　手指轻轻触碰他的手臂，皮肤一片冰凉。

　　左未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拨通了赵纪凡的电话――

　　“喂？赵纪凡，还在寝室吗？”

　　赵纪凡狂点鼠标躲避对方的大招，对着桌上开了免提的手机应答：

　　“不在，我在图书馆学习呢。”

　　“……我是傻子吗？”这也太敷衍了。

　　毕竟有求于人，他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和和气气的提出要赵纪凡送件春末的外套来图书馆给他。

　　好在宿舍离图书馆不远。赵纪凡在发小衣柜里挑了件薄外套，给他送了过去。

　　然后，只见左未把衣服接了过去，披在了睡梦中的小黑帽身上。

　　我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临走之前他的发小冲他一抱拳，然后比了个“1”。

　　“一份报告？”赵纪凡眼前一亮。

　　“不，一顿饭。”手指晃了晃。

　　赵纪凡侧身边看两人边等电梯，心觉他也算是为了发小的爱情鞠躬尽瘁。你俩最好早点在一起，以后还有很多顿饭，左未你给老子先欠着。

　　“叮――”

　　转头上电梯。

　　电梯门即将再次合上，门外的长发女孩抱着书跑来，就差两步。

　　赵纪凡赶紧伸手按开门键。

　　女孩报之一笑，脸颊粉红。她穿着一条很普通的姜黄色长裙，和散下的长发很配。薄薄一层刘海已经乱了，扫在姣好清秀的眉毛上。赵纪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好像在哪里见过。

　　“叮――”门到了2楼。

　　女孩出门前，垂眸致谢：

　　“谢谢学长，我先走了。”

　　赵纪凡下意识就应了声“好，再见。”然而……学长？她是猜的还是真的认识我？

　　睡了一个小时，左未看着落地窗外，清晨的阳光早不知躲去了哪儿，现在竟然还下起了小雨。他轻拍着背把宋祈愿唤醒了。

　　宋祈愿揉揉眼睛，茫然的看着椅背上的外套和不断飘打在玻璃上细碎的雨水。他深知这样不行，得调整作息、合理安排时间。

　　夏季的天气真是瞬息万变。

　　到了夜晚，这场小雨已经停了。

　　注意到宋祈愿胡乱搓了搓胳膊，左未让他把自己的外套穿上。

　　这人好像比其他人更畏冷一点。

　　回宿舍的路上，左未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和先前的专业有些课程相同或相近，但宋祈愿仍然比他们少学一阵子，有些专业课知识要是想消化掉还是很吃力。

　　真是个努力的男孩子。

　　想着就伸手隔着帽子揉了揉他的脑袋。

　　宋祈愿猜不到这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看着自己满是赞许。于是他又想到，过年时他去婶婶家，婶婶看自己儿子认真写寒假作业的眼神也是如此。

　　“夏天还随身带外套啊？”

　　左未想起发小眼见自己给宋祈愿披上衣服时的表情笑了出来：“我让赵纪凡送的。”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下意识的细搓着里层布料。

　　“别人给你送的衣服。”宋祈愿数着脚下的石子，“我穿着不太好吧。”

　　左未咬了咬下唇，他看见一只毛茸茸的漂亮松鼠，因为觉得自己看上的松果被别人惦记而生着闷气。

　　咳了一声，左未问：“你脑补了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

　　左未扯住他袖子的衣料望着他，让他停下。

　　“图书馆开了空调，我怕你睡久了感冒，托赵纪凡送来给你的。”

　　是……这样吗？宋祈愿眨眼的频率肉眼可见的提高，眼神飘忽，他抬头望天空、低头数石子。

　　这人捂了捂嘴角，偏过头去，留给左未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开心了？你是不是在偷笑？”

　　“没有。”

　　左未转过身倒退着走路，试着寻找宋祈愿的脸。一个人找，一个人躲。

　　“你就是在偷着乐。”

　　“没有。”

　　左未被他逗乐了，乘胜追击：“别躲啊，我可是拿一顿饭换来的，不然你替我请赵纪凡吃饭？”

　　“怎么样？我好不好？”左未步步紧逼，毫不掩饰地笑。

　　“好好好。”宋祈愿推了人一把，“你好好走路。”

　　宋祈愿很贪恋这一时刻。每一棵树木、每一片新叶都吸饱了天空大方馈赠的甘醇。白色路灯像一株株植物般湿润，淡黄的灯泡下不会有太多飞虫的纠缠――这是散文诗里淡绿色的夜晚，却又没有文字能够描摹他的感知。

　　温柔懒散的晚风同样是湿润的，裹挟着雨后的温凉、还有泥土和植物的清新，这是一种让人沉醉的舒适。而每一阵风动，都是这个年轻的夏季所掩藏不住的心跳。

　　左未看着身边躲在自己外套的人，觉得漂亮的小松鼠在开心时依然乖巧驯良。

　　他是一个简单的、让人联想到初夏的男孩。

　　就和这个年轻的夏天一样让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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