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毁性救赎

　　其实说回来，还是那句话“学坏容易，学好难”。
　　即使楚翔宇想要改变，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这改变也不可能是在一两天内完成的。
　　所以当第二天早上单修杰从卧室里出来，发现楚翔宇还躺在沙发上睡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脸上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完全不觉得惊讶。
　　男孩手里还握着遥控器，对面的电视里依旧播放着不知名的节目，衣服没换，沙发前的矮桌上还放着饼干，面包之类吃剩的食物。
　　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是熬夜看电视，一直看到睡着……连电视都忘了关。
　　有些无力的感觉，单修杰边穿外套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没时间把人叫起来再交代些什么，于是干脆从皮夹里掏出钱，直接扔在桌子上，并急忙找来纸笔，留个字条。
　　——我出门了，睡醒了就把客厅收拾干净，再自己出去弄点吃的。钱留在桌子上。晚上见。
　　然后再站起身来寻思了一会，觉得没什么遗漏的了，这才换了鞋走出家门。
　　出了小区大门，单修杰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而是直接抬手招了辆出租车，上车，然后驶往火车站的方向。
　　B市离他的家乡……总得算来，做火车也不过是三个多小时的行程。
　　但真的回头想想，也有差不多八年的时间没有回去过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因为火车的急速而变了形的景致，单修杰有些茫然。
　　就像回到了十二年前……
　　独自一人坐着公车回到学校的时候一样。
　　……心里空荡荡的。
　　昨天晚上把楚翔宇带回家后，单修杰就给公司打电话，请了一天假。
　　男孩讲过，住到明年转暖的时候就离开……
　　话虽是这么说，可听的人，心里却有自己的思量。
　　二十万……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不至于养活一家老小十几年，但只抚养一个孩子……
　　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到底有什么原因？让楚翔宇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混混。
　　单修杰不是什么福尔摩斯，光靠推理什么的就能得出个结论。所以只能亲自前往……把疑问弄个明白。
　　为人父母，大概都希望孩子成功，有出息。
　　单修杰不是谁的父母，但却比谁都能明白这种心情。
　　如果楚翔宇的父亲依旧健在……也一定不会想看到儿子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或许别人听了他的想法会觉得可笑。但他真的认为自己有这个责任，给男孩一个可以规划的未来。
　　不过事情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们只需要考虑一点：时间。
　　……十二年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可以让一个少女变成某个孩子的母亲，青涩不再；可以让一片沙地遍布绿荫，荒芜不再。
　　物非……人也非。
　　这就是重新踏上故土的，单修杰的感慨。
　　不知道楚翔宇姑姑的家在哪，于是他只能凭着记忆先找到当年的警察局。
　　当年的红砖小楼已经边成高耸的大理石建筑，到传达室询问办公人员，说自己要找一个叫刘浩的警察时。
　　对方查了半天才告诉自己说——没有这个人。
　　于是不肯放弃，翻出陈年旧事来，开始刨根问底。
　　直缠的那年轻人毫无办法，只得找来了局子里比较老资格的上级。
　　一问才知道，叫刘浩的前几年调了职，去了南方。具体位置倒是说过，但这么多年……也没个联系，于是不甚在意，渐渐也就忘了。
　　唯一的线……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扯断……
　　单修杰觉得无奈，也毫无办法。
　　……要是当初不怕什么没脸的，跟着一起去送钱就好了。
　　失望的走在回火车站的路上，脑海里这样后悔的想法，此起彼伏。
　　要是当年怎样怎样就好了。
　　……呵，有什么用呢？事情不还是该怎么发生还怎么发生？
　　坐在候车室里等着回家的火车进站，总觉得心神不宁，好象少了什么。
　　其实心里倒是清楚的很，因为……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
　　只是还在犹豫矛盾，去……还是不去。
　　直到还剩三十分钟火车就要进站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思念，疯了似的跑出车站，打了车，直奔记忆里，父亲开的那家小餐馆。
　　只是一路上，司机师傅一直满脑子问号的问着：“是这吗？是这吗？”
　　点点头，他一直肯定的回答：“对，是这。没错……”
　　但结果呢……
　　哪里还有什么平房？哪里还有什么小路？哪里还有什么“父亲的小餐馆”？
　　司机就这么缓缓的将车子停在了这一群高楼大厦附近的露天停车场，等着依旧在发呆的单修杰，做出下一步指示。
　　虽然独自一人在异地这么多年，但总觉得还有那么一处地方……是自己所熟悉的，所拥有的。
　　但直到此刻，置身于嶙峋的大理石，钢筋水泥建筑中……单修杰才突然有了“偌大个天地，竟无容身之处”的可笑念头。
　　莫名的凄凉。
　　“……师傅，麻烦你，掉头回火车站……谢谢。”
　　苦笑着一声交代，车子开始再次启动。
　　坐在车中……单修杰默默闭上了眼，选择不听，不看，不说。
　　急匆匆的跑回候车室，可惜……火车已经准时开走，不会刻意为了谁而停留。
　　只得等着两小时后下一班车发车，单修杰一直坐在候车室里发呆，连饭都忘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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