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深渊
对于身世,玉笙有过千百遍的想象。杜妈妈也不是一字不露,单凭军乱两个字,她的父亲地位也不会低,只是起初的她弄错了国别,但是后来,她也只敢肖想一下她或许是出自赵国某个将军之府。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是赵国前太子的小女儿。
荣木姑姑见她愣在当场,瞧了月一痕一眼,出声道:“姑娘不用置疑。若说相貌,您的眉眼像您父亲多一些,但下巴却十足的像您的母亲。如今脸上多了蝴蝶,不仔细瞧倒瞧不出端倪。”
玉笙出神为的不只是自己的身世,更多是刚才月一痕那句话。什么叫定亲信物?她这个冒牌未婚妻要转正了?
玉笙就是十个脑袋也想不明白,她竟会是太子的小女儿,顾家知道她的身份吗?
“你被劫杀之事......”月一痕托了齐国太子查证,早就已经水落石出,便道:“你可愿意为我们讲讲你在凉国的事?”
玉笙望向四周,在坐的一个是江湖顶顶大名的青石帮主,一个是皇帝身边最高级的护卫将领,还有一个曾经是东宫的仆人,这几个人竟会牵连在一起,实在难以想像。
“你们早就认识?”玉笙盯着月一痕,虽然他一直表现出不会伤害她分毫的样子,但她却不敢完全相信他们。
月一痕浅浅说来:“有一段故事,大抵我该先告诉于你。”
来俊臣适时的到了门外守护。门关得紧紧的,屋内却是灯火通明。四人围桌而坐,听月一痕讲述那段早就被时间的尘埃覆盖的故事。
十五年前,月一痕原名萧诚,是赵国第一将军萧凌衍的独子,母亲姜氏乃皇族。赵国境内有一至宝,便是铜,使得各国十分向往。越国曾多次骚扰赵国边境,为的就是要趁机顺手牵羊,然而几年来都被萧凌衍打得落花流水,半点便宜也没占到。
铜是国之命脉,向来是诸君负责监管。太子又是个博文广识的,其表现出的天资太超乎皇族各人,其见识也不是一般人所能看透,于理政上更是奇招百出,常常使那些个有些小心思的官员手中冒汗。自桐庐到京城,各路人马参差不齐,各皇子自然也不甘于寂寞,安插了自己的人,利益争斗由此而来。
赵国境内铜产量甚大,要铸钱币、铸军器等等,仍还有富于。这也是赵国屹立不倒的主要原因,齐越更不敢轻易得罪赵国。地大物博,皇上自然高兴,一个不留意,赏了凉国不少。
再远一些的时候,凉国还算不得一个独立的国家,因长年受齐国侵扰,便依附赵国而生。其国内多有商人,往来于赵凉两国,倒也促进了两国经济的繁荣。其中做得最好的一个商人,叫钱良,几乎成了先太子的坐上宾。
月一痕那时还小,经常随母亲到东宫玩耍,便常见到那个叫钱良的人。这人虽是商人,却长得很有书生气,说话也不像凉国本族人那样粗鲁,很讨东宫上下的喜欢。
他最喜欢的不是买卖,而是在东宫里与谋士们一论高下。这人才思敏捷,竟也难倒不少谋士,在先太子面前挣得一席之位。
一次齐国与凉国之间的战争,引起了先太子的注意。凉国将赵国赏给他们的铜全用在了改良兵器上,在那次战争中,更是因为兵器的先进而大获全胜。凉军大获全胜后,却没有退回国内,而是调转马头,一气儿飞奔到了赵国边境处。据守边将领报告,当时的凉国皇帝远远眺望着桐庐方向,整整一个时辰才挥军回国。
先太子敏锐的察觉到了凉国的企图,正想将此事汇报于皇上,不想皇上接了凉国皇帝的捷报,又赏赐了大量铜。
月一痕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听说,两人争执了很久,龙颜大怒。从那次后,我再也没在东宫见过钱良。不久,越国侵扰赵国边境,父亲出征,再后来就是父亲在军中被冤通敌,被监军处刑。京城一夜之间风云际变,萧将军府毁于一场大火,而萧家几十口人无一幸免。几日后,先太子自尽于宫中,东宫诸人全部消失。”
荣木低首沉声道:“不是消失。当年,先太子自尽于宫中,东宫女眷哪会得知。当时我正与杜妈妈带着公子和姑娘在后院捉鸡,突然公子说他看到有人进来。我便趴在墙沿看了一回。只见有几十号人冲进了东宫后院,个个身怀武功,上来便将众人脖子拧了。我一见情势不对,与一家仆人换了奴装,我带着公子,杜妈妈带着姑娘,从后院的小门处往外逃。当时下人很多,都往外逃,有那没逃过的自然也有逃过的。”
东宫位处皇城,要逃出来哪那么容易,荣木和杜妈妈把两个孩子藏于恭桶之中,又买通了一个掖幽亭的人,这才顺利出了皇城。两人带着两个孩子实是太过打眼,于是分头行动,这一分,便分别了十三年。
傅能气愤道:“你道是被拧了脖子,可那时派去的人回来却说的是东宫护卫拼死抵抗,东宫诸人悬梁自尽。皇上一听便怒了,落实了先太子心怀不轨的罪实。”
荣木问道:“那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傅能垂头道:“我那时位低,哪知道。要真知道,早做了他们!”
“我还有个哥哥?”玉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众叛亲离,到现在有一群自称与自己有关的人出现,再到现在她竟还有个至亲哥哥,人生的境遇真是不敢预测。
荣木摇头,眼中流下泪来:“是我不好,没有看好公子。那时京城也乱得很,萧将军家出事,布防全部要换,到处都是官兵,我们躲无处躲,逃着逃着便走散了。”
玉笙眼睛都直了。月一痕安慰道:“荣姑姑,这些年你也尽力了,若他还活着,咱们一定找得到。”
听到此处,玉笙对自己的身世也深信不疑了。不管这一群人集结在一起是什么目的,她与他们好像也算同病相连。
“我记不得四岁以前的事了。”玉笙讷讷道,“只记得和杜妈妈坐在一个商队的一辆封闭的马车内,里边装的都是瓶瓶罐罐的,每到一处我们也偷偷下来吃点儿东西。我们不知道他们要去哪,是后来在途中无意听到,他们是凉国的商队,要回凉国。”
“不知道走了多走,商队分散了,我们所在的那一辆车停下后,便是顾家后院。顾长青,也就是我的义父,看到我和杜妈妈从车上下来,很是惊讶,问我们从何处来。他请杜妈妈到房中说了会儿话,就把我们收留了,还认了我做义女。其他的我记不得了,太小的事真的都忘了。”
“义父很重用我,对我甚至比对自己的女儿还用心。长大后我也渐渐知道他要让我做什么,不过,我还没派上用场,便被杀了。”玉笙唇边有些涩涩的笑意。
“你不用觉得对不住他。那次劫杀,原就是凉国七殿下颜元康和三殿下颜元淳干的好事。”月一痕淡淡道。“我知道顾长青的真实想法,他确实是想与颜元康结盟,想让你嫁过去协助他们。听说顾倾城很是仰慕颜元康,便与她母亲合谋骗了顾长青,在成亲的时候调了包。那个杀你的女杀手,是颜元淳派在颜元康身边的人。”
“你怎么知道?”玉笙不敢相信,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竟查得水落石出。
月一痕淡淡道:“因为他们也在觊觎桐庐。”
半晌,一室无音。
“苏心,你的原名叫苏心,芷是你的小名。现在你该知道我要做什么了?”月一痕直视着玉笙的双眼,淡淡的说出他心中的秘密,“十三年前的冤案,我要查清;眼前的内忧外患,必须解决。你可知道你要做什么?”
玉笙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能做什么?”回想起杜妈妈死前那些话,她是真的不知该如何选择。杜妈妈当时对她说:“玉儿,好好守着短笛,保护好短笛,就留在这儿,嫁人生子,把短笛传下去,幸福的过一生。”也许,杜妈妈是不想让自己回赵国的,又或许她是希望有沉冤得雪的一天,有人会想起这柄短笛?
傅能有些动怒:“你能做什么?!你不想知道你父亲为何而死?你不想知道你哥哥还在不在人世?你不想为你死去的亲人谋个清白的身后名?”
玉笙被问得当场愣住。她不是不孝,她不是不懂,只是她的思想早已被月一痕所说的劫杀真相所占据,情感上还没转变过来。
月一痕淡淡道:“傅叔,不要逼她。”
荣木也道:“说句不当说的,希望渺茫啊!”这句一出,傅能也不知该如何说。翻案,不是希望渺茫,是根本没这个可能嘛!
月一痕却鼓励道:“荣姑姑,这几年你也费了不少心,这茶楼打理得很好。”
荣木凄然道:“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您本可置身事外。”月一痕仍是淡淡的。
荣木摇头道:“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只是我实无多大能力。公子不嫌弃,我自当尽力。”
这些话明明就是说给玉笙听的,她便不好再沉默:“为人子女,自当以孝为先。听你们说来,为祸我两家的,极有可能便是父亲的手足,也可能还有朝中权贵,他们个个称霸一方,可我.......手中到底有什么,可以与他们一搏?”
傅能赶紧站起来:“算我一个。”荣木姑姑也投来诚挚的目光。
月一痕淡淡道:“你手中有虎符。”
虎符?玉笙拎起被她视为无物的东西,晃在眼前:“你是说这个?”
月一痕点头,玉笙便道:“别逗了,你真当有了虎符那些个将军便听我的了?”
月一痕淡淡笑道:“咱们又不是要起兵,要他们听你的作甚。接下来,咱们静观其变。”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