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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星空
他回到了八岁,在这个梦中……
“嘀哔嘀哔”一连的机器声结束了霁程兰美好的生命,霁飞蹲在手术室门口,背倚着雪白的墙,目光锁定在那盏红灯之外。
一瞬间熄灭,紧绷了好久好久的表情也随之崩溃,年轻护士搂住他瘦小的身子低泣。
“妈……妈……”泪水滚进他的口中,将他的呼唤混得迷糊不清,在空寂的廊道里回荡。
他成了名义上的孤儿,没有了妈妈的孤儿,只不过一夜间。
从医院到福利院的路程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霁飞蜷在毯子里默不作声,像极了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他听到身旁大人的闲语,说他有娘生没爹养,说他注定是当孤儿的命。
他听得懂,也不想去听懂,这句话,从他出生开始就没有停下过,当然,那时没人说他注定当孤儿的命,是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添的油醋。
福利院在台北的靠近海边的一处崖上,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坐在白漆栅栏上,看日出日落。
霁程兰离开他后,这成了他唯一的寄托,才八岁的他,基本上没有了什么感情波动,木讷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院长妈妈很担心霁飞,接到有个和霁飞差不多情况的孩子将被送往希望福利院的消息时,找到了坐在栅栏上的霁飞,把他拉在身边,说是要欢迎新家人的加入,霁飞没有抗拒。
一辆警车停在了院门口,下来两位警察,牵着一个和霁飞差不多吧个子的男生。
警察向院长讲清了男孩的情况,留下男孩驾车离去,男孩个性开朗,笑的很灿烂,对着一群孩子自我介绍。院长在霁飞身后推了几下,霁飞没有反应。
“不想和他交朋友吗?小飞,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院长见霁飞没有动静,蹲了下来,牵住他的小手劝道,霁飞低下了头。
“你身边的这些朋友都和你一样,是上帝遗忘的天使,可他们依旧自在的飞翔在这片乐土,你不能把自己的翅膀折断,你要坚强的飞,飞向他们,我们是一家人”
霁飞有些动心了,他迈着脚步向他们靠近。
新来的男孩很有眼力的跑到霁飞的跟前,霁飞有点小紧张,他开口却很难说出话来,倒是男孩先出了声,他牵着霁飞的手,又是那个微笑:“你好,我叫李子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不?”
很奇怪,这个叫李子木的男孩好像个魔法师,说出的话充满了魔力,让霁飞在喉口的话蹦了出来,虽然有点小结巴:“我……我叫……霁飞!”
李子木捏了把霁飞的脸:“飞妹妹……”他刚叫了一声,霁飞便一把拍开在他脸上乱捏的手,一脸愤恨的吼了声:“我是男生!”跑开了。
一旁的院长妈妈欣慰的笑了没想到李子木刚来就让霁飞有了极大的变化,有了愤怒的情绪。
李子木追逐在霁飞身后,喘着气呼唤着霁飞的名字,对不起三个字从他口中不断冒出,小孩子们的感情总是那么简单,跑了几圈两个小家伙就和好了
霁飞开始融进李子木的世界,和他晒太阳,和他玩奥特曼打小怪兽的游戏,他做李子木的小怪兽,总被李子木抱在怀里说是要正义逮捕。
院里的孩子早就有了自己的群体,倔脾气的李子木不肯屈服于院里的孩子王,他被成功的拉黑,而霁飞自来院就没有被注视过,一直被那些孩子孤立,两人自然而然的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有一次李子木陪霁飞在沙池堆城堡,孩子王看不惯一脚给踢散了,霁飞被踢了一声沙子,李子木性子本就有些燥,更忍受不了被欺负,更加不能原谅有人欺负霁飞。
他一把扑倒孩子王,架在身下握紧拳头往他脸上呼,直到把孩子王的脸呼成了包子也没停下。
因为这事,李子木被院长妈妈关进了小黑屋反思,到了晚饭时送去的饭菜一口没动,放在厨房碗池边。霁飞偷偷摸摸捧出来,却被院长妈妈歹了个正着。
“霁飞,你不是刚吃过晚饭吗?怎么又端着一碗?”在院长妈妈的质疑中,霁飞涨红了小脸,低着个头用很小的声音回答道。
“我给,给李子端的,我怕他饿着……”李子是霁飞给李子木取的,算是个昵称吧。
院长妈妈听后笑着摇摇头,摸着他的头说了句:“真拿你两没办法,去吧!”后牵着霁飞到了小黑屋门前。霁飞打开门跑了进去,院长妈妈站在门口笑而不语。
李子木蹲在窗口的角落,这间被称作小黑屋的房子其实是间杂货屋,光线暗了点,便被送来反省的孩子叫做了小黑屋。他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的嚷了句:“别过来,我不会吃的,除非让孩子王道歉!”
霁飞先是被吓了一跳,他很怕黑的,更别说还有李子木这大嗓门的吼叫,强行镇定下来后继续靠近,走到窗下,李子木看是霁飞还是没有什么好气。
“你来干嘛!”霁飞一脸委屈,看着他端着一碗饭还问他来干嘛,这不玩他吗?
“给你送饭”
“我不吃”
“吃吧”
“那家伙不道歉我就不吃!”
……
“你吃好不好”霁飞和李子木耗了好长时间,心里压抑的被欺负的委屈一下子冲到了心口,承受不了的他眼泪开始哗啦哗啦的流,李子木看了一脸心疼。
“你哭什么啊!”李子木吼道。
霁飞端着碗,碗在手中抖动,口中呜呜声不断,也没办法回答。
李子木知道这不是个办法,乖乖的开口吃饭,可那双黑黑的手倒被霁飞嫌弃了一把接一把。
霁飞抢过碗握着小勺要喂李子木,李子木摆摆手张开小口,只要霁飞不哭他怎样都行。
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在蔓延两人都是。
李子木帮霁飞出气,霁飞怕李子木挨饿,特地来喂饭,就这样简简单单。
夜里,李子木被放了出来,孩子王被揍怕了,就没有再惹事。
他在床上滚来滚去,艰难的睡了过去,可他一道闪电划过,又把他从梦中惊醒冷汗湿了一背,就连眼角也挂着少些许泪。
即使再坚强,他还是无法面对父母死在自己面前的景象,他做噩梦了。
为了不打扰其他孩子,他强行令自己去睡觉,可是那个画面还是在脑海中,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传来一阵暖意,他偏过头,霁飞的脸出现在眼中,傻傻地对他笑。
“院长妈妈说,抱着就不会做噩梦了,李子,你放心的睡,我会帮你打败梦里的小怪兽的!”霁飞的睡意很浅,被李子木扰醒后便爬到了他床上,抱住了他的背脊。
李子木翻过身来,将霁飞紧紧拥在怀里,在他耳旁说道:“嗯,晚安”。
“晚安”……
这年的冬天,雪还没下来,李子木就被韩国的外公外婆接走,霁飞趴在窗口,想到离别前的那个傍晚。
两人坐在栅栏上,李子木说:“霁飞,你要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霁飞含着泪猛点头,快入海的太阳很美,把那边海染成了橘红色,是别离的好景色。
不久后,霁飞也离开了希望福利院,他有了家人。
那是妈妈捐献眼角膜对象的家庭,了解霁飞的情况毅然决然的收养了霁飞,而且他们真的很有缘——他们都姓霁,霁飞可以不用更改掉妈妈给他的名字,另外,他还有了个霁夏的姐姐。
他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久,只不过那个叫齐驹的男人打破了这一场美梦,支离破碎。
霁飞睁开眼,抹了把额上的汗,偏过头看着睡得正香的李子木。
“你回来了……我也该向前看……放下过去了……”
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该怎样容纳爱,容纳过去和明天他的生活,真正意义上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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