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向阳生

　　秋老虎踩着夏日最后的余温作福作威，十月染红了樟树叶、怒放了菊花。
　　期中考迫近了。虽然没有老师耳提面命，但一股无形的紧迫感在学生间蔓延开。晚饭后逗留在操场周边的学生也少了，叶城在训练空暇时甚至很少看到在篮球场打球的男生了。周末齐汉在群里约打球，总有几个人因为补课而推辞。
　　江宇光时不时问他有关戴琪琪的情况，三天两头往琪琪的课桌里塞东西。戴琪琪每次拜托他把东西还给江宇光，转达她的意思。叶城会意，每次都会添油加醋一番，告诉江宇光，琪琪看到这些东西有如何愤怒。江宇光听到他的描述、看到被退回来的礼物，总是表情凝固片刻，随后立刻恢复一副毫不在意的笑脸，佯叹道：
　　“哥还得努力。”
　　这就是报应。江宇光自嘲道。从前看到漂亮的女孩，说笑一阵子，外人看着两人亲密无间，实际上每次等到女孩心痒了，他就从这暧昧关系里抽身出来，转移目标。现在倒好，留下一个坏名号，真想认真了，别人就不给他机会了。
　　叶城看江宇光坐在寝室里入定一般沉思老半天，平时玩世不恭的那一副混小子面孔正经起来，好像也挺赏心悦目的。
　　叶城知道他肯定在苦想自己为何一直被拒绝。眼看着江宇光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他悄悄凑到他耳边：
　　“有蟑螂。”
　　江宇光一哆嗦，跳了起来，头砸到上铺发出一声闷响。
　　“嘶。”他疼得叫了出来，转头和叶城掐起来。
　　叶城往后一缩，避开了他。
　　“别想了，赶紧回教室吧。”

　　“兔子，我跟你说，叶城这小子，你别看他现在高高大大的，他以前长的可矮了，连我都不如。”沈辉转头眉飞色舞得和戴琪琪扯闲话。
　　可能是学习得乏了，戴琪琪趴在桌子上听沈辉讲话，短短的鬓发垂到眼边。江宇光经过窗边，出神地一路盯着琪琪看。沈辉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到窗边，猛地拉上了窗帘。
　　“哟。辉辉今天很冲啊。”叶城眯起眼，打量着嘴也像小老头、脾性也像小老头的沈辉。
　　沈辉回到座位上，这个晚上再也没回头搭过话。
　　“进展如何？”回家路上，沈辉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什么进展如何？”叶城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他侧头盯着沈辉，沈辉立马把视线一开。
　　看来有情况。
　　“你看我干嘛？”沈辉不自在了。
　　“说吧，你关注班长多久了？”叶城眯眯笑着看着难得不贫嘴的好哥们。
　　“什么多久？我单纯好奇一下。这、这是单纯的……”沈辉忙红着脸掩饰，但欲盖弥彰。
　　“别单纯了。兄弟，我支持你。”叶城勾住了沈辉，“江宇光那小子准没戏。咱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再见再见，和你聊不下去了。”沈辉拎着小龙虾，逃了。
　　千年老铁树开花了。叶城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匆匆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
　　回到家，叶城打开手机，沈辉的消息刷了屏。
　　“千万别告诉班长。”
　　“帮我保密啊，兄弟。”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当面发誓。”
　　“快告诉我，江宇光到底怎么想的。”
　　沈辉喋喋不休。
　　叶城回复道：
　　“别着急，还早呢。班长是读书人，你别把人家吓到。”
　　兔子毛毛在老太太精心喂养下，已经长得肥肥胖胖，像个大号的汤团，是只合格的“肉兔”。
　　老太太每次给兔子称重，叶城总感觉心惊肉跳。无奈之下，他给毛毛买了一个带锁的豪华兔笼。
　　看到兔子，他总是不由自主想到当年老妈买给他的毛绒兔。
　　啧啧啧。叶城苦笑。

　　“刘景。”许清秋直接打开了刘景的房间。
　　刘景的手一滞，琴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期中考试以后，你得花更多时间在学习上，浪费时间的事情少做，知道了吗？”许清秋说完这些话就出去了。
　　知道了。刘景面无表情地放下琴，把琴身上多余的松香擦干净，重重地把琴关进琴盒里。
　　CD机低声吟唱着烟雾般迷蒙的乐曲。
　　刘景写了一会儿题，倦意袭来。啪嗒一声，签字笔顺着他指间的空隙掉到了地上。
　　“小景，让妈妈抱抱你。”年轻的许清秋向刘景伸开双臂，满面笑容如春风。小刘景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向年轻的母亲怀里扑过去。
　　“小景最棒了。”许清秋不吝赞词，抱着依偎在怀里的奶团子哼起歌来。
　　望着儿子熟睡的脸庞，许清秋不禁恍了神。
　　我有多久没有抱他了。许清秋揉着酸痛的胳膊想道。
　　好像昨天的他还是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小肉团。
　　我这么多年对他严格，他早就不肯对我笑了。许清秋轻轻关上门，带着苦涩的笑离开了。
　　刘景早晨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毛毯。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难为娟姐了。他自顾自地想。

　　曙光中学考试考场的分配基本上是随机的。你的前面可能是第一名，也可能是最后一名。每个考场设置一位监考老师，考场外还有老师巡逻。
　　“刘景，加油啊。”吴茜站在考场门口，回头向刘景招招手，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也加油。”刘景向她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她赶紧进考场。
　　我的天，这题目怎么每道都和新的一样。叶城看着面前英语考卷，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为什么衬衫的价格非得是九磅十五便士？“abandon”和“abundant”除了拼写还有何不同？为什么非得写两篇作文。？
　　玄学，英语一定是玄学。最后连作文都没写完的叶城同学下了结论。
　　刘景一路畅通无阻地完成了试卷，还剩下二十分钟检查。
　　考场里一片肃静，学生们正在认真答题。笔尖摩擦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兵戈划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唯有利刃方能杀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