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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
子夜无声。
听竹苑上下一片寂静,守夜的丫鬟靠着门框熟睡,黑雾渐起,弥漫了整个院子,黑暗无声侵袭。院内灯笼树花盏轻摇,在黑雾中朦胧的只余星星点点的微芒。
云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追赶进了一道逼仄的小巷里,头顶薄凉的夜色被两边伸出的屋檐分割的残缺不全,前方是浓稠的不能再浓稠的黑暗,阴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有个声音一直跟着她,如影随形。
“你知道坞叶城百姓怎么传你的吗?”
她听见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听说没,云家二小姐大婚前在白马寺失踪快一个多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哪是失踪啊,是那二小姐被流寇掳走了,找不到人才说失踪的。”
“胡说,佛门净地的哪来的流寇,我看八成是这二小姐跟人私奔,串通好了演这场戏的。”
“不知廉耻。”
“云三老爷摊上这么个女儿真是家门不幸。”
不,不是这样的,这些都是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是清白的!
云漪不停摇头,嘶声大叫。
黑气缭绕在她周围,那个声音低低笑了起来,无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是清白的又如何,没有人会信你。
雾气忽散,前方突然亮了起来。许许多多的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往前过。
她看到父亲在府衙被人讥讽,母亲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一封退婚书凭空落到她手上,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休妻二字。
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落款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个名字,字迹隽秀,朴茂工稳。那人给她写了无数封书信,从来没有哪一封像这般来的让她心灰意冷。她握着手里的休书,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人硬生生挖了一大半出来,血淋淋又空落落的一片。
“真是可怜啊,你在众人面前不过是个笑话。在他面前也一样,他对你的爱竟然抵不过几句流言蜚语。”
“未嫁先休,多么可笑啊。这就是他对你的爱,对你的至死不渝。”
是啊,多可笑啊,彻头彻尾像个笑话。
云漪跪坐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你是云家的耻辱。”
“你的父母因你而蒙羞。”
“你有何颜面苟活在这世上啊。”
黑雾在她前方聚集起来,剧烈的翻涌着,黑漆漆的像是一口望不见底的深潭。
那个声音如同梦魇一般,怂恿着她。
“跳下去,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你不必忍受那些恶意揣度和流言蜚语的中伤。”
“不必面对那些丑恶的现实,你可以和他天长地久。再没有什么能让你们分开。”
“跳下去吧……”
黑雾像是沸腾的水一样翻涌起来,飘浮在上方的黑气凝成一个清俊的少年模样。
他笑着对着云漪伸手。“云漪,过来。”
像是被蛊惑住一般,她起身,朝着前方无边的黑暗走去。
另一端,蔷薇拉住正在四处寻觅踪迹的安玖。
“怎么?”
“已经开始了,我们现在过去已经于事无补。”蔷薇摇了摇头,抬眼望向四周无边际的黑暗。
那深沉的墨色中,似乎有什么在蛰伏。
————
三更时分,无风无月,夜色浓沉。
因着将近中元节的缘故,坞叶城内自城门起每隔几步远就挂着一盏灯笼,远远望去,仿佛天上漫天星子落入人间一般。
两个打更的更夫绕了小路,从小巷子里拐出来走到街口上。
“你白天瞧见没,云家那个失踪了的二小姐又回来了。”穿着酱色衣衫的更夫一边打着更一边和身边的同伴谈天。
“瞧瞧你这出息,你知道送云二小姐回来的那位是什么来头吗。”他身边另一个更夫眯着老鼠眼,谨慎得看眼四周,故作神秘道:“信王府听说过没,送她回来的马车可是信王府的。”
“啊?!信王府??”酱色衣服的那个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就瞎说吧,信王府离我们这可十万八千里远,来一回路上可不止要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
“那云二小姐的事又怎么解释,总不该真是死而复生吧。”
他话音刚落,突然有几道若有若无的幽怨的叫喊声在耳边乍响,一道白影体倏地从长街另一端闪过,街上无端刮起一阵冷风,吹的两人毛骨悚然。
老鼠眼的更夫把卡在喉咙里那半截话咽下,看着前方地面上那拖出来的长长的水迹,忍不住惊叫道:“……鬼,……有鬼,救命啊啊啊啊!”
酱色衣衫的在坞叶城做了多年更夫多少有些见识,自知是见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赶紧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小声呵斥道:“嘘!嘘!小声点,你想死可别拖我下水!”
老鼠眼的被他这样呵斥两声,安静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硬着头皮拉着同伴继续走下去,目光盯着脚下再也不敢四处随便乱瞟,谁知道接下来又会看到什么。
挑半夜三更这种时候的出来晃荡的,不是妖魔鬼怪还能是什么。
快要走出这条街道的时候,一阵凉风从两人身后吹来,彻骨的凉意从脊椎上升起。
两人几乎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回头却也什么都没瞧见,酱色衣衫的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不由得松了口气,正当他庆幸不过是虚惊一场时,一片湿漉漉的白色衣襟出现在两人视野里。
老鼠眼的一声惨叫,吓得晕了过去。
那道白影往他身边凑了几分,有液体从上而下滴落到他身上,凉丝丝的,带着股河水的腥味。
他一抬头,惊恐万状道:“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眼一翻也跟着一起晕倒在地。
“……”
君砚沉默的看着两个晕过去的更夫,面上毫无表情,湿哒哒的头发还犹自往下滴水。
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尊容有些吓人,捏了个法诀把身上烘干,抬脚往来时的方向走。
“回去回去,这边方向不是错了么,哈哈哈哈哈哈”沉慕几乎都要笑倒在他怀里
君砚不语,默默地调转方向。
他得了消息立马带上沉慕,一路马不停蹄的朝坞叶城赶,本想着在城外寻个地方歇一晚上,等到天明再入城。
谁知道睡到半夜,沉慕死活不肯再待下去了,咬着他的袖子非得入城,无奈他只能翻墙入城。
君家家风甚严,想他平日里恪守礼道,平生做的最出格的事大概要数跟安玖动手吧。像翻墙爬树一类的他是从来都没做过,本来好好的,结果沉慕往他肩上一踩,脚底一滑就往护城河里栽。
爬上来之后,收拾都来不及收拾,沉慕就催促着他赶紧走。在这大街小巷里左转右拐的,还没一会居然就找不到路了。
偏偏又察觉不到安玖的气息,两人只能在这些大街小巷里四处乱转。
沉慕跳到他肩头上毫不留情的嘲笑道:“我就说你这一身白的像鬼,看吧都把人给吓晕了,这下连个问路的都没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君砚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抹粉色却悄然爬上白皙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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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一句话让对方毫无跟你交谈的意思#又名#如何优雅的做个冰(腹)山(黑)#
安玖:走走走,你给我一边去。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君砚:祁颜上神。
安玖:……
安玖:算你狠!!
路痴的君砚大爷来了。
不知道该心疼君砚还是心疼更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