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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九
潮湿影响仍然很重。水汽随温度的升高在逐渐从四处开始扩散,龙雅觉得房间里沉淀的味道鱼龙混杂的腾升而起,极不舒服的嗅觉毛孔把他弄醒。他趴着抬起半边身子,寻到不远处的钟表,然后又倒头回了枕头里。
都快十一点了……?
隐约记起昨晚相约的事。身旁的被褥空无一人。
茶座上有杯具和水壶。其旁沏出的两杯茶已经冷透,而字条就被压在其中一杯的下面,反着压。龙雅半清不醒的睡眼一下子就亮了,挣扎着爬起来伸手去够字条。
行啊,才一起混两三天就能给哥哥留字条了,是该高兴还是该高兴呢?
于是兴致冲冲的去读文字。会不会写一大段抒情文字以示爱意呢?——龙雅从来不觉得这么想是越前龙马口中没意思的妄想癖。要说爱意,感觉哥哥这边已经很确实的传到了一些才对。
那是日文写的,标准平假名,简洁易懂。「朝ごはんは自分で食べる。」——的意思就是说自己管自己吧?也就基本上没门妄想越前龙马君可以给个早安吻之类的东西在桌上留下健康营养的早餐并轻声离开。断后还真做的挺绝的,该说不愧是小不点儿吧。
龙雅失望的叹了口气。心情沉沉的且单纯的落进很久没有刻意窥视的小小的谷底。
虽然是能理解这样的行为和结果,但果然还是希望作为哥哥能够更友善的被对待。——嗯,大概是友善的对待。
希望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对于龙马来说能够存在更实际的意义。
目前龙马的行为在他看来,除了偶尔明显的表情,通常无法随意的断定他的思绪内容。有时候这也让龙雅愈发急切。因为不完全明白他的想法,在某种特定的情景状况下是可能会坏大事的。
他盯着镜子里的嘴角边冒出白色的牙膏沫。
甜是甜。却很容易被抹去——如此。这怎么可能嘛。游历各国的名家著作,还没有印象有谁是用牙膏沫来形容悲惨的情感结局的。于是龙雅吐掉漱口水抹了抹嘴。断然终止这些没什么特别来头的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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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城区郊外的这座小镇的边缘被铁路线所包围,货运车不定时会从远方传来高鸣的汽笛声,黑烟滚滚而过。恍惚间觉得或许是来到上个世纪,若不是其下还藏着一个所建不久的网球场的话。
这也同某个时间的某个场所有不胜相似的地方,只是此刻所见并非夕幕而是朝阳。有一瞬他的脑海里甚至不可抑制的浮起手冢国光的脸,他的球技,姿势,胜利时和失败时的姿态,以及他所说的一些从来没有从记忆里逃脱过的话。
离开日本的球场已有多久了呢?同伴清晰如旧的面庞让他想起这些。是确实不久,可就像有了好几年一样的时间。过去的经历慢慢像卷着小波浪的潮水,令他闭上双目,驻足在了球场外。清晨泥土的气息随风扑面,钻入鼻腔,旭日东升。正如新一天的晨练的开始。
——小腿的刺痛突然加剧。就像是突然从水里被拎出的鱼,失去了水令他平静的面部突然扭曲;又像是有人在往腿里钻钉子,无论如何都不让些许舒心的回忆继续流淌。
“龙马!”远处有人朝他挥手。凯宾·史密斯拿着球拍,另一只手里拿着鲜绿色的网球。那颜色在他的视线里异常剧烈的清晰,感觉好像要刺穿视网膜直透到心脏,甚至同小腿的伤痛共鸣。那曾经寸步不离的事物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着有遮天蔽日一般的隔阂。他放下背包,靠在球场角落里坐下。
“原来如此。”凯宾放下球拍,眉梢叹息似的舒展开来,“所以你才突然消失了,从球场上。”
“这个,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龙马伸手扶住小腿,偏头用焦距微弱的视线望着他,“你那么想打的话,去找别人吧。”
“……抱歉,我只是想了解清楚。”他埋着头语气缓慢的说,“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不介意回答的话。”
“说吧。”
“关于昨天晚上的那个人。”
龙马起身要走,动作微僵。
“那家伙和你有很像的脸啊。你,在美国这里原来还有亲戚在吗?”凯宾笑道。
刚开始以为是被看出了些端倪,面对他的问题一时间没有立刻组织出合适的解释来。
啊。你说他啊。才不是什么亲戚。
“——只是个特别会粘人的白痴而已。”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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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外还在四处寻路的龙雅重重打了个喷嚏。虽说美国这边已经摸的很是熟了,但不常来的地方果然还是不常来,说到底也不太明白自家弟弟为什么会选个这样的地区给住下来。
这里大概离三个月之前的公开赛赛场有着最远的直线距离。很快就想到这一点的龙雅垂下眼,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路口,两个少年正好分手道别。龙雅跑过去,他似乎还在望着路面出神。
等到脚步声靠近了,思绪不集中的龙马有些不及防,微微撑大眼,“龙雅?”
“哦……你们都聊完了。”他眯着眼摸了摸下巴,伸手一把搂过龙马的脖子,“你这小子,刚刚是不是说我坏话了啊?”
“哈?”龙马眉头半挑,反射性的扯住他手臂的衣袖,“莫名其妙。”
“真的,我刚刚打了好大的喷嚏!”
“白痴,打喷嚏跟坏话有联系?”龙马稍微向外推了推他的身体,脸部附近被他的头发蹭的发痒,“再说,那可是实话。”
“你承认了啊!”
“要不然呢!”
龙雅一愣。
第一次在他面前有这么明显的反应,他是一出口就立刻意识到了。龙雅一下也在懵。看着他慌张的挣脱束缚,别开有些微红的脸,伸手捂住嘴,“不,我是说……”
下文被咽回去了,两人的气氛奇怪的僵持着。
——跟龙马相处的两三个日夜,他大概清楚,小不点儿正常来说只会有三种反应。
冷笑又或是生气,或者说是丢个白眼,或者就那样淡淡的站在身边。
也总是认为越前龙马实际上并没有完全相信六年前那份基本快要消失掉的记忆。也不清楚那份记忆,对于越前龙马来说到底具有多大的重要性。是否和自己一样?或许意义不同,但那确实能够成为越前龙雅唯一的羁绊。所以他找到了他。
很快他又发现一件事。臭小子性格倔了点儿,不愿意随便敞开心扉这点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以前多塞几个橘子吃或许还好办,现在可是完全不同的状态啊。——为他做了这么多,多多少少希望就算是牙膏沫也能够留下甜味。至少没有什么隔阂的好好相处吧?和自己喜欢的弟弟。
“……抱歉。”龙马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稍稍深邃一些,稍稍悠远一些。恍惚间觉得那里或许能够装下世界,印象里也只有一双眼睛和那无拘无束的自由能够相配。这一瞬间深刻的、清晰的、无可置疑的明白,这是越前龙雅的眼睛。
“啊——干嘛道歉。”龙雅笑道,“不如说谢谢,你终于肯主动和我这么说话来着。”
实际上开心的都快要放声大笑了。但龙雅还是一个劲儿忍在嘴边上。
“呐。小不点儿。”
“嗯?”
“以后……跟我说说你在想什么吧。哥哥我可是完全不懂欸。伤死脑筋了。”龙雅说着还一脸委屈的摊了摊手。狭长的眼微微眯起,望着他嘴角撩开坏笑:“好不好?”
“……”再度凑近的脸令他迅速后撤,一时间组织不出什么能够准确的回应的话来。清楚这点之后居然有些吃惊。如果是前不久,这种胡话随随便便还他一句不就是了。
为什么直觉判断当下已经做不到了呢?
除了游荡者以外,另一个身份是哥哥。是因为这个?或者是越前龙马本身具有变化。
“好。”
他说。歪头轻轻笑道。
“我会……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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