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

　　自从加了赵一佳为好友，两个人聊天的机会也渐渐多了起来，女生跟女生，能聊的话题总归会更多一些。从线上到线下，从社交软件上到电话里到湖边到操场上，G大校园里布满了二人的足迹。

　　操场上亮着灯，隔一段路就有一盏。有男孩子成群结队在灯光下打篮球，许佳年和赵一佳慢悠悠地绕着操场散步。

　　“怎么老是盯着前面的人看？认识？”赵一佳半天听不到身旁的人的声音，转头看向许佳年，发现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前面。

　　被打断的许佳年回了回神，笑着说了句，“没有啦，俊男靓女的组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许佳年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打岔。她又看见了那件衣服，去见思思姐那天在水果店门口，在南苑小区里，那个她差点买了同款的衣服。

　　那个外套今天换了一身搭配，深蓝牛仔裤黑色帆布鞋。

　　尽管如此，许佳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那天她连续遇到两次的那个男生。

　　竟然同她是一所学校的。有了这个认知的许佳年，就再也没能专心同赵一佳闲谈了。

　　许佳年是在走到第二圈的时候，突然注意到离她不远的前方，这个背影跟一个女生并肩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得是比她早还是比她晚。

　　女生是瘦高的身材，从后面看非常女神，矮男生半个头，是许佳年觉得很完美的身高。

　　赵一佳听她这么说，看了看前面两人，背影看起来确实养眼，再看了看许佳年，圆眼睛里面都在放光，忍不住调侃她，“你个小花痴。”

　　许佳年嘿嘿龇牙笑，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转头就将火苗引向了赵一佳，问她，“你跟陆持恒，你们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说到“在一起”的时候，两只手的食指还神贴切地对点了两下。眉毛一抬一抬的，小表情着实可爱，看的赵一佳忍不住想摸她脸。

　　下一秒还真就上手了，双手捧着她的脸，揉了揉她脸蛋。“是啊，小八婆。”

　　末了还不忘评价手感，“你的脸可真小啊，皮肤也好滑的。”

　　得了肯定回答的许佳年忍不住惊呼，已经对这个第一眼见面觉得安静文气的女生会做出这种举动见怪不怪了。“真的在一起了？还以为陆持恒一门心思都扑在学习上，没有七情六欲的。”

　　赵一佳听到这话笑了，“很惊讶吗？”

　　“没有没有！其实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你们两个人，就觉得你们之间有戏哈哈哈。”许佳年得意洋洋的，“我在这方面的直觉一向敏锐。”

　　赵一佳反问她，“那你跟叶松呢？”

　　许佳年笑得更大了，“我跟松松，我们怎么了？”

　　“别装傻。”赵一佳一本正经地问她，“我也是女孩子，我也有直觉。”

　　她赵一佳也是女孩子，也有女孩子天生会有的直觉。或许爱情有一百种模样，可爱人的样子都一样。

　　她和陆持恒是一种模样，可叶松明明有时候，就和陆持恒一模一样。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其实就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什么跟什么嘛，我们俩能跟你俩相提并论吗？你们两个人那叫青梅竹马，我们那是发小情兄弟情。”

　　“噗”，听到这句回答赵一佳没忍住笑了。

　　“再说了，你看看我们老大，他看起来比你家陆持恒还没有七情六欲好吗！”

　　也不是七情六欲，只是单纯的没有情|欲。

　　许佳年总觉得，叶松不像是会谈感情的人。他会谈文史谈数理谈政治谈人生谈遍所有，独独不会谈及自身感情。

　　她就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女生出现过，自然也没能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表现出不同。

　　他对所有人都一个样，温和、有礼、不逾矩。

　　“那怕是有点哦。”

　　赵一佳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她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在感情上就是一张白纸，一窍也不通。

　　虽然她跟叶松不太熟，可她总隐隐约约觉得，叶松是喜欢眼前这个永远只会把他当老大的女孩子的。

　　当年学校里多少女生明里暗里给叶松递过情书表白过，都被他礼貌地以“高考前不谈恋爱”严词拒绝了。她记得她们班当时有个女生课间突然在教室里大哭，引来班里一大半同学都跑去安慰她。后来一问才知道是表白被拒，尽管不知道她是在谁身上受了挫。

　　那个女孩子为人真诚大方，有着不错的异性缘和同性缘。她边哭边抽噎着说他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他肯定是喜欢许佳年，叶松肯定，是喜欢许佳年。

　　三个肯定，用得多斩钉截铁。旁人看她的眼神里，顿时多了点同情。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叶松。叶松是公认的全校最难追的男生，那个相关的帖子至今还高挂在热门讨论里。

　　很多人都说，如果叶松不是喜欢许佳年，那他很大可能根本不喜欢女生。

　　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是一起出现，没红过脸没吵过架，叶松这个看起来永远都是斯文温和的男生，独独跟许佳年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各种形态。许佳年刚说前面两人俊男靓女引人注目，她和叶松又何尝不是这样。

　　香城那种三四线小城市的高中，完全不像显城的五大名校，听名头就是非富即贵。育才中学算是很平民的一所高中，学校里多半都是乡镇户口的生源。就算是城市户口，也很少有家庭条件特别出众的，香城里街道小巷数不胜数，她就是户口在香城家住的民巷。

　　校园里黝黑蜡黄皮肤的学生比比皆是，她也是相貌平平泯然众人的一员。没有几个人像他俩，从长相到穿着，都不亚于校园剧里走出的明星。光是站在一起就十分登对，更不用说两人关系还非同寻常。

　　再加上两人都成绩优异，还有特长加持。活脱脱的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因此无论哪一点，都是会引起众人课间热议的元素。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啊？”许佳年纳闷。

　　“就，你也说了啊，俊男靓女会格外引人注目。”赵一佳向她解释道，想着她可能也不会理解。“你们两个可不就这样，尤其你们两个人，整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再加上叶松又拒绝了那么多女生的表白。”

　　这个问题她很早之前就想知道答案了，早在两个人还没有认识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远不像今日的她，可以有机会当面问出她的疑惑。

　　那时候她只能靠猜，猜叶松喜欢许佳年，猜许佳年也喜欢叶松；猜陆持恒跟叶松关系要好，是不是因为想通过他靠近许佳年。

　　猜陆持恒跟叶松聊天时会说的佳佳，有百分之多少的可能性是……自己。

　　“我们老大一心向学，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伟大的医学事业中，哪像你们这些人，就知道儿女情长。”许佳年说着说着，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完全忘记了她说的只知道儿女情长的人里，还有一个随随便便就拿走了状元。

　　“好好好，知道你们老大厉害了。”

　　“知道就好。”鼻子一皱，下巴一抬，小脸骄傲得不行。“哈哈哈开玩笑的啦。”

　　下一秒就变了好奇脸，“不过话说回来，你跟陆持恒，谁先表白的？我好想知道啊！”说着搓了搓小手。

　　“想知道啊。”赵一佳逗她。

　　“嗯嗯。”狂点头。

　　“你猜啊，猜对了我就告诉你。”总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这个女孩子实在太可爱。

　　“佳佳你变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佳佳你真的变了。”

　　一连三条控诉，赵一佳有点招架不住。“许佳年你可别是个精分吧？”

　　“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我双子座的。”

　　“我说呢，这么会演。”

　　“你别转移话题！”

　　“我可没有啊，我不是说了，让你猜吗。”

　　“那我随便猜了啊。”许佳年是真的很好奇，“我觉得应该是你追的陆持恒。”

　　看赵一佳半天不说话，想来是默认了，“我猜对着没？”

　　“真的是这样啊！”

　　“嗯……”赵一佳点头，说话开始停顿，声音都有所下降，“你、会不会觉得……”。

　　“真的是你追的陆持恒？你也太优秀了吧girl！这就、追上啦？天呐陆持恒看起来那么难追！”许佳年真的太激动了，一连串的感叹词。“诶？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话都被她说完了，赵一佳朝她微笑了下。她的反应已经是她最好的回答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觉得女生追男生是不是不太好？”许佳年看她难以启齿，索性自己说了出来。

　　不给赵一佳回答的机会，她又继续说，“我并不觉得女生追男生不好，你看我都不会使用女生“倒追”男生这种说法。在我看来，喜欢一个人，进而正确表达自己的情感，不管是用语言或者行动，都是很自发的一件事情。如果这份情感同时能让施予者与受予者都觉得身心愉悦，那更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原本赵一佳以为许佳年会不赞同她的做法，毕竟身旁太多人都是这种声音。认为女孩子就该矜持一点，等着男生过来追。可她不一样，她喜欢就是喜欢，干什么非要端着。

　　许佳年这番话，真真正正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与此同时又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怎能活得这般清澈通透。她就应该是被保护得很好，同时又有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呀。

　　“要是你有了喜欢的人，也会主动追求他吗？”赵一佳偏头看许佳年，黑漆漆的夜是背景色，女孩子白皙的半边脸缓缓融进去。时而被灯光照到，时而陷进夜色里。无论哪种状态下，都是惊艳四方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的。

　　“那必须的！”许佳年信誓旦旦地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呢，可不能放他跑了！”

　　已经快十一点了，许佳年指了指出口，两个人边闲聊边往那个方向走。因此没能听到前面那对许佳年一开始就被分散了注意力的男女生的对话。

　　那个男生说，“梁月，你该找个男朋友了。”

　　许佳年和赵一佳两个人此刻已经走出了操场，“从小到大都没有，那你也太惨了吧。”赵一佳嘲笑她。

　　她从今夜才彻彻底底明白，为什么许佳年能有那么好的人缘。

　　“那你以为呢！好惨一女的。”

　　从前她看她，只知道羡慕，羡慕她家境优渥、相貌出众。

　　而今她看她，才懂得为何，为何她鲜活明亮、璀璨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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