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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打
酒楼后的巷子,十来个乞丐提着竹竿劈头盖脸往中间那人身上砸,沉阁躲闪不及挨了两轮打,手脚脊背浑身生疼,横手去挡,却只挡下一半打,背上还是挨了好几下闷棍。
这些乞丐虽说看起来虚弱,但打起人来一个比一个生猛。
瞅到空疾手将四五根竹竿握在一处,四五名乞丐一愣,再想使力,竟是动弹不得。
沉阁强握着竹竿冷汗涔涔,脊柱挨了好几下重手,以至于现在手臂都使不上力,快溃败之时,一点寒芒先至,“叮、叮、叮!”数道碰撞之声。
扫掠挑扎刺,寒芒红影如影随形,令人眼花缭乱。
“啊!”
“痛痛!”
“嗷——”乞丐们哀叫乱成一团,一时手痛脚痛背也疼,完全摸不清哪里打来的,等痛意渐消,再回过神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被一黝黑枪杆生生隔开了去,而手中的凶器也已拦腰断成两截。
沉阁将手里的烂竹竿扔到地上,抬眼看,一名身着深色短褐的青年单手提着枪,枪尖正自抵着一名乞丐的咽喉,红缨如茅草般乱糟糟地炸开,枪杆则隔开了其他乞丐。
他头发干练束作马尾,面上没什么表情,侧头道:“喂,这么多人打一个病秧子。”
“多谢少侠。”病秧子本尊弯身去揉腿脚,似乎痛的不行。
旁边几个乞丐才摸到被枪杆敲过的地方,直吸凉气。
被枪尖抵着咽喉的乞丐则两腿直哆嗦,干咽着唾沫问:“关、关你什么事。”
提枪青年道:“路见不平又关你什么事。”
乞丐喉咙一哽,硬着头皮再道:“是他抢了我们的钱袋!”
很好。
他什么都缺,尤其是钱。
沉阁坦然抬头迎上青年转来的目光,腰背挺直,眼神坚毅,世间简直再无如此坦荡之人了:“兄台若能从我身上搜到一文钱,在下必遭恶疫饱受痛苦七窍流血而亡。”刚说完俯身就是一阵猛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本就形销骨立,现下更是让人觉得他下一刹能吐出血来。
青年果然眉头一皱:“我最见不得以多欺少、强词夺理之辈。”双目骤然凌厉扫向乞丐,“该打!”
两字一出,乞丐们都倒退了半步,唯独被枪尖指着的乞丐进退不得,愤怒道:“他的同伙早拿钱先跑了!”
病秧子单手扶着墙顺气,喘了好几口才:“你们十几个人,我要是有同伙,他又怎么跑得掉。他要是跑得掉,我又为何会留在这挨打。”
“你——”乞丐张了好几次口,这两句话有理有据,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怎么反驳,只能又转向青年讥讽:“少侠一个武林中人也来跟我们几个笃疾乞丐为难是什么个意思?有手脚来欺负我们几个没手脚的?”
江湖中人混的不就是个名声,自打出生到现在,能来跟一群下九流乞丐为难的江湖人,他们没见过。
旁边的乞丐也纷纷附和。
却不想这青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还是冷若冰霜:“再不走,别怪我这柄枪不留情。”
倏而,一道咋咋呼呼的男声由远及近,“柳兄——”人影随声疾步跑来。
跑近了才看清是个及冠之岁的青年,杏黄罗衫,腰上挂着鱼袋,随跑动左右摇晃。头发被木簪盘成一团在脑后,显得眉清目秀。
贰白刚转进巷道就见柳兄正提枪跟十来个人对峙,赶紧冲来劝架,“欸?欸!怎么打起来了。有话好好说,这几位……丐帮兄弟,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柳兄赶紧把你的枪收起来!”结果拽了好几下还是纹丝不动,急道:“好不容易下山来,这才没走出几天,闹出事我如何跟柳兄师父交代!”
枪尖在空中划了个弧,柳无寒终于收枪回侧,随口解释道:“是这十个乞丐在欺负一个病秧子。”
乞丐们见又来一人,知道今晚铁定讨不到好,只得嘴里放着狠话,渐渐散了去。
“正是关键时刻,大人说了这几天不要暴露。”贰白见乞丐散去,赶忙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魔教余孽就在附近,万一被他看到岂不白费这么多天功夫。”
“他要冒头,杀了便是。”柳无寒单手去扶沉阁,低头问他:“还好?”
沉阁攀着他的手勉强直起身,然后拱手作揖道谢道:“多谢侠客相助。”
贰白伸长脖子还想跟柳无寒说些什么,却见这病秧子衣弊履穿,露出的胳膊肘上又落了好几条深红印子,心中不忍:“他们下手如此之重?我这有些外伤药,你拿去一会涂些吧。”从怀里掏出个药瓶塞到他手里,又转头问,“柳兄,干粮在你身上吗?”
柳无寒一愣,随后指着酒楼:“落在大人那里了。”
“大人今天肯定又得喝到凌晨,我回去取算了。”贰白一拍额头,撒腿往回跑了两步又转头对匆匆沉阁说:“你等会啊,我去给你拿包干粮。”
剩得两人又站在冷风中,半盏茶功夫相对无言。
沉阁低眸瞧着黑漆漆的泥地,好像地上有什么稀世珍宝。
柳无寒面无表情平视前方,手不自在地摩挲着枪杆。
一个不想开口,一个不懂怎么搭话。
风打了好几个卷,刚下山踏足江湖的日子还没超过一巴掌数的柳少侠搜肠刮肚,苦思冥想,终于从为数不多地搭话经验中找到话头,梗着脖子强打破尴尬:“你……怎么得罪他们的?”
“救命恩人”主动问话,沉阁也就顺势回答,省去钱袋来历,将老丐头强逼他入伙的事徐徐说了。
听完,青年直皱眉:“原来仗势欺人逼良为娼的做派,在流民乞丐中也避免不了。”
逼良为娼?
沉阁忍不住又咳出一声。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四字有何不妥的青年拧眉继续道:“这镇子周遭乞丐为何如此之多。而且大多手脚不全,眼耳口鼻具废的乞儿也常有见,那些残缺伤处也不像长年所有,你知道为何吗?”
沉阁摇头:“我刚到此处不久。”
柳无寒了然:“外来的,怪不得他们如此欺负你。对了,你方才去抓他们竹竿的动作,是有学过武功?”
沉阁点点头:“学过一段时间的粗浅拳脚,不过荒废许久了。”
“的确,脚步虚浮,下盘不稳,动作浮而不实,没练过内家功夫?”柳无寒倒是不客气,直截了当指出问题所在,“而且你面色发灰,想来身体也欠佳,我粗略懂些岐黄,替你瞧上一瞧。”
沉阁倚着墙,由他拿过手腕探查脉搏,垂着眼帘低声道:“习武为强身而已,原来就有些旧疾,一路上颠簸就更严重了些,所以遇到不讲理的也只能受着打了。”
柳无寒四指掐于其上,闭目数息,沉吟道:“快慢不匀,止无定数,时沉时浮,这脉象……杂乱不堪,阴盛寒积,邪郁于里,是大危之证。”
“柳兄——”
刚欲开口就听到巷口清越的男声,沉阁把话咽下肚,收回手腕拢下袖里,乐得闭口不答。
贰白扯着嗓子着跑过来,面红耳赤,嘴里直叨叨:“柳兄柳兄!我跟你说,这镇子相当热闹啊!你知道刚才大虚峰为什么来吗!不是为了魔教余孽!是云汉阁!云汉阁!唉——你不可能不记得,前两天才听的那出‘明春楼血变’你忘啦?那个阴狠毒辣的武林败类!大婚当天在喜堂上屠杀大虚峰一百八十人的大魔头!”
“想起来了。”柳无寒平声道,“他怎么了?”
“二楼有人听到风声,说是方才有两个人拿着云汉阁的信物出现。”
沉阁疑惑问道:“云汉阁信物?在下从东面跋涉来,只听说云汉阁阁主倒行逆施去步魔骨老人后尘,好杀人饮血采阴补阳,少侠可能仔细说说?”
“云汉阁早几个月前被一把火烧光了,传言翻遍整个云汉阁也没找到歃血卷,又担忧阁中藏有密道让歃血流出危害武林,各武林人士就合计烧了干净。至于云汉阁的门人也都瞧清了慕容初的嘴脸,皆弃恶从善,有部分还被大虚峰带了去,现在哪还会有人敢打着云汉阁的名号要好处。不过那二人言语中透露慕容初其实已经葬身燕京断崖下!这可是江湖绝对头等第一的大事!”
贰白密语连珠似的解释完,一把将包袱塞进他怀里,三句并做一句交代:“兄弟东西不多但应该够你到下个镇子,这里最近不太丶安宁别待在这了!吃饱换个地方找份长工打也免得被针对。”然后一把拽着柳无寒回头就跑,“走,回酒楼!我可是头一次离江湖传说这么近!过段时间去南都吧,一定热闹非常。”
“多谢二位少侠。”沉阁怀抱干粮在原地静了一会,才慢腾腾地直起身对两人远去的背影扬声道:“沉阁欠二位一个人情,以后若是有难处……南都燕京,东城十字巷,桃花灼灼处,叩门唤‘南燕北迁,卧看星河’,可解二位一难。”
贰白早激动得汗都冒出来,那还顾得上后面说的什么话,柳无寒随贰白拖拖拽拽,闻声回头望了一眼,无声暗念:“南燕北迁,卧看星河……”
今夜的东渎镇甚是喧嚣。
月上中天,酒楼灯火给狭窄的小巷道施舍了几缕光,沉阁背靠阴冷墙壁,抱着干粮昏昏欲睡。
巷道卷过的风裹上了凉气,沉阁一顿首,紧了紧怀里的包袱,阖眼想着,入秋了。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的酒楼也渐渐没了声息,灯笼逐一暗下,最后只剩一盏遗落的红灯笼还挑在檐尖。
凉飕飕的穿堂风不知被什么挡住了,带着余温的柔软衣料裹到身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公子,久等了。”
沉阁半醒半梦地沉沉应了一声,伸手抓住肩上的斗篷。
光线昏暗得很,但藏七还是借着月光和微乎其微的灯光,看清了抓着斗篷的手背上两道指头粗的红印子延伸至袖底。
藏七扯了扯斗篷的边角,将公子裹得更严实了些,道:“属下随那丐头去到镇边的讨饭屋,他的确是此地丐头,是——”
“先不说这个……”低哑的声音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沉阁眼睑挣扎了半会,还是没睁开,只将手腕往前动了动,破烂衣袖滑下露出底下的印子。
藏七退后一步,单膝跪地请罪:“属下无能,令街头乞丐折辱公子千金之体,请公子责——”
沉阁微微摇了摇头,眼帘终于掀开一条缝,瞧见又跪到地上的人,声音沙哑至极:“也不是这个……”
藏七哑了一瞬,从怀里摸出瓷瓶子,犹豫片刻,双手呈上,道:“白药还有剩余,请公子先上药。”
“不……”带着未醒的鼻音,又将这句话轻轻否了。
藏七视线随之上抬,见公子半垂眼睑,在月光底下朦朦胧胧地笑,似醒非醒,虚幻得仿佛一碰就碎,温声道:“阿七替我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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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未解之谜:藏七为何几乎不跟沉阁进行肢体接触。
这对CP才是人生赢家,我怎么会骗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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