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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亲还疏
“已经快要到家了哦···还在为之前戏弄你的事情生气吗？我还是第一次呢···这么安静地兜风~”直到吴昊出声唤她，卢露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放空的时间，有些太长了，长到压根儿忘记告诉他自己公寓的地址。
可在她开口之前，吴昊的车，已经停在了帝都军区司令部的大门口。
“我就不开进去了，军区的来访者登记还挺麻烦的。”他一边这样说，一边专程下车走到卢露那侧，替她拉开车门。
“哦，好的。”惊讶于他难得展现的绅士风度，卢露甚至没来得及质疑吴昊对军区大院过分的轻车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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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鹿参谋长家。”同吴昊道别之后，卢露向门口眼生的新来哨兵报上了爷爷的名号，立马得到了放行的许可。
绕过连排的家属宿舍楼，径直走到大院的东南角。最好最幽静的位置，矗着几栋独门独户的二层小洋房----这就是首长楼，也叫将军楼。
住在这里的都是大院里最高等级的首长，以及退下来的老首长们。
他们的子女不是在各军区担任高职，就是地方上的高干或富商。
进出这儿的人，个个都有身份，有头脸----尤其是三石和一帆的老爸，吴穹。
吴总司令一脉单传的独子，在太子党里头也是最大的。听说年轻时是军区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谁也没想过他能混得富甲一方。
而当年院子里人见人爱，阿姨婶婶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楷模，鹿总参谋的儿子，却只是沿着【学霸】这条路一路走到黑。偏又文人傲骨，不愿动用半点家里的关系，熬到现在也只是个副教授。
“爷爷？爸？妈？”
虽然搬出去一年多了，家里的钥匙卢露还是带在身上的。见没人应门，便自己开了锁。
客厅的灯亮着，证明家里应该有人才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刚好是饭点儿，你顿时一脸了然地，往厨房走去。
“呀----好臭！什么味儿啊这是？”
“露露？！哎呀，你回来的刚好，快帮我看看这、这瓶是老抽吗？”
“蛤？这是我之前在日本买的饺子蘸料好吗？！应该早就过期了吧······这瓶才是老抽。”
“啊···帮大忙了你···现在可真是，一个酱油还分生抽、老抽还什么减盐的，简直把人逼疯！”
“怎么是你在做菜？我妈呢？爷爷呢？”
关于之前提到过的，卢露是公认的厨房灾难这一点，绝对是遗传自鹿爸。难得回家蹭个饭，她可不想吃这个比自己还手残的男人煮的不明料理。
“爷爷他在隔壁找吴司令下棋，晚上就在那吃了。你妈最近不知是不是更年期了，一会儿一个主意，这两天硬是逼着我从零开始学做家务。”
“哎哟喂~这是哪门子的邪风啊，能把我们家【鹿不归】都给吹回来了！”
自打今年过年卢露为了完美避开鹿涵，自告奋勇大除夕的加班不回家，她在亲妈手机上的微信备注名称就被改成了【鹿不归】----顺带一提，哥哥鹿涵被叫做【鹿不在】。
“嘿嘿嘿···这不是咱家的颜值担当卢瞳女士吗？一阵没见，怎么好像又年轻不少···是不是偷吃防腐剂了？”
“去你的！别以为说两句大实话，我就能饶了你！这熊孩子，大过年的都敢不回家，你现在还来干嘛！”嘴上这么抱怨着，卢瞳女士捋起袖子，一脸嫌弃地推开了几乎要把厨房烧毁的鹿明先生。
三下五除二地化腐朽为神奇，片刻功夫，好菜就上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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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露吃饱喝足，还顺带装乖地刷了个碗，正打算坐到沙发上跟老爸一道看会儿电视······
“露露啊，你是女孩子，刚吃完饭别就坐着。正好过来帮我整理下书房，就当做促进消化。”
“书房···好像翻新过了？”
“是啊，在中间做了个隔断。你爸又临近评职称了，论文赶起来废寝忘食的，在旁边给他加个床榻，真累了眯一会儿也是好的。”
“话说老妈，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让咱家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鹿教授学什么烧菜啊？”
“今年刚过完年那时候，我去做了惯例的健康年检，虽然跟你们谁都没说，但是有需要复查的项目。然后，我就瞒着你爸，自己一个人去做了深度检查······”
“结果呢？！”
母亲良久的沉默，让卢露觉得心像被谁狠狠地揪住了：
只顾跟哥哥赌气却连母亲的身体出了状况都没察觉，自己这个女儿做的，简直差劲透顶！
“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嘛！”在这种问题上大喘气，会吓死人的好吗？
“其实是，我在详细结果出来之前，非常地不安。所以胡思乱想了一番······想着如果我死在了你爸前面，他要怎么办才好···所以觉得至少要让他达到饿不死自己的程度。”
“如果是这样的原因，直说不就好了？爸爸还以为你是更年期来了，才以折磨他为乐趣的。”
“怎么可能开口说什么‘如果我先死了’这种话，你爸那种性格，会担心到睡不着觉的吧？以为我真的马上就要死了之类的。”
“真好啊~你们两个，一直都这么相爱。”
“是一直努力地去互相爱对方。”
“努、努力吗？”
“嗯，不是有句俗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就是说毕竟还是他人，是无法像对血亲一样，无偿地倾注自己的爱的···也就是说，能让我无条件去爱的，只有你和你哥哥···今天我在整理书房，翻看这些从前的相册时，就在想：那时候，这大院里没人不羡慕我们家能儿女双全，说是天大的福分。结果现在呢？他们都抱上孙子孙女了----我那儿子当了明星，一年到头四处跑，在电视上看到比亲眼见着多。【鹿涵为什么没女朋友】都上了微博热搜，我还能指望抱孙子吗？这女儿倒是就在帝都工作，可要见上一面也比登天还难······”
“唉哟~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年，那是刚上班的小菜鸟。一到过年，那老鸟们都走了，我还坚守阵地，这不才成功转正嘛！您放心，我现在升了责编，跟的那作家可赚钱呢！今年过年，保管买SK2回家孝敬您啊！”
生怕老妈一言不合又要给她找对象，卢露赶紧耍狗腿，岔开话题：
“这是哥哥几岁的时候啊？跟我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好像连这件衣服我都有一件相同的···”
“什么你有件相同的！是你非要捡你哥的旧衣服穿好不好？我那时候真是奇了怪了~别人家的小姑娘都吵着要买小裙子、新衣服，只有你----不是鹿涵的旧衣服你还不爱穿，给你买新衣服还要发脾气。头发也不肯留，非要剪得跟哥哥一样短短的。整得院子里的人还以为是我偷懒，把你当儿子养----其实根本都是你自己拿的主意。总之就是一切都要跟鹿涵一样,你就开心了！
不过就连我和你爸都觉得怪：你们俩又不是龙凤胎，怎么会长得那么像？搞得我有时候带你出去遇见老熟人了，人家还以为鹿涵怎么根本没长大！”
虽然关于这件衣服的事情，卢露早已没什么印象，但她确实记得，自己有过那么一段拼了命去模仿鹿涵的时光。
突然，她被随手翻到的另一张在相片，引起了注意：
确切地说，是这张照片远处的角落里，这个应该是意外入镜的小男孩，让你觉得似曾相识。
“妈，你知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啊？”
“欸···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既然出现在你和鹿涵小时候的照片里了，多半也是这个军区大院里的孩子吧···可能是住公寓楼那边的？”
『你长得，很像鹿涵···
我不否认，自己对鹿涵抱有某种程度的好感···
我就不开进去了，军区的来访者登记还挺麻烦的······』
脑海中某人的影像，和眼前照片中少年的眉眼重叠在了一起。再回想到吴昊今天的确是没问半句就把自己送回了军区大院······
‘难道这孩子真的就是吴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还是，我太捕风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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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露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帮母亲收拾好书房后，又陪下棋归来的爷爷聊了会儿天，就坐着爷爷的警卫员，单叔叔的车回到了公寓。
一抬头，看到二十三层那盏亮着的灯，不由大惊失色：又忘记先跟小三石报备了！
对于一模一样的错误在短时间内犯两次的极大懊悔，加上对于其可能遭至结果的极度恐惧，导致她在电梯上行过程中的每一秒，都倍感煎熬：
‘那孩子会怎么想我呢？一定会认为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糟糕大人吧？不，应该说如果就此失去了那孩子信任的话也是我自己活该······’
“你回来了~”他就站在电梯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等了多久。
当看到打开的那扇电梯门后出现的是她，先前那一脸的望眼欲穿，瞬间化作了卢露所熟悉的、带着傻气的笑颜。
像是确认着什么似的，他慢慢伸出双臂，试探着，抱住眼前人。
随即如释重负道：“还以为···连小鹿姐，你也不要我了···”
这孩子明明一直在笑···可为什么他凝视着自己的时候···她会有想哭泣的感觉？
有人说过，任何人的双臂中都抱着些珍贵的东西。
拥有的时候永远不会留意到，只有当一切都从手中悄然滑落的时候，才会注意到那份沉重。
也许索性抛弃会比较轻松，可如果小三石就是她的那份沉重，那么······
“傻瓜，怎么可能！还指着你给姐姐我养老送终呢~”卢露紧紧回抱住，从八岁那年就决定要背负的这个重担。
进了屋，一眼就瞥见又是一口未动的精美料理，与往日不同的，摆在了茶几上，并且----
“誒？今天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吗？还特意开了红酒······”
“嗯！这个给你----”
‘搞什么啊？’接过三石九十度鞠躬递来的白色信封，卢露隐约有种少女漫中收到情书，被求交往的既视感----
“钱？！”打开信封，却看到里面塞着正好相当于半个月房租金额的一沓毛爷爷。
“我拿到了----Lassy新刊《男色》专属模特的合约！”
“天啊！这么大的好消息，小悦那个大喇叭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却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是我拜托悦姐姐让她保密的···因为···好消息，我想要亲自跟你分享。”
“这真是太值得庆祝了！”相较之下，丢个手机什么的简直不算事儿，瞬间就被卢露抛诸脑后。
她端起桌上的两杯红酒，倒进同一个杯子：“干了，小三石！今晚姐姐我，要喝个一醉方休----”然后，走到冰箱，拿出一瓶葡萄味的芬达来，“但小三石你，还是只能喝喝汽水而已哦~毕竟是未成年的小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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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杯红酒下肚，卢露渐渐觉得眼皮有些沉了，头脑也好像不听使唤似的，整个人倾向身边的少年。
“对了三石，其实你不用给我钱的，上次跟一帆哥见面时，他给过我一张信用卡，说是你的花销都从那上面出······”
“他的钱是他的，我给你的就是你的···虽然约定好的，是拿到模特合约就搬出去···但在这帝都，要找到物美价廉的出租房也没那么容易----所以，能不能允许我在找到新住处之前，再在你身边···多赖一会儿呢？”
‘虽然趁人之危是有些卑鄙，但如果不是喝醉了···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这无理的要求罢···’他想。
“可以哦~只要三石想的话···赖一辈子也没有任何问题···”卢露枕着少年的肩膀喃喃道,舒服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睡死过去。
‘这个枕头真舒服~’她这样想着，意识愈发模糊起来。
『咔嚓』“到底谁才是小鬼啊···酒量差还那么爱喝···”
看着这张熟睡的脸，三石忍不住掏出手机来，“呵呵~新桌面背景get!”
‘真好~这张睡脸，只有我能看见···’
可这片刻独占的喜悦，迅速被心中那个更大的空洞吞噬：
“我也是个男人啊，小鹿姐···所以，一切都是在我面前这样毫无防备的你的错哦···”
关上灯，躲在黯淡月光投下的那片阴影中，少年吻了她。
而她···似乎，一无所知···
有些东西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无法拥有······
有些东西越是伸长手，却终究更加无法触碰·····
有些人好像最亲近，却离爱最遥远······
多可笑。
太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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