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总助请多指教

　　“点好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加的。”柳飘飘把菜单递给莫严。
　　莫严没接“不用了，你点好就行。”两人在美国的冬天约着吃火锅很多次了，熟门熟路，柳飘飘很清楚莫严的喜好。
　　柳飘飘双手捂在茶杯上，店里开了空调，加上火锅咕嘟起来的热气，身体感觉不到寒冷，但是手还是微凉，捂着热吐吐的茶水，手心热气弥漫，很是舒服。她皱了皱眉头，想到刚刚莫严的脸色，在脑子里翻捡，找个合适的词开口。
　　“快毕业了，你要不要考虑再跟老板两年？”想了想，还是选个安全话题。
　　“不了，我要回国。”莫严吹了一下茶水，轻轻把微烫的茶水啜一口进口腔，热气一下扩散在唇齿之间，刚刚低迷的气息，散了一些。
　　“那老板可能会觉得的有点忧伤，他可是极力撺掇我做说客。”柳飘飘有点惊诧，前些天，莫严还说要考虑一下，跟家里商量商量，老板给的条件还是很优厚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带着莫严进一个项目组，并且做为项目负责人主导项目研发，这个项目是莫严很想去的，一下就这么干脆得放弃，柳飘飘转不过圈来。而且，莫严其实还没有到毕业的时间，是因为他学分修够了，可以提前毕业的。
　　“嗯，改天我会主动去跟他谈的。”莫严声音低低得，像是对着杯子在说话。
　　柳飘飘沉默了，想问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又转，还是卡在了里面。

　　“你呢？今年准备毕业回国了么？还是要留下？”莫严放下杯子，摸出装兜里的手机，划开手机锁。
　　柳飘飘抬头，隔着火锅的热气，看着对面那个熟悉的脸庞，一霎回到了三年前。
　　初次见面，是柳飘飘刚刚从国内回学校，老板给介绍今年的新生，一共两个。老板每年带的人最多不超过三个，一般都是研究生，莫严这本科生来实验室的，柳飘飘还是头一个见，据说是老板去给莫严他们上课，结果被莫严追着问了很多问题，老板爱才，就问莫严要不要来实验室跟项目，莫严就来了。
　　那年来实验室的两个都是男生，一个中国人就是莫严，一个印度人。两人站一起，视觉落差太大，柳飘飘乍一看的时候，觉得那个画面实在有点没法形容，一个脸白皙，或者说带着点苍白，而另一个黝黑，透着光的那种黝黑，然后白的那个瘦得跟竹竿差不了太多，黑的那个肩膀宽，腰身壮，一个快顶旁边的两个了，两人又高矮差不多，站一起，视觉冲击力，很强大。
　　莫严那天穿了一件粉蓝的T，头发剪得不太短，看起来很顺，在头上随着风张扬，下身是条青色的工装裤，配着白色板鞋，杵在老板旁边，亮了柳飘飘的眼。“哟，咱们实验室啥时候来了个这么清秀的小哥哥？”她张嘴说的是中文，虽然常年泡在代码里，不影响柳飘飘的情商。要是冒出句英文，她估计旁边那个印度师弟可能会邀请她相扑。
　　莫严瞅了柳飘飘一眼，没作声，又把眼神从柳飘飘身上略过，没做停留。

　　从那天开始，柳飘飘就喜欢有事没事往莫严面前窜。“莫严，来，跟我一起看看这个。”
　　“莫严，吃饭去了。”
　　“莫严，什么时候回国，我们一起走吧。”
　　“莫严..........”
　　三年下来，莫严成了柳飘飘的高频词汇，原本她跟莫严说中文，大家听不大懂，可是莫严、莫严得念叨多了，大家也都听明白了，柳飘飘在喊莫严。
　　她在实验室原本人缘就好，大伙儿见她这样，都打趣她，这么喜欢莫严，干脆求婚得了。可柳飘飘从不承认她喜欢莫严，她说：“你们懂什么，我这叫照顾同胞小弟弟。你们一个个比人家大，都是师兄师姐的，可能有点自觉，欺负小朋友。”大家都笑，明显是不信。

　　莫严倒也从没什么表示，对柳飘飘不热切，也不疏远，她一开始不知道莫严家里什么情况，年纪多大，喜欢什么。但三年下来，整个实验室关系最近的也就是柳飘飘了，时不时约着出去吃饭，偶尔时间凑巧一起回国。一开始柳飘飘是近不了他身的，莫严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人一靠近他就自动往后撤，柳飘飘一开始就发现了，第一年跟莫严讲话都自觉隔着些距离，慢慢得，可以紧急情况下抓一下莫严的衣服了，再后来，拿手戳莫严的手臂肩膀，莫严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会介意了。柳飘飘还知道莫严家在国内有个公司，是做IT行业的，莫严毕业了回国也是要去公司的，她还知道莫严家只有他一个独生子，爸妈疼的紧，有一回，在学校还见过莫严爸妈来看他，他爸爸跟莫严差不多高，他妈妈跟自己差不多高，两个人身材相貌看起来都保养得很好，一家三口站那儿就是一幅画，只是莫严那个时候看起来好像笑得比平日更好看一些，远远看他嘴巴一直在动，看起来一直在说话，平时可不怎么听莫严发声。柳飘飘还知道冬天的时候，莫严总是要去吃火锅的，还知道每个假期，他都要回国，实验室的项目时间紧张也要抽空回去的。
　　柳飘飘呢，本科的时候就来这学校了，考了奖学金来的，她家里是个工薪阶层，还有一个哥哥，去年结婚了，还生个了小侄子。然后顺着本科读完，继续读了研究生，她今年也是要毕业的。早些时候，老板推荐她去美国的一家公司，待遇很是不错，她在犹豫，一部分原因是莫严，可这个原因不能说，也不敢说，柳飘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回应。
　　“可能回去吧……”柳飘飘眼神隔着雾气，有些恍惚，三年，她夜半梦醒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傻气，可是遇到欣喜的人不容易，三年来的进展，也就是知道了莫严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两人的关系，总觉得像那小米粥，温温热热，但是莫严是南方人，不爱喝小米粥。
　　“回去的话，你想去哪里呢？要不要考虑去我家公司？”莫严突然灵机一动，柳飘飘做大数据，比他的功底深厚，公司是需要这方面的人的。说完他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等着柳飘飘的回答。
　　莫严的话惊扰了柳飘飘看火锅店的视觉路线，她看着莫严的脸，眉眼都生得好看，可据说这是一幅薄情的长相，眼睛是细长的，眼角带着一些弧度，嘴唇挺薄，经常抿在一起，成一条线。柳飘飘想，这张脸，看了三年，还没有看够呢。莫严这个邀请，来得有些突然，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开心有的，担忧有的，失落更甚，莫严是知她心意的吧，虽然她从未表明，可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莫严虽不世故，可他聪明呐。这邀请，并不是回应她的心意，而是回应她的才能，她所求并不是才能在莫严处彰显。
　　“我想想吧，过几天答复你。”柳飘飘心里的天平其实开始倾斜了，但是不想这么快应下来。
　　莫严听了，没再说话，低头看手机，几十分钟前裘少钦发来的消息。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的，管理上做不了什么，研发工作我完全可以撑起来。”莫严没有理解到裘少钦想得那么深的意义，以为裘少钦认为他回去用处不大，年少毕竟还气盛，何况莫严在这个领域确实有气盛的资本。
　　柳飘飘看着莫严埋下去的头，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起来，在头上弹着，然后又沉寂下去，她转了转视线，看着这熟悉的火锅店，三年时间，来了很多次，一半是跟莫严来的，火锅店墙壁是金黄色，上头有一些故宫的画面，黄底红瓦黑柱，很是有中国的感觉，大门也是仿着故宫的门做的，红底，嵌了几排金色的铜珠，两大扇，还做了个门槛，是木头的，已经被踩得有些磨损了。像这年月呢，一轮轮过去，留下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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