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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迟迟钟鼓初长夜。
南宫烈却久久无法安睡。
令扬……想那一年,我们奉旨微服出巡,你立于江南岸畔,遥望湖光山色,目如朗星;你心潮澎湃,却努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你再回首面对我们时,我们看到的是你那被泪雾染洗过的双眸,就好像初夏最清澈的星子,你开口了:“伙伴们,请叫我展令扬。”
你的另一个名字——展令扬。
我好喜欢这个名字。令扬你知道吗,那才是真正的你、快乐的你、没有桎梏的你、不受约束的你,我多想……能永远看到这样的你。
令扬,你的善良,使你好像天生就是为情所苦的人;而我的辗转难熬,是因为红墙黄瓦将你我完全隔开,我感觉不到你,完完全全感觉不到你啊!
烛台红烛,滴滴蜡油滑落,如泪。
展令扬的下颌被人轻轻抬起,他被动地望着他,他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痕:“季云,你哭了。”
令扬望着他,清楚地低唤:“大哥……”
“为什么哭?”
“……”
“因为他们?”
他仍然望着他。
“为什么不睡,嗯?”
“我在等你。”
“是吗。也为了他们?”
无语。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来质问你大哥的?惊闻了这么多事情,你不害怕也不震撼吗?或者,你是来求饶的?”
“我猜得没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是啊,我恨的就是这个因你而起。”
沉默。
“大哥,你想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会放过希瑞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令扬站起身,直视着龚季仑,“你怕他们会对你不利?他们视你如兄,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们是父皇给我的人!可是,中间却横了一个你。”他盯住他,深沉而犀利,“当年让你们几个小鬼认识,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可却是让我最感激你的一件事,并且,终生不忘。”令扬站在那儿,磊落清朗,“大哥,父皇的眼光不错,希瑞他们是辅佐我龚氏王朝的最好人选,他们不会背叛你。”
“可他们的精神在你身边。”
“我们是朋友,那不一样。”
“都一样。没有人会把一管刺留在自己的朝堂之上,你懂么?”
“我可以退出,像一年前你借机驱逐我和君凡一样。”
龚季仑眼神一凛:“你早就知道!”
“如果你觉得这样可以安心。”
“季云,你太聪明,连我都骗过了。”
“大哥,我无意与你争锋,也无意骗你。”
“是吗!” 龚季仑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这一次,是阴狠而用力的,“你敢说你没有骗过我?宝剑是怎么回事,雪狼是怎么回事?还有,辟闾出土了,你为什么向我隐瞒?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你根本不想让我坐上皇位是不是?!你早有野心对不对?”
“大哥!”令扬在心里暗惊他的变化,语气也微微激动,“我和君凡他们无意间各得一剑,只是把剑当作友情的信物;绝世辟闾何去何从,不是人为所能决定,又何来我隐瞒之说?至于我对皇位有野心,更是无稽之谈!”
“还想欺瞒?!断蛇、步光、巨阙、干将、莫邪、龙泉、鱼肠同时显世,必引出辟闾剑!得辟闾者,至尊至圣,龙中之龙!只是我没想到,那七把引剑竟会落在你们七个小鬼手里。不过如今已有五把尽在我手,季云,如果你聪明,就把你手中的剑也献上来。辟闾被你藏在哪里,说!”
令扬定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哦,” 龚季仑眯细了眼睛,“这么说,你也不顾那帮小鬼的死活了?”
“我说了,你就会放过希瑞他们吗?”令扬反问。
龚季仑哼笑一声。
“大哥,难道你真的想致他们于死地?他们,是你的护国良将。”
“我也早就说了,我不会留一管刺在自己的朝堂之上。”
“那么,只要我死?”
“你死?你死他们就会效忠于我吗?你敢保证,我却还不敢冒险。”
“你有没有想过当朝六相,他们会怎么办?”
“只要罪名设立的好,他们不敢怎么办。”
“难道你要撤掉所有的功臣?你不怕会危及王朝?”
“危及王朝?只要皇权在手,颠覆王朝又如何?!”
“你……”令扬瞪着他,不再浪费口舌。眼前这个人,不是他认识的大哥!
“我明白了。”他突然说。眼眸波光流转,如明月清风,竟把龚季仑也看得呆了一呆。
令扬利索地摘下腰间所配的莫邪宝剑:“给你。辟闾被山神所收,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龚季仑笑道:“算你听话。”
“大哥,我有三点请求。”
“好,你说,我倒要听听是什么。”
“第一,请允许我探望父皇。”
“季云,你以为我会应允吗?未免太天真了吧?”
“是吗。那么,请告诉我父皇现在怎样。”
“父皇久病缠身你也知道。还是那个样子,不好也不坏。”
令扬点头。“第二,请求大哥收回太子谕,不要让希瑞和他的母国兵刃相见。”
“哈!太好笑了,我凭什么听你的?”
“如果按脚程算,明天傍晚大军就会到达维迟边境,不出意外的话第三天就会两军对垒。大哥若立刻派快马赶去,还来得及阻止。”
龚季仑盯着他。
令扬却不理会,继续说下去:“我朝大军压迫维迟边境,维迟军民必人人心中郁愤。若一言不合即将开战,你让希瑞情何以堪?”
龚季仑不屑地哼笑一声。
“大哥以为,面对维迟和天朝的两军对垒,夹在中间的希瑞会怎么做?”
“凭你对他的了解,他会怎么做?”
“他会自杀。”
龚季仑眼神闪烁了一下。
“大哥恐怕,还见不得希瑞早死吧?”令扬紧盯着他,“莫说现在天朝权势并不尽在你手,单凭希瑞、凯臣、以农的兵权,就是你必须收回的目标。你可以给他们添加任何罪名,却不能不有所忌惮。边境不能乱,军队不能乱,而大哥你,也还没有完全掌握颠覆皇朝的筹码……”
“你很咄咄逼人嘛!你真让我惊讶啊季云,难道你忘记了你的处境?你竟然在跟我抗衡了?想到什么计谋没有?”
“我只是,说出事实。”令扬十分平静,“我们的弱点,我们的要害,大哥你全一清二楚。被你软禁的我,哪有什么计谋与你抗衡。”
无语。
龚季仑似乎在思索,半响,他抬声道:“你的第三个请求是什么?”
令扬微微一笑:“小弟虽不才,礼数还是不能忘的。现在不管什么原因,我人是在大哥府里,择日必应拜见一下我那过门的嫂嫂。哦,或者应该说,向太子妃请安。”
——
没错!太子妃!
南宫烈机泠泠站起来,全然不顾眼前的一片黑暗。
那是个怎样的女人!或者说是幕后的一股黑色漩涡?能在他凭着第六感夜探太子府时,偷袭成功!他也怀疑过他的第六感怎会把他带到永福宫,他甚至还没看清她的面容,就被定了这么个哭笑不得的罪名!那袭击他的银粉如此厉害,一击之下令他眼失明,口失声!他居然感觉到她鬼魅般从他身边拂过,听到她说:“你们都是我的棋。你,不要再自作聪明。”
——
没错!太、子、妃!
烈在纸帛上的最后一笔,是第三个字的第一划。是什么呢?令扬看着龚季仑,看着他的笑,看着他眼中透出的宠爱以及……宠爱中透出的古怪。
是——太子妃!
“说什么太子妃,就是你的大嫂嘛!也不用说什么请安,反正你要在我这里‘小住’的,还怕没有机会见面?” 龚季仑笑道,“季云,难得你有心。说起来,我这太子妃和伊藤忍……还有些关系呢。”
令扬也微笑:“是上官丞相深闺中的千金。”
龚季仑要说的当然不是这人尽皆知的事,他唇角带笑,眼睛深邃地盯着他:“说到伊藤忍,你的三个请求里可没有他啊。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他吗?”
令扬但笑不语,望向窗外,眼眸清亮如夜空中的星子。怎能不在乎?怎能不在乎?玉,早就热了。他微叹:“忍在大哥这里,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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