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尺素 寻

　　少卿：
　　一年来，我四处行走，却始终没有再找到羽葵的消息。今日已到了贺兰山下，北风紧急，大雪苍茫，果然与你从前信中所说别无二至。然而亲身到此，眼见的群山如虎，心中的一番感慨到底比看信来的真切。这山与雪，亘古长存，相比之下，世间英雄无非过眼云烟，更何况你我。然而冰川漂移，雪线消长，这山与雪却又片刻不曾停止变化。人事之纷纭莫测又怎及此万一呢？大抵天道浩瀚，人力微茫，而天道又是唯变为常。人生在世，莫不随天道移转，又怎能诸事顺遂？想来当日我遇见羽葵，是我人生之一变，决定寻找羽葵，是我人生之又一变，而如今遍寻不见，则又是一变。凡此种种，顺遂天道，不可力强而致，倒不如随机应变，体会造化之妙。便如今日，天道将我带至此地，那么即使再无法寻到羽葵，此山此景亦足以快慰平生。
　　今晨收到你的来信，说你已经打算返回长安，小住些时日再作打算。算算时间，你应该已经离长安不远了。难得老友肯回家，我怎能不赶来相会？明日我便启程，大概一个月后就到长安了。自当日你出海一别，已有十年不曾在长安长住了，你那间小院我嘱托家里人一直帮你看着，也已经寄信回去让他们着手收拾打扫了，相信等你到了长安，就可以住人了。到时候你可要和我好好聊聊一路的见闻。
　　关于那句话：对于任何事情都不要太执着，否则有一天你可能会忘记了自己所执着于的究竟是什么。一年来，我也想了很多。当年我在长安，决定去寻找羽葵，于是放下一切开始远行，一走便是三年，这大概也是一种执着。但是今日想来，当时决定寻找羽葵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无非是羡慕羽葵与少卿你的自由，想要摆脱长安城中种种生活琐事缠绕下令人窒息的生活吧。这么一想我觉得其实是否能找到羽葵并不重要，像这样游走各地，游山玩水已经是得偿所愿了。倘若当日我没有被阻拦在吐蕃国外，没有失去羽葵的消息，那么我或许仍然在小心翼翼地追寻羽葵的脚步，患得患失，反而不如现在的我自由，甚至可能会为了不错失羽葵的消息，而放弃回长安与多年未见的老友你重逢。那么当日我离开长安时的愿望岂非全都落空了吗？我岂非把自己陷入了更加不自由的境地吗？
　　不知道少卿以为我所说可对？待到了长安，我们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讨论了。
　　许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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