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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开荒
红苕得抓紧时间赚钱,顾不上别的。
这几天日头好,红苕本想将红薯都洗晒了,突然想到林雪梅说现做的新鲜,就只洗了一筐红薯,处理好了,放在院子里晾晒。
现在看来,对红苕家来说,红薯真的是一个生财之道,陈秀兰会种植,红苕会制作,成熟了制成各种美味,拿到镇上就能换钱,可比上山挖山药药材要牢靠多了。
红苕琢磨,多种才能多收,可是她家只有后山一块地,原只够她一家子口粮,若是要提高产量,还得再开荒几块地。
后山本就不大,靠着贺家村这边,种树的种菜的,已经被开得差不多了,倒是连着卫家村那边还都是荒的,卫家村没有人去开垦,想必都瞧不上,自己多走几步路,去给那边的荒地都开了,那就足够自家种红薯了,若是卫家村有人眼红,到时候分一些红薯给他,或者赚了钱直接将荒地给租下来,想必也不会阻挠的。
如今寒冬里开荒养地,明年开春种上第一茬红薯,正好。
这么一思定,红苕就早起啃了一根大红薯,背着锄头往后山那边去了。
靠着卫家村那边,有一片树林,树林那头就是卫家村,树林这头连着后山,有一块十来亩的荒地,虽然有些坡度,但是不影响种植。
不过,荒地北面如今划出来一块,青砖围着很大一片,安了一座新坟,坟上还飘着许多挂青。
红苕看着那新坟,想到早前听说的,卫家村最出息的官老爷被儿子送回安葬,想必这就是了。
难道这片荒地是那官老爷家的?或许他儿子也只看着是荒地,所以拿来用吧?
不管是有主还是无主,那坟占着北边,南面还余一大半,自己只要边角的一小块,开垦个三四亩地来,也尽够用了,应该不会招惹什么祸端。
即便有事,到时又再想法子吧。
红苕一边琢磨,一边就挖起地来,一点儿也不害怕,想着这里土质又贫瘠又黏实,等全翻过来,得先浇肥养一阵子,还得去白沙河运些沙子来掺进去,土壤肥沃疏松,种出来的红薯产量才高,味道也会更甜。
陈秀兰帮贺二全打下手,在家中编篮筐,小玉做饭洗衣,红苕只能一个人开荒。只是垦荒、施肥还有掺沙,这些全都做到,可得费不少功夫。
红苕闷头挖地,一直干到半下午,饥肠辘辘,胳膊实在使不上劲了,这才放下锄头,坐在一旁喘气。带来的一罐水早喝完了,口干舌燥,肚子也是饿得咕咕叫,可红苕还是不想回去。
明日早上来,就多带几只红薯,省得来回又费时间又费脚力!现在又累又饿,不如去山上寻摸点吃的,垫垫肚子,再回来挖地。
这么一想,红苕就往山上爬,许是卫家村这边人都富裕,甚少有人上山讨生活,半山腰的鸭梨树上的梨子都快烂了也没人摘。红苕摘了几只好的,就坐在树下啃梨子。
那梨子又大又甜,梨肉沁凉,汁水津润,一直从舌尖甜到喉头,又从喉头甜到心坎,让红苕周身舒畅,顿时又精神百倍。吃完后,红苕又摘了七八只,装在水罐里,预备带回去给小玉吃。
肚子填饱,身体却越发觉得累了,红苕站起来,一手拎着水罐,一手握着锄头,走一步杵一下,借着锄头撑着,托着沉重的步子,往荒地那边慢慢走去。
“啪嗒——”
红苕还未出树林,就听到一声脆响,是陶器落地破裂的声音。
她脚下一顿,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这荒郊野外,还有孤坟新墓,红苕突然就吓得一个激灵。她抬头看了看天,青天白日,鹞鹰高飞,不会有什么吧?
不会有什么吧……
“父亲,严嵩年致仕,已经告老还乡,徐修要接任首辅之位了……”
一个男声陡然响起,惊得红苕又是一个激灵,她心跳如鼓,强自镇定后,却觉得那声音清冽沉静,似在哪里听过。红苕屏息,撑住锄头踮起脚尖,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居然看到一个白衣男子。
那男子坐在地上,斜靠着新坟墓碑,手里正拿着一只酒坛子,举起来喝了一口,脚下一滩酒坛碎片。
居然是他!
“您放心,儿子绝不会就此罢休,必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让害您的人血债血偿!”
说着,他拿着酒坛子一仰而尽,却喝得太快呛到,他猛地一歪,倒在一旁不住地咳嗽干呕。
酒坛子滚落,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后停住。
红苕本来犹豫要不要上前,可看着他覆在地上一个劲地干呕,就跑了过去,将水罐和锄头放在一边,半跪在他身旁准备给他拍背。
可红苕的手才靠近他,就被他猛然反身一推,跌落在地。
那人动作迅捷,一手抵住红苕脖子,一手反扣红苕手臂,将红苕死死压制住。
“你是谁?”那人开口,带着浓重的酒味,声音却异常清醒,“说!”
“啊!”随着他手下一用力,红苕的半边头都被压在地上,触地的脸摩擦得火辣辣的疼,红苕惊叫一声,含糊着回他,“是我,公子,是我!”
那人手下停止用力,却也没有松懈,似在探究红苕,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僵在那里。
“是我,”红苕眼睛只能看到地面,呼吸之间都是沙子,及其难受,“公子,三日前你曾在白沙河救过我,是我啊!”
那人愣住,想了好一会,似乎是有那么回事。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来这边开荒的!”说着,红苕的眼睛就看向了远处。
“开荒?”那人也随着红苕的目光看向远处,果然看到南边被挖开一片地,他收回视线,看到一旁的锄头和水罐,还有红苕的打扮,以及她脚底的土与远处的土一样颜色,显然,她比自己来得早。
那人松开红苕,退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红苕咳嗽着爬起来,抬手摸脸疼得直抽气。
“你是卫家村人?”他问。
“咳咳……”红苕也坐在地上,抬手揉另外一只手臂,又偏头看向他,回道,“不是,我是贺家村人,在山那头!”
那人打量着红苕,不置可否,眼神沉静又探究,全没有半分醉意,问道,“你来多久了?方才躲在哪里?都听到了什么?”
“我一早就来的,方才饿了就去山上林子里摘梨子吃,刚回来,远远看到你倒在地上,就跑过来了。”
红苕说完,就看向那人,只见他青衫裾摆轻染薄灰,发丝却毫不凌乱,眉清目秀,眸光深邃,虽坐在地上,却依旧身型清秀挺直,如高山针松一般,风姿绰约。红苕就突然感觉局促起来,不敢直视,她偏过头,刚好就转向一旁的水罐,就移过去,将水罐抱过来,用灌口对着那人,给他看里面的梨。
那人目光从红苕脸上移向水罐,看到梨子,却没有说话。
红苕目光一闪,说道,“我以为你醉酒了,就赶紧跑过来的,什么,什么也没有听到。”
其实红苕听到他说的话,只是她并没有听懂,后来一惊吓,只记得一个血债血偿,其余的就什么都记不住了。
红苕心想,这人只怕是被人害过,想要报仇,却又不想让人知道。红苕心里叹息,她自己不也是,前世的痛苦经历,午夜梦回之时总压得她难受得透不过气来,可清醒之后,她却不想告诉任何人,只想把那些深埋砸心底。
他应该有着相同的想法吧。
“你要不要吃梨?”红苕从水罐中拿出一颗梨来,说道,“这是我从山上摘的,很甜的。”
那人却不接,只看着梨子,长长的睫毛扫了一下,透着些许嫌弃。
“真的很甜的!”红苕将梨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一遍,又递了过去,说道,“你刚喝酒了,要吃一点梨压一压。”
那人看着红苕动作,望着她一直递着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才勉强抬手接过梨子。
“那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肯定就淹死了!”
“你是贺家村人,为何来后山这边?”那人不以为意,依然问道。
“我过来开荒的,我家没有地,我看这边有一大片荒地,就准备过来辟出一小块来中红薯。”说着,红苕一顿,就问道,“对了,你是贺家村人吗?”
那人不答,只望着红苕,等着她说下去。
“这边虽然是荒地,却靠着卫家村,如果卫家村人不同意,我也是不好来开荒的,可我又不知道找谁去说这个事,就打算先来开荒,要是碰到卫家村的人,再与他们商量。”
“这里不是荒地。”那人却道,说完后眼睛看向身后的坟墓。
“我不是那个意思!”红苕连连摆手,她想到之前好像听到这人对着坟墓喊父亲,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意识到这个坟墓只怕就是他父亲的,“我只准备开辟靠南的那一小块,不会占到这边来,绝对不会损坏这边一抔土一块砖的!”
“那也不行。”
听他声音虽轻语气却不容商量,红苕就急了,搞不清状况也不知如何接话。
“我真的只需要开一小块来耕种,我可以出钱跟主人家租来,只是我没有听说这地属于谁……”
“这是我家的地。”那人打断红苕。
红苕一噎,瞪大眼睛望向那人,喃喃道,“你那日救我……”
“这有何关系?”
是啊,这有何关系?
红苕怔住,她本来想说,你那日救我,你是好人,可是被他一反问,她就觉得后面的话站不住脚,也说不出来了。
那人也不再多言,收回目光,随手将梨子放在红苕一旁,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红苕正郁闷着,看到滚到她脚边的梨子,就忘了刚才的事,下意识就捡起来,跟着也站起来,跑到他身旁。
“这个梨子真的很好,”红苕又将梨子递到那人面前,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说道,“你拿去吃吧!”
“不用。”
“这梨子好吃的,你刚才喝醉了,吃个梨子压一压会好一些的。”
红苕说完,那人却不回话,只沉默着往贺家村的方向走去。红苕不知说什么,只亦步亦趋跟着,手里还托着那只梨,呆板中显出一丝倔强。
“不用白费力气。”
“什么?”那人突如其来开口,红苕却没听明白。
“我不会同意。”那人显然对红苕的跟随很不耐烦。
“我不是……”
“那日救你也不用谢。”
“我也不是……”
“那你为何还跟着?”那人站住脚,看向红苕。
“我,”红苕没有料到,脚下一顿,险些绊倒自己,她讷讷道,“只是一只梨子,本来给你的时候,你也接了的……”
本来给你的时候,你也接了的,接了又还,那不是很……尴尬么?
那人听出红苕语气中的委屈,他头痛得厉害,也懒得同她多做纠缠,干脆接过梨子,看到红苕一直看着 他的动作,就又将梨子塞进了袖笼里。
“梨子我拿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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